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喜哥吐血跟缺心少肺有什麽關係?”白璃停下腳步,看著陶老頭兒:“我雖沒學過醫,卻也知道你這是在糊弄我。”


    “我糊弄你做什麽,又不能將你賣了換酒錢。”陶老頭兒臉上帶著一慣的賊笑:“張家後院有口井你可知道?”


    白璃搖頭。


    “就知道你這丫頭做事不仔細。”陶老頭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這張家堂屋後頭有口井,但不是水井,而是旱井。”


    “旱井……旱井我知道,這種旱井又被稱為水窖,通常隻存在於幹旱缺水的地方,是用來日常儲水的。”


    “小丫頭知道的還不少。”陶老頭兒繼續捋著胡子:“沒錯,這張家堂屋後頭就有這麽一個儲水用的水窖,可後來,這個水窖被人給填平了,你可知道是為什麽。”


    “因為幹旱,因為花溪村不下雨了唄。”


    “錯了,是因為張喜的爹死了。”陶老頭兒衝著白璃擠眼:“你別看那水窖下麵黑乎乎的,裏頭卻沒儲存到什麽水,就是長了好些青苔子,莫說是張喜的爹,就是老頭兒我掉下去,也得滑兩腳。這摔胳膊摔腿兒是免不了的,可若是想要淹死一個人,隻怕不容易啊。”


    “師傅,我怎麽聽著你講話神神叨叨的。”


    “有嗎?”陶老頭兒眯眼笑。


    “當然有,不光是神神叨叨,且還是話裏有話。”白璃伸手拽住了陶老頭兒的袖子:“你剛剛說張喜家堂屋後麵的那個水窖之所以被填平是因為張喜的爹死了,後來又說想要在那個水窖裏淹死個人不容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是想要告訴我,張喜他爹不是被水窖淹死的?”


    白璃呲溜一聲,接著道:“不對呀,我好像聽我爹娘提過,說張喜哥的爹是意外身亡的。不,好像也不是意外身亡,是病故的。”


    “那他爹究竟是意外身亡的呢,還是病故的?”陶老頭兒的那張臉突然湊到了白璃跟前。


    白璃嚇了一跳,猛地往後退了兩步,鬱悶道:“我哪兒知道,張喜他爹死的時候,我還小呢,還記不得事情呢。”


    “你不知道我知道呀。”陶老頭兒指著自己的嘴:“你答應幫我做好吃的,我就告訴你。”


    “好,我答應你,你說吧。”


    白璃心說,我隻答應了幫你做好吃了,可沒答應幫你去找食材。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沒有食材可以發揮,自然也就不能幫你做好吃的了。


    陶老頭兒豈能不知白璃心中的這點兒算計,他眯眼一笑,往張家後院的方向指了指:“這張喜爹的確是遭遇了意外,也的確是染病而亡,然而這看似偶然的背後卻暗藏著一個真正的殺人兇手。”


    “越說越離譜了。”白璃瞥了陶老頭兒一眼,有些不敢相信。


    “你不信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信。”陶老頭兒撫了撫幹癟下去的肚子:“無妨,你先聽我講完,再說你自個兒信不信的事兒。你若是聽你爹娘講過,就該知道這張喜爹是個十分勤快,且頭腦有些聰明的人。他既是農夫,又是走街串巷的小貨郎。”


    “這個,我好像聽我爹娘講過。”


    “講過是吧?那咱們就長話短說了。那年端午節,張喜爹挑著擔子去花溪鎮販貨,走到一戶人家門前時,正好看見一頂轎子從從裏抬出來。那是一頂大紅色的軟轎,兩人抬的,走起路來,晃晃悠悠,看著不怎麽穩當。張喜爹是個謹慎的性子,見那轎子出來,立馬挑著擔子站到了一旁。


    就在那轎子與他錯身而過時,一陣風將轎簾給吹了起來。透過轎子上方那小小的窗戶,張喜爹看見了一個被五花大綁著的姑娘。那姑娘半臥在轎子裏,伸長了脖子朝著張喜爹看了那麽一眼。那眼神裏,滿滿的都是哀求。


    待轎簾落下後,張喜爹眼前仍不斷浮現著那個姑娘哀求的眼神。鬼使神差的,他竟悄悄跟了上去。


    那轎子出了花溪鎮,一路往東,直到了河邊。張喜爹唯恐被人發現,就躲到了一旁的葦草裏。他看見那兩個轎夫將五花大綁的姑娘從轎子裏揪扯出來,然後不由分說的給推進河裏,直到看著河水沒過了那姑娘的頭頂,才又抬著轎子晃晃悠悠的離開。


    張喜爹傻了,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能看到一場謀殺,而且還是一場真正的謀殺。


    他想去報官,卻不知道官家能不能采信他說的話。他想要離開,可腳下跟生了釘子一樣,想挪挪不動。就在他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辦時,忽然聽到河麵上傳來“咕嘟咕嘟”地聲音,抬頭一看,竟是剛剛被沉到河裏的那位姑娘。


    張喜爹是個好人啊,他二話沒說直接跳進河裏,愣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那位姑娘從河裏給撈了上來。姑娘一連吐出了好幾口水,這才抬起眸子與張喜爹對望。驀地,兩個人竟刷的都紅了臉。


    姑娘名叫花鈴,三歲起便被爹娘賣到了那戶人家做丫鬟。因時常照顧少爺,日久天長的便與少爺互生愛慕,私下裏也互許了終身。少爺承諾花鈴,待來日正式成親,便將花鈴收做側房。


    花鈴自知身份,也不敢做別的奢望,隻盼著少爺能夠趕快成親,她好踏踏實實的留在他的身旁。沒曾想,這少夫人還未進門,花鈴就有了身孕。少爺重情,見花鈴腹中已有了自己的骨肉,就跑去懇請自己的母親,讓他娶花鈴為妻。


    哪曾想夫人震怒,說是花鈴故意引誘自己的兒子,讓人將其亂棍打死。少爺為了護她,身上也挨了幾棍,花鈴於心不忍,就懇請夫人將自己帶到府外發落。許是擔心再誤傷兒子,也怕在府中動手,髒了府裏的地方,夫人命人用軟轎將花鈴抬到河邊,讓她溺水而亡。也是運氣好,花鈴在水裏掙紮了一番了之後,竟又浮上水麵被跟來的張喜爹給救了。


    “這張喜爹該不會是喜歡上花鈴,還把這個花鈴給帶迴張家去了吧。”


    “不虧是我的徒兒,聰明。”陶老頭兒晃了下腦袋:“這張喜爹的確是將花鈴帶迴了花溪村,並且還將其帶迴了張家,但他卻故意隱瞞了花鈴的身份,隻說是半路撿的,見她可憐,就先給帶迴來了。這張喜娘雖心存疑慮,可見花鈴穿戴不似一般人家,且初次見麵,花鈴就將自己手腕上戴著的那個金鐲子取下來送給了她。她有心占人便宜,也就稀裏糊塗默認了。”


    “那後來呢?”白璃緊追著問。


    “後來……”陶老頭兒故意看了白璃一眼,拉長聲音道:“後來就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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