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奶奶都這樣為你著想了,你不會連這個請求都不願意答應吧?”徐輕箐在旁邊又開始說話。


    然後她又轉過頭跟主奶奶道:“奶奶,你也別怪姐姐,都怪我,這次如果不是我落水的話,奶奶也不會請元濟方丈講佛法了,這樣,姐姐也沒必要裝病了。”


    她眼底含著幾滴淚,可憐兮兮的把錯全都攬在自己身上。


    “不知姐姐有沒有知道我落水一事,真真是丟了半條命,箐箐差點就見不到姐姐了。”


    大家一時間都對徐輕箐表示同情,自己落水後還得來安慰這個所謂“裝病”的姐姐。


    還都想著什麽,這二姑娘也太不懂事了,全府的人都來相勸,主奶奶也都答應開庫房,上輪椅了,怎的還如此不識抬舉?


    楊氏帶著幾分譏諷道:“可不是麽,這二姑娘身子一向弱,說不定這次就是為了不去才故意……”


    陳氏點頭附和道:“就是這個理。她二姑娘的身子是身子,三姑娘的身子就不是身子了?三姑娘身上帶著病都要去……”


    “主奶奶,妹妹,各位姨娘們,我是不是裝病,你們應該都看得出來吧?”


    “這些日子裏,奶奶為妹妹的事情忙前忙後的,一時間照顧不到我也正常,咳咳咳……”徐年悲戚道,臉上帶著絕望的神色。


    這會兒聽著她這話,大家都摸著鼻子,不說話了,眼觀鼻鼻觀心的,都當啞巴了。


    誰都知道她是真病了,現今就是故意這麽說的。


    而徐年心裏想的是:


    她竟然也舍得打開那“沉寂”已久的庫房,還要把那珍貴無比的輪椅給她用?


    按她那性子,能給她看一眼就是很不錯,對她很好了。


    徐府有四個庫房,一個主庫房,三個次庫房。其位於徐府整個地域的東南角方向,方方正正的修整著。外麵看著灰不溜秋,“其貌不揚”,其實也算是一種障眼法罷了。


    主庫房裏麵放的都是頂頂貴重的東西,輪椅也算是比較貴重的物件,所以也就放置在主庫房內,能進去那打掃的丫鬟小廝也都是簽了生死契的,並且也都足夠忠心,所以才有資格去打掃那個地方。


    那輪椅據說還是徐家老老祖宗從土匪窩裏弄出來的,就一直放在庫房裏,未曾有人用過。


    徐府內也沒幾個人見過那東西,也很少有人知道這個輪椅的存在。


    當然,徐家的幾個子弟還是清楚的,他們小的時候就到過徐府主庫房裏麵玩過,說是要他們熟悉熟悉,畢竟以後這些東西終歸要留給她們,所以徐年也是知道一些的。


    但是她又不是腿壞了,用什麽來輪椅,怎麽看怎麽都覺得奇怪好不好?


    (你現在跟全身癱瘓差不多,哈哈)


    徐年擔心的也不單單是這個輪椅,還有元濟方丈……


    主奶奶見徐年不說話,以為她還是不願,臉更沉了一些,不悅道:“今日你不去,也得去。”


    “小梔,開庫房,請二姑娘上輪椅。”她吩咐小梔道。


    小梔也算是打掃庫房丫鬟小廝的領頭人,所以有資格去替主奶奶做這件事,她點頭稱是,這會便離開了。


    徐年勾著珠璣腰間垂下來的衣帶,珠璣暗暗點頭,表示明白。


    少頃,小梔帶著四個人浩浩蕩蕩的來了鬆暖閣,四個人肩上扛著撐著輪椅的四角的棍子,輪椅上麵罩著一個血錦蓋頭。


    他們來到鬆暖閣的內屋,將輪椅輕輕的放到地上,然後小梔把那血錦蓋頭一掀,它的樣貌就露到了他們的眼前。


    隻見這輪椅整體用紅木以及檀香木構造把手和推手,其間還鑲嵌著幾顆瑪瑙、寶石等,華美異常,輪椅的座位上麵鋪著一層羊毛毯子,看著就覺得這羊毛細膩鬆軟,一旁還放置著鋪腿的狐毛被子,坐在那定是又溫暖又舒服。


    要不是是這種情況下得了這東西,徐年簡直要一蹦三尺高,這東西好啊,都是銀子啊,而且都好軟乎乎的樣子!


    現下她隻能佯裝受寵若驚:“主奶奶,這麽好色東西給我,就是糟踐它了,您還是收迴去吧。”


    主奶奶怎麽會如她的願?


    “這東西不是給你的,就是給你用幾天。”主奶奶紮心道。


    “珠璣,西澳,你們倆趕快把你家姑娘抬上這輪椅,推著她去岩青閣,我們便先走一步了,不要妄想跟我在這耍任何花樣。”


    主奶奶語氣柔和了一點點,終於……快好了,她眼裏閃過一絲算計和惡毒,這情緒快到無人能夠捕捉得到。


    “姑娘,要不我再去請請沈少卿?”西澳等他們都走了,開口問道,現下聞笛還沒有迴來,西澳逐漸有點心慌。


    “該來的總會來,我們還是靠自己吧。”徐年淡淡道,他們可能是遇到什麽事情了。


    去去又何妨,難不成真能在大庭廣眾下要我的命?


