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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濤的確出了問題。


    雖然一切都在預想中,但擔心的事一旦得到證實,震動竟是那樣大。昨晚,萬月過得很痛苦,心裏像是爬滿了毒蟻,咬得她根本就靜不下來。她徹夜地走在營地外麵的草地上,直到天亮心情還是無法平靜。


    拉江濤下水完全是鐵貓的主意。鐵貓這樣做,一半是為了血鷹,另一半卻是為了她。


    特一團出事後,鐵貓並沒拿到要拿的資料,血鷹很惱火,大罵鐵貓辦事不力,對不起他多年的栽培。鐵貓嘴上認著錯,心裏卻恨得鍋滾,恨不能一刀結果掉這個畜生。是的,當某一天,鐵貓無意中撞見,窮兇極惡的血鷹將依然保持著姣好身材和華麗風韻的謝雨亭壓在床上時,對血鷹他心裏所有的感激和崇敬一掃而光。畜生!變態狂!惡狼!他憤憤地摔上門,將能罵的話全罵了一遍,然後憤然離開血鷹的老巢,發誓再也不見這個魔頭。如果不是因為萬月,他是不會迴到血鷹身邊的,更不會再次為血鷹賣命。


    誰能想得到呢,血鷹前腳**了謝雨亭,後腳就厚顏無恥地向萬月求婚,並且上演了一場為萬月尋母的戲。鐵貓得知這一消息時,謝雨亭已被血鷹秘密處死,他怕自己做下的罪孽被萬月知道,更怕謝雨亭身後的力量對他報複。他想在萬月麵前始終保持謙謙君子風度,保持紳士派頭。這個披著人皮的狼還真能演戲,幾句話就讓萬月消除了戒心,而且還大言不慚地說:“放心,有我在,你母親就不會出事,無論什麽人,什麽力量,膽敢動你母親一根汗毛,我讓他死得很難看。”萬月興許是急於找到失蹤的母親,更想通過血鷹的手查到是誰對父親下了毒手,所以才委曲求全,答應在他安排的居所住下來。聞知此信,鐵貓火速從成都趕來,見到萬月,第一句話就說:“你必須跟我走,這兒危險!”


    可惜那個時候的萬月根本聽不進鐵貓的話,她被血鷹的甜言蜜語蒙騙了,甚至懷疑母親的失蹤跟鐵貓有關。無論鐵貓說什麽,她都搖頭,加上當時新疆混亂一片,各方勢力你爭我奪,人們都以為萬海波把一生的研究留給了萬月,一時之間,她成了各方搶奪的目標。為求安全,萬月隻能住在血鷹那兒。鐵貓雖知她誤陷虎穴,卻又不敢把實情說出來,一旦萬月知道母親謝雨亭是血鷹所害,父親的死也跟他有關,那麽她會毫不猶豫地衝向血鷹。結果隻有一個,萬月會跟她母親一樣,死得很慘!


    這便是鐵貓至今不告訴萬月真相的原因。


    鐵貓心裏,真是有萬月的。


    萬月進入特二團,血鷹欣喜若狂。盡管此時,萬月早已跟他斷絕來往,並且發誓要將他的陰謀揭露出來,但血鷹是個剛愎自用的人,他不相信萬月會背棄他,更不相信萬月會真心投靠解放軍。他跟鐵貓說:“我們的機會來了,這一次說啥也不能讓**人占了先機。”鐵貓吞吞吐吐,他實在不想讓萬月也攪進這團渾水中來,再者這時候的鐵貓已意識到,萬月是不可能嫁給他了,他多年的愛,將隨著萬月的這一驚人決定,而變成一場白日夢。他痛,他恨,他更是不甘心。他跟血鷹說:“放過她吧,她也是個不幸的女人。”


    血鷹冷冷一笑:“怎麽,你真是喜歡上她了?”


