沈以歸問道:“你行此事之前可有想到這個後果?”


    李澈深吸一口氣,垂著頭道:“我以為事情絕對不會敗露。”


    沈以歸冷哼一聲,“好了,不必多說了,你作弊已成事實,還妄想汙蔑他人,罪加一等,本少卿判你永不能參加官員選拔考試,且永不能入京師。”


    眉目流轉間,瞥了徐年一眼,那一眼蘊滿了溫柔。


    李澈抱頭痛哭,背徹底勾起,“不要,大人,不要,我家中的老母受不了這個消息啊,我還想給她拿個名次呢!求求大人,求求大人!饒了我吧!”


    沈以歸蹙眉,冷漠道:“還不來人押著他走,下場考試馬上就要開始了,要耽誤到何時呢?”


    他背後的小太監連忙低著頭跑過來,押著他出去了,遠遠的還能聽見他的哭喊,淒厲無比,讓人覺得很是滲人。


    陸知淵摸著胡子滿意道:“好,終於弄好了,多謝少卿大人了。”


    “陸大人客氣了,這也是本少卿的職責所在,皇上命我下場五禮實考來輔助大人,這才剛好遇上了這事,自然不好置之不理。”


    二人說話格外客氣,不愧都是些文官,眾人看熱鬧看的也挺開心。


    謝長安撇嘴,心裏想著,他不在我也能保護好徐年。


    沈以歸仿佛聽到了他的抱怨,挑眉,看向他,眼角的淚痣都興奮的抖了抖,怎麽,不服氣?


    謝長安迴瞪一眼,不服氣!


    徐年失笑,兩個幼稚鬼。


    其他人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


    陸知淵道:“好了,你們跟著我們來,準備下一場考試了。”


    一些人唉聲歎氣,這一刻還是來了,一些人雄心滿滿,而徐年他們淡然自若,好像不是去考試,而是去遊玩一般。


    五禮實考是要在真實情境之中考驗他們的禮儀,以小監考大人計分為主,因為人數比較多,所以安排了五十位監考官和五十位計分官,都是從各大世家挑選出來的,每人負責一些考生。


    經過上一輪的考試,許多人精神都比較萎靡,這又是一場實考,他們都很是緊張。


    “也不知道難不難。”


    “是啊,在家裏學習的時候,根本沒有機會進行這樣的實考練習,如今還是第一次呢。”


    “所以說,府上舉行過一些禮儀的終究要有經驗些。”


    其他人不置可否。


    他們在陸知淵和隨行書童的手裏拿到了自己的編號數,分別進入不同的大殿進行實考,然後交叉交換考試,這樣可以節省大量時間。


    一共有六個大殿,分別對應五禮和最終考核,待五個大殿全部考完之後,統分官進行統分,然後擇選出五十名參加最後考核。


    中間有一位帶隊官觀察他們,在路途中不能說一句話,以免他們漏題,所以管的還是很嚴格的。


    徐年和謝長安不知怎的又被分開了,但是徐年和馬成被分到了一組,編號也挨在一起。


    馬成知道在此不能交流的規矩,所以默不作聲,用眼神與徐年交流。


    “大哥,好巧!”


    徐年看他眼角不斷抽搐,這人是眼睛有毛病?她疑惑的看著他。


    馬成見他那麽疑惑,放棄了和她交流的機會,絲毫不清楚他在徐年眼裏已經是個傻子了。


    徐年這一組來到了第一個大殿,考的直接是五禮中的兇禮。


    殿內掛著的帳布全是白幡布,兩旁咿咿呀呀的有人唱著喪歌,敲著嗩呐。


    殿內中央擺了一個棺材,裏麵躺著的應該是個木頭人,畢竟這不是真的,隻是情景模擬。


    這棺材下側跪著一個老爺爺,穿著喪服,掩麵而泣,神色悲愴,演技十分不錯,還有其他的男人、婦人、孩子、仆從等,跪滿了大殿。


    徐年他們扮演的是庶子趕喪,順便討債,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身份,比如徐年扮演的就是庶子一號,馬成則是庶子二號。


    這道大殿的考題就是能不能在行兇禮之間要到債,誰能第一個讓主家滿意,要到債以後則勝出,所以徐年和馬成之間有競爭關係。


    馬成淺笑,道:“大哥不必相讓。”


    到了殿內他們已經可以交流了。


    徐年勾唇一笑:“這是自然。”


    隨著他們進入大殿的開始,他們就已經進入了考試,其中有些人是計分官和監考官,一共有二十名,加上大殿裏的人很多,他們也分不清誰是計分官和監考官,所以說實考難度很大,不能有一絲行差就錯的地方,這一方麵也是考驗他們的慎獨能力。


