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憶迴想著她之前看到的言祁寫的日記,她覺得自己真是太不應該了,媽媽很強勢,她又不是沒有體會過,怎麽每次都是讓言祁來保護自己不受傷害、治愈她呢?而她從小到大都沒有為言祁做過什麽,有時候仗著她是他妹妹而得寸進尺,而且還會對他不尊重。


    言憶重重地歎了口氣。


    孟江南看著身邊的言憶已經許久沒有動彈,目光中滿是自責和內疚,言憶的筆尖已經重重地戳進她的信息表,黑色的筆墨已經在紙上暈染開,留下一個墨團。


    言憶覺得自己的胸口有一些悶,好像喘不上氣來了。


    她隻覺得壓抑、窒息。


    她那麽好的哥哥,被鍾懷安逼到了這種程度。


    就連一點興趣愛好都不給言祁留。言憶心裏想著,她哥哥到底是怎麽堅持了這麽久的,她哥哥又有多辛苦。


    平時和她相處時,言祁從來都不會把他的負麵情緒帶給自己,反而會跟自己說他在學校裏發生過的趣事。


    現在想來,言祁都是裝出來的,在自己麵前裝成一副很好的樣子,那些學校裏發生過的趣事,亦或許根本就不存在,而是自己編出來的故事情節,也或者是他在學校裏的所見所聞而已。


    想到這裏,言憶隻覺得更加心疼言祁,也理解了言祁。她很恨鍾懷安,恨她為什麽要逼死言祁,恨她把疼她、愛她的哥哥逼走了,鍾懷安才是害死哥哥的罪魁禍首。


    言憶的指甲狠狠地掐進掌心,在掌心留下幾個很深的甲印。


    言憶低著頭,胸口一起一伏的,她眼前好像又出現了滿目的紅,到處都是血。


    孟江南一直注意著言憶的情況,覺得言憶的情緒快要控製不住了,就連忙緊緊握住言憶的手腕,在言憶耳邊輕聲道:“你怎麽樣?還好嗎?”邊這麽問著,邊伸手把言憶緊握著的拳頭展開,“別這麽傷害自己......會心疼你的。”


    言憶隻覺得這句話好耳熟,她是在什麽時候,又是在哪裏聽見的呢?


    言憶皺起眉想了又想,想了許久。


    孟江南又把手伸向言憶手中的筆,就怕言憶一個情緒不穩定就把筆戳她自己手上了,輕輕捏住筆杆,見言憶還在迴憶裏出不來,什麽反應都沒有,就小心翼翼地把筆從言憶手裏抽了出來。


    終於想起來了,那是在自己到江明市沒幾天之後,言朔就被公司裁員了,言朔坐在地上一邊喝酒,一邊說她是一個禍害,誰和她離得近誰就倒黴。奶奶就是因為和她離得近,才生病走的。


    這是言憶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語,以前和奶奶在一起的時候,奶奶總是“寶來寶去”地叫她,什麽時候聽到過這樣的話。但那句“你就是一個禍害,誰和你離得近誰就倒黴”話還是在言憶心裏漸漸發了芽,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將言憶遮蔽在暗無天日的樹蔭下。


    言祁那時剛好經過,就把言憶拉走了,對言朔留下一句:“爸,你少喝點,我帶言憶去學習了。”


    把言憶拉到他房間裏之後,言祁就把言憶抱上他的床,蹲下身與言憶的視線平齊,默默歎出一口氣,抬手摸了摸言憶的腦袋:“妹妹,你怎麽樣?還好嗎?爸爸喝醉了,所以說出來的話不好聽,你別往心裏去。”


    言憶看著她哥哥那雙認真的雙眸,點了點頭。


    言祁又絮絮叨叨說著:“我言祁的妹妹多好啊,怎麽可能會是爸爸說的那樣呢?他又沒有和你相處很長時間,所以不了解你。”


    “哥哥比你大六歲,年齡差不大,不像爸爸媽媽他們,我們和他們都有代溝了。”言祁見言憶一臉懵,意識到言憶還小,聽不懂“代溝”如此深奧的詞匯,就解釋道,“代溝就是我們有時候說的話,爸爸媽媽聽不懂,而爸爸媽媽他們的一些行為方式,我們也不理解,這就叫代溝,知道了嗎?”


    之後,雖然說言憶總是隻吃白麵饅頭,但鍾懷安讓她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收拾飯桌、讓她洗碗。


    美其名曰:“為了鍛煉你,讓你掌握生活技能”,言憶拒絕過,卻被冠上了“不孝順、沒良心”的標簽,甚至還會說出“你這點事情都不願意幹,那我為什麽要生下你”這樣的話。


    在言憶第一次洗碗時,水池實在是太高,言憶小小的個子夠不到,就搬了一張小椅子,搖搖晃晃地站上小椅子,言憶覺得還是在鄉下洗碗方便,鄉下有一個水井,自己可以打了水之後,洗碗、洗米、洗菜。


    言憶覺得這麽高的水池真的是太難為她了。


    爬上小椅子之後,言憶手裏還有碗,就不能伸手扶住東西,身子一晃,碗就從手裏墜落,“嘩啦”一聲,碗都碎了個徹底。


    鍾懷安破口大罵:“你怎麽這麽一點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麽用?我之前為什麽要生下你?”


    言憶站在椅子上動都不敢動,鍾懷安還在諷刺著:“我看你就是不想做家務,所以你幹脆都打碎了,這樣的話,你就不用洗碗了,是不是?”


    言祁見言憶不安地站在那裏,心裏很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妹妹經受這些不開心的事情。這時鍾懷安下達了命令:“等我買好碗迴來,我要看到你把這些碎片收拾好,不然你等我迴來怎麽收拾你。”


    鍾懷安說著就要出門了,言祁把鍾懷安送到門口,看著媽媽出門,關上門之後,言祁還跑去陽台,看著鍾懷安走遠之後才迴到廚房。


    一進到廚房,言祁就看到言憶正蹲著身子,用柔嫩的小手撿地上的碎片,小手甚至還被劃了幾道口子。


    言憶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樣,繼續撿著。


    “妹妹,哥哥來幫你收拾。”言祁長腿一跨,從碎片上跨到言憶身邊,把妹妹抱去一旁的椅子上坐著。


    等言祁打掃完之後,言祁拿出藥箱,要給言憶包紮手上的傷口,一邊給言憶上藥,一邊和言憶說:“以後這種危險的事情,你不要做,不要傷害到自己,哥哥會心疼......”


    言憶閉上眼,兩顆眼淚掉落在手上,覺得手上一陣滾燙。


    “言憶,別再想了,老班剛剛說一會兒要交上去了。”孟江南戳了戳言憶的手臂。


    言憶這才迴神,抿著嘴點了點頭,開始奮筆疾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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