    鐵貓沒迴答,但心裏巴不得向全世界承認,他愛萬月,真的愛。他這生最大的夢想,就是牽著她的手浪跡天涯。


    “幹我們這行,是不能動真情的。你可以玩女人,怎麽玩都行,但你就是不能愛她。女人這東西,是用來享受的,不是用來愛的。明白我的意思麽?”


    鐵貓還是沒迴答。


    血鷹怒了。血鷹說這番話,就是想表明他是個為了事業什麽都可放棄的人,包括心愛的女人!對鐵貓的那份心計,還有他對萬月那點兒感情,血鷹心知肚明。但為了事業,為了反攻大業,他一忍再忍,為的就是能把鐵貓牢牢捏在手心,讓他死心塌地為自己賣命。如果鐵貓因為一個女人,膽敢做出跟他的主張相背的事,他是絕對不會輕饒的。


    “好好想想,去找她,一切按原計劃進行。”說完,血鷹扔下鐵貓,進屋摟女人去了。


    血鷹的老巢裏,養著不少女人,這些女人,有騙來的,有抓來的。還有幾個,是沒來得及逃往台灣的國民黨軍官的姨太太或者女兒。血鷹名義上在保護她們,實則……


    鐵貓猶豫再三還是悄然進入了沙漠。一開始,鐵貓想得很簡單,他想說服萬月,離開特二團,離開危險的疆域,去哪兒都行,隻要不被血鷹找到,隻要能擺脫那隻魔掌。為此他在於海他們趕往紅海子的路上劫持了萬月。誰知萬月遠非以前那個萬月,更不是他盼望中的女人。兩人在風暴中發生了激烈爭執,萬月最後以死要挾,說如果不放她走,她就死在他麵前。鐵貓怕了,他是個有勇無謀的男人,更是個對女人下不了狠的男人。他做過的壞事裏,獨獨有一項空白,就是沒殺過女人。迫不得已,他將萬月又送迴紅海子,沒想送去的時間比於海他們到達的時間早了一天。這以後,鐵貓一邊跟蹤萬月,一邊絞盡腦汁想辦法。那次水囊的事,就是他幹的。原以為紮破水囊,就能將萬月置於孤立地位,萬月一受孤立,說不定就能改變主意。誰知……


    拉攏江濤,是那次紮破水囊後鐵貓突然生出的一條計。他想,要是能把江濤拉攏過來,事情或許就可以簡單。一則他能在血鷹麵前有所交代,畢竟他為血鷹又發展了一條內線,要知道能在特二團發展一條內線是多麽不容易啊。另外,鐵貓也想以此緩解萬月身上的壓力,他怕有一天事情敗露,萬月會遭到解放軍的懲罰,有了江濤,事情就不一樣,到時可以把一切推到這個替死鬼身上。


    為拉攏江濤,鐵貓真是費盡了心思。他居然能打聽到江濤的老家,居然能將江濤父母找到。


    隻是他跟江濤撒了謊。他說組織已給江濤父母蓋了五間新房,還把他有殘疾的妹妹送進了醫院,用不了多久他妹妹就能下地走路了。江濤感動得直哭,他最牽掛的就是妹妹。妹妹才十三,就因突然的一場怪病,腳不能著地了。一想這事,江濤的心就爛,現在妹妹終於有了希望,自己付出點又能算什麽?事實呢,江濤跟鐵貓接上頭不久,血鷹便派人暗中將他父母還有妹妹接進了新疆。如今他父母被血鷹控製在手裏,妹妹拖著一條病腿,整日為血鷹掃地抹桌子,不時地還要受到血鷹的騷擾。那日子比掉進地獄好不了多少。


    這些,鐵貓並沒瞞萬月。他這樣做,是想讓萬月明白,如果她不放棄為解放軍賣命,就會有更多的人跟著受罪,她如果良心能安,就盡管按自己的意誌一意孤行好了。


    能安麽?