    珠璣為她穿上衣服,想為她梳頭發的時候,卻被徐年給阻止了。


    “不梳妝了,她們肯定……等不及了,何況我們就是要這幅樣子去,讓她們都看著,她是怎麽苛待徐府唯一的嫡長女的。”徐年閉上鳳眸,“你們兩個抱我上去吧。”這個時候她很想他……很想很想。


    珠璣和西澳兩個人就將姑娘從床上給抱了起來,這些日子她們做這種事情也很熟練了。


    等到徐年歪著身子坐到輪椅上後,西澳捂著臉,轉過頭去也不知道怎麽了。


    “怎麽了,你這是?”徐年疑惑的問。


    西澳啜泣著:“姑娘越來越瘦了,輕飄飄的沒有一點重量,嗚嗚嗚……怎麽能去那裏吹風嘛,都是一群白眼狼,受得是我們家的恩惠,她們倒興衝衝眼巴巴的趕上來,害人精!”她索性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徐年有些無奈,她們倒先哭上了,那她還不得哭死去?


    珠璣見著也紅了眼睛:“西澳說的不錯,姑娘一天比一天清瘦了,身子肯定受不住。”


    “我去多拿幾個湯婆子,灌上熱水,要不再燒上幾顆銀炭,我們拿著走?”珠璣問徐年道。


    “銀炭不必了,拿著去未免太過張揚。”徐年搖頭說。


    珠璣了然,便下去灌湯婆子了。


    “好西澳,你快起來吧,你不在你家姑娘隻能不舒服的癱在這了。”徐年故意開玩笑道。


    沒想到西澳並不覺得這玩笑話好笑,因為她哭的更厲害了,“姑娘才不會癱在那,姑娘會好好的,嗚嗚嗚。”她邊哭便照顧著徐年,幫她蓋緊了她腿上的狐毛被子,眼淚水都滴到徐年的身上了。


    “你這梨花帶雨的,哭的小爺我心都碎了,世子爺神通廣大,不日便會把藥給我們帶迴來了,乖啊,先別哭,等到我好了,西澳姑娘再哭也不遲。”徐年強打著精神,故意端著一副“簡易”的架子,痞痞的勾起嘴角,戲謔的看著西澳。


    其實她的胸部又開始隱隱作痛,她藏在狐毛被子底下的手又沒有力氣,她連一個支撐點都沒有……


    所以隻能靠著自己的意誌力來忍受這非人般的痛苦。


    西澳破涕為笑:“姑娘,那你可要好好的,不許讓我在擔心了,否則我的眼淚水都能淹死你。”她眼睛和鼻子都哭的紅紅的,一時間還未散去,很是嬌俏可愛。


    徐年睜著鳳眸看著她,希望她永遠會怎麽純真就好。


    “西澳,你快給姑娘腳上放一個,身子旁放一個,這便穩妥了。”珠璣帶著三個湯婆子進來,遞給西澳兩個,自己手裏還拿著一個,“這個就用作暖手的,姑娘沒力氣拿這東西,我們便替姑娘暖手。”


    徐年扯著一抹笑:“你有心了,咳咳。”


    她盡量不使自己發出呻吟聲,她好痛,痛到恨不得死了才是……


    可有這麽些關心她為她著想的人,她一定要忍住,一定要……


    岩青閣內擺著一個方桌,上麵擺著佛經,還有茶水糕點,空曠的岩青閣下部的地方隻擺著蒲墊,意思是讓人跪著聽法。


    前幾日連著出了幾天的太陽,到了今日天空竟然沒有一點要放晴的意思,烏雲壓頂,卻也不下雨,看著人心裏悶悶的。


    等徐年被她們倆推到岩青閣時,她們都已坐好了,就以一個貴女的坐態,跪坐在蒲團上,一排排看去,滿是人。


    而隻有主奶奶和徐輕箐站在門口張望著,也不知道是在等誰。


    看到徐年慢悠悠的過來後,她們也都鬆了一口氣。


    “來了就好,你就不必下來了,就坐在輪椅上就好。”


    “你們倆把她推到離元濟方丈稍近,就在我和信兒、箐箐在的那個地方。”主奶奶指著最前麵的一個地方,吩咐珠璣和西澳。


    她們倆點頭,便把徐年推著過去了。


    她越這樣就越有什麽貓膩,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聞笛怎麽還不迴來……


    徐年皺緊了眉頭,先把西澳安慰好了,她這卻又愁上了。


    等到她們到了那個地方時。


    沒過多久,主奶奶和徐輕箐也都來到她附近的位置上,也是跪坐在那。


    “元濟方丈到。”一聲長長的唿喊傳來,迴音很大,一陣又一陣的。


    “各位不必起身,低頭即可。”剛剛沒見到的徐信原是在這裏。


    他引著元濟方丈進了這岩青閣。


    隻見徐信後麵的元濟方丈周生確有一股別樣的氣質,讓待著他身邊的人的心都慢慢沉澱下來。


    而且,就這麽看著他,就有著讓人浮躁的心安定下來的力量。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和她們是一夥的?


    他雖然已經六十多歲近七十歲了,可看著也很年輕,這也許就是悟道了佛法的精妙吧。


    他手裏捧著一本厚厚的經書,就算坐到了他今日講佛法的位置上,也未曾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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