    而陸知淵和沈以歸這兩位則在五個大殿中來迴循環監考。


    徐年他們都已經進入了自己的角色,化成一幅悲痛的模樣走到棺材前參拜,沒曾想,他們都被攔住了。


    “你們這群外家的庶出子弟也好意思來本家吊唁!我們主奶奶不就是被你們給害死的!你們哪裏有臉來。”這人長相端正,年紀不大,應該是嫡出孫子輩的。


    因為徐年他們隻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大致情況,並不知道情節過程的某些細節,所以這個人說的話也給了他們很多的信息提示。


    死去的人是主奶奶,而罪魁禍首是他們庶子,這個信息很大啊,徐年垂著眸子思考著,現在的問題是怎麽讓他們對我沒有敵意,首先就要搞清楚這主奶奶到底是不是他們所害死的。


    她沒有選擇和其他人一樣橫衝直撞,而是靜觀其變,觀察著周圍這些人的麵部表情,試圖找出一些端倪。


    “你說不讓進去就不讓進去!我也是這家的人,今天我還非進去不可了!”一個莽漢錘著自己的胸脯,好像是讓他們害怕他,讓他上前吊唁。


    暗處的計分員搖搖頭,在某一處把他的名字給劃掉了。


    那人狠厲一笑:“當真以為我們趙家本家那麽好闖嗎!我趙子椿也不是那麽好惹的來人,拖走。”


    帶著刀的侍衛一下子就把他架著給扔出了大殿,考核失敗。


    那人氣衝衝的離開了這裏,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通過前麵那麽多關的。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後續的人就沒有像他這般趾高氣揚,而是客客氣氣的。


    “勞駕本家子弟了,這去世之人也是我們的老祖宗,我們理應進去看她老人家最後一眼,也希望你能通融一下。”


    趙子椿也並不吃這套,他冷冽的目光射過來,道:“你還當她是你們的老祖宗?真是天大的笑話,前些個日子,主奶奶她怎麽病的,這事情我就不必多說,你們也知道吧?”


    我們不知道!他們心裏大吼!


    隻見他繼續道:“所以嘛,別妄想著你們沒有的東西,因為你們永遠得不到!還想進去看她老人家一眼?想得美,老人家要是知道你們來了,定是投胎都不肯去了,要把你們也給帶走才行。”


    趙子椿說話很是毒辣,其他的本家子弟也是一臉憤懣,十分認同他們哥哥的說法。


    因著他說的這些話,許多人都沉浸在了劇情之中,當真是全身心進去了,也許他們忘了,這隻是情景模擬,如若真的沉浸到裏麵去了,是會很難脫身的。


    “本家子弟,你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


    他還沒說完,趙子椿插嘴道:“不愛聽就給我滾,愛聽不聽,我這人看菜下碟,見什麽人就說什麽話,所以想讓我對你客氣?沒門!”


    徐年一言不發,看著他們鬧來鬧去。


    馬成倒還有些理智,看著徐年沒有動作,也跟著在旁邊看熱鬧,跟著大哥準沒錯。


    “你這人說話能不能客氣些,扯著脖子跟個潑婦一般,你讀的聖賢書都去哪了!”一個年級稍大的教訓趙子椿。


    趙子椿嗤笑:“聖賢書?嗬嗬,那你們呢,圍在別人家棺材麵前,說這說那,到底是來吊唁的,還是來要錢的。”


    要錢,徐年記下這個關鍵詞,看來主家和外家間有利益上的矛盾啊。


    “當然是來吊唁的!”


    “……”


    他們越吵越兇,計分官和監考官們依舊置之不理,看他們能吵到何時,其實他們第一步就做錯了,他們忘記了他們本來的目的。


    這是考五禮中的兇禮,又不是來這爭口舌的,這所謂的趙子椿既然有這一出,說明他是情景模擬中的關鍵人物,或者說是第一關,隻要找機會突破了就不是問題了。


    徐年眼前一亮,這人開口閉口都是講他們主奶奶和庶子家的矛盾,或許解開就好了,找到利益點!


    她環顧著四周,這利益點的提示一定在這裏麵。


    馬成跟她耳語道:“那個老爺爺一直看著那一邊!”


    徐年看向他指的方向,是一個燈籠,這大殿周圍也擺了許多的燈籠,還有竹子,白紙,做燈籠的工具。


    這裏還有許多的行人走來走去,也都拿著一盞燈籠,不過他們的燈籠是紅燈籠。


    根據趙子椿所講,這趙家是做生意的,那麽他們很有可能就是做這燈籠的,利益衝突就在這!


    徐年讚賞的看著馬成,馬成撓頭:“我主要是看不明白他為什麽一直盯著那看,所以才告訴了你。”


    “這就是他們吵架的根源。”


    自始至終,看破的人就隻有他們二人,而其他的人都沉浸到了裏麵的劇情之中,好像他們本來就是這裏的人一般,恍若魔怔了。


    徐年拉住一個行人,問道:“大娘,你這燈籠哪裏買的?”


    大娘指了指趙家,“他們家做燈籠可好看了,這不是要過節了嗎,買點燈籠,可惜啊,他們家隻能用著白燈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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