    萬月沒法迴答。


    一開始,她把希望寄托在江濤身上,她不相信江濤會上鐵貓的當,更不相信江濤會背棄信念,靠出賣自己的戰友換取個人幸福。後來她發現江濤變了,真的如鐵貓所說,他在一步步地朝地獄走去。為此她冒著風險,將信息透露給司徒碧蘭,想借司徒碧蘭的力量阻止他。誰知他竟設計將司徒碧蘭引入野狼穀,自己卻在鐵貓的保護下悄悄溜走,差點讓司徒碧蘭被狼群吃了。後來她又婉轉地提醒羅正雄,讓他留意江濤的行蹤,誰知羅正雄一句話就封了她的口:“江濤的事我心裏有數,你最好還是先約束好自己。”


    是啊,約束好自己。在特二團,她有什麽資格懷疑別人,又有什麽資格去提醒別人?怕是全團懷疑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昨晚,她親耳聽見,鐵貓向江濤下了命令,要他設法將特二團引入陰陽穀,在開滿百合花的那片草灘上宿營,到時……


    怎麽辦,是告訴羅正雄,還是?


    禁閉室裏,萬月心急如焚。她想血鷹再也耐不住了,紅海子沒能實現他罪惡的陰謀,已令他惱羞成怒,也令台灣方麵相當不滿。如果特二團再順利拿下科古琴,他的整個計劃就都泡湯,他在新疆的地位,將遭到顛覆性的動搖。


    血鷹及其“316”怕是真的要豁出命反撲了。


    太陽再一次照亮科古琴時,萬月聽到一個可怕的消息。


    特二團突然作出決定,全團西進,不惜一切代價拿下科古琴。已經宣布解散的突擊營連夜組織了起來,張笑天和江濤奉命帶隊,分別向陰陽穀兩側的一二號險要地段進發,用一周時間完成兩側主峰的測量,七天後在陰陽穀會合。


    張雙羊和田玉珍分別擔任突擊一二營的副營長,杜麗麗這次沒分在張笑天這邊,她自己提議要跟著江濤。


    羅正雄答應了她的請求。


    萬月從突擊營中除了名,繼續留在三組,跟副團長劉威一起,向科古琴最西端的烏拉牙峰進發。太陽染紅美麗的科古琴草原時,山下的營地已變成一片空地,所有的帳篷趕在出發前全部撤除,草地上連一片垃圾也沒留下。駝五爺吆喝著駱駝走在隊伍最後麵,駝上馱的是特二團的全部家當。


    古麗米熱一臉肅然緊跟萬月身後,狀若保鏢。萬月知道,她的監禁並沒撤銷,古麗米熱這樣做是在執行監視任務。到現在為止,她還是一個失去自由的人。她的心裏是說不出的痛,有幾次,她想張開口衝副團長劉威喊:“你們不能這樣做,不能聽信江濤和杜麗麗的讒言,把特二團往死路上帶。”可是古麗米熱的眼神阻止了她。每每看見她要說話,古麗米熱就會毫不客氣地瞪上她一眼,那意思很明確,你萬月目前還沒有說話的權利。


    說話的權利!


    萬月絕望地咽了口唾沫,這一路,她真是不知道怎麽走來的。等站在險峻的烏拉牙峰下麵,等看見那一眼望不盡的千年不化的聖潔雪山時,她的心似乎由焦急轉入死灰一般的平靜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支神秘的駝隊悄然從準噶爾盆地一個叫麻嘴的小村落出發,朝科古琴方向走來。六十多峰駝上坐著三十幾個人,說是往科古琴草原還有賽裏木湖區一帶送中藥和獵品。晃兒悠兒的駝上確實馱著五顏六色的毛線口袋。駝隊是在天黑時分上路的,領頭的是一個叫黑三的老光棍,嘴有點豁,說話總是走風漏氣,讓人聽不清他的真實意思。駝隊走出村落,黑三朝身後的小村落望了望,那一望有點悠長,有點別的意味在裏麵。不過黑三很快迴了頭,沒讓那一望持續太長時間。後來月亮從雲裏跳出來,映出了黑三那張臉。那臉的確有點黑,而且帶著傷疤,乍一看,跟戲裏舊時紫禁城午門外的劊子手沒啥兩樣。不過黑三是不太計較這個的,他對自己的長相習慣了,就跟習慣眼下這種日子一樣,所以他顯得很自信,坐在頭駝上的姿勢讓人感覺他是個能指揮得了千軍萬馬的人,了不起!駝隊一離開村落,步子馬上就快起來。這是一支訓練有素極善於走夜路的駝隊,從駝的步伐上便能看出來,而且這支駝隊沒戴駝鈴,這就有點不一樣,一般說,駝隊出發,總是先聽到駝鈴再看見駝影的。駝鈴叮咚,那才是遼闊疆域的聲音。


    隨著這支駝的出發,又有若幹個影子動起來,方向,都是朝著科古琴。一時,準噶爾盆地熱鬧了,熱鬧得很。


    美麗的賽裏木湖,卻照樣顯得寧靜。仿佛遠遠近近的動聲,都沒驚擾它。它依然保持著沉穩凝重的性格,在夜色下發出那亙古不變的光芒。


    偵察連長孫虎已在湖邊潛伏了五天。五天前,師部接到情報,一直深藏不露的血鷹很可能向賽裏木湖這邊來。情報是打進血鷹身邊的女偵察員設法送出的,她還向師部報告了一個重要情況,血鷹之所以親自出馬,就是想借這次跟特二團交鋒的機會,了斷他跟萬月還有鐵貓三人之間的恩怨。血鷹對鐵貓已忍無可忍,他之所以遲遲對特二團動不了手,都是鐵貓從中作梗。鐵貓不斷向血鷹提供假情報,弄得血鷹總也下不了決心。現在血鷹可以放手一搏了,再也不需要鐵貓向他提供什麽,江濤已完全捏到了他手心,並且忠心耿耿為他服務。為表忠心,江濤還主動為血鷹發展了杜麗麗。那可是個美人呀,江濤再三向他暗示,杜麗麗的姿色絕不在萬月之下,而且比萬月更有野心。野心好,血鷹就喜歡有野心的女人。女人有了野心,做事才能不扭扭捏捏,才敢比男人更不計後果地往前衝。一想杜麗麗,血鷹心潮澎湃,甚至有點心花怒放了。她可是個連解放軍的高官都看不上的女人啊,如果真能將她搞到手,那效果可真是不一樣!


    “這一次我親自指揮,我就不信搞不掉個特二團!”他染著醉意跟手下說。


    得到情報,師部當即作出決定,要孫虎帶人立刻趕往賽裏木湖,跟提前安排在那兒的偵察兵會合,嚴密監視血鷹及其“316”的行蹤。同時另一支力量也悄然出發,朝賽裏木湖而來。


    劉振海知道,血鷹之所以咬住特二團不放,就是想徹底打亂我兵團駐守邊疆建設邊疆的戰略計劃,同時也向台灣方麵表明,他是優秀的,是沒人可以取代得了的。要想反攻大陸,奪迴遼闊疆域,就必須依靠他。劉振海命令孫虎,血鷹及其“316”進入科古琴山脈前,暫不驚擾他,讓他順順當當進山。一旦血鷹進山,偵察連就要迅速切斷他跟山下的聯係,全力保護好賽裏木湖區的牧民,不讓他們的生命及財產受到傷害。


    既要消滅頑敵,又要保護好群眾,這是兵團司令部的命令。血鷹及其“316”之所以能在疆域生存,就是疆域內還有不少群眾不相信解放軍,他們聽信了血鷹的謠言,說解放軍共產共妻,啥事兒都做,特別對少數民族及遊牧民族,解放軍的政策更是殘酷。


    “一定要把這股謠言給滅掉!”


    潛伏在湖區的草叢裏,孫虎心裏納悶著,血鷹怎麽還不出現?湖區如此安靜,不會是血鷹又耍什麽鬼招吧?


    皎潔的月光,溫柔地灑在湖麵上,平靜的湖麵,泛起粼粼波光。


    盛夏的賽裏木湖,真是美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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