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玉蘭之所以推脫不去,原因隻有一個:她覺得自己實在是沒臉去。


    穀玉蘭問:“上周洗的被罩兒和床單你都收起來了吧?”


    蘇士華說:“沒有,我給忘了。”


    穀玉蘭說:“時間長不收就落灰了。”


    蘇士華說:“蘭姐,你得幫我。”


    穀玉蘭想:“找鍾點工很容易,士華堅持非得讓我去,肯定是有原因的。對了,他很可能是怕我休息的時候總窩在家裏會……我不能負了他的好心。


    再說了,幫忙收拾屋子也確實能讓士華少操一份心。是的,我得去,就算再沒臉去也得去。”


    蘇士華想:“蘭姐是最善良的。善有善報,無論如何我都得幫她從紅麗帶來的陰暗裏走出來。蘭姐會答應嗎?真是難為她了。”


    穀玉蘭說:“士華,我……我去。”


    蘇士華說:“蘭姐,謝謝你!”


    隨後兩兩個人商定,每周六穀玉蘭都去蘇家。


    蘇士華把門鑰匙從兜裏掏出來遞給穀玉蘭。


    穀玉蘭說:“士華,我……別給我鑰匙,你給開門不行嗎?”


    蘇士華說:“行。不過,就怕萬一哪次我突然有事不在,你不白去了麽。”


    聽蘇士華這麽說,穀玉蘭才把鑰匙收下了。


    隨後,穀玉蘭也從寫字桌兒裏拿出兩把鑰匙遞給蘇士華,說:“這是院門和屋門的。”


    蘇士華伸手接住,說:“這迴我就不會再在外麵挨凍了。”


    吃完飯,眼見穀玉蘭把碗筷都洗了,蘇士華這才從提來的兜子裏拿出一個方紙盒,說:“蘭姐,這是給你的。”


    穀玉蘭麵帶遲疑,看著紙盒問:“給我的?是……啥?”


    蘇士華說:“手機。”


    穀玉蘭說:“士華,我……我用不著。”


    蘇士華說:“咋用不著?你最需要了。這裏沒有固定電話,萬一有什麽事……我不放心。”


    穀玉蘭說:“士華,你……”


    蘇士華把包裝盒打開。手機是黑色的,又小又薄,很精致。


    蘇士華把手機遞給穀玉蘭,穀玉蘭用雙手接住,說:“士華,我……我咋能用這麽好的手機呢?”


    蘇士華說:“你為什麽不能用?”


    他買的手機是進口的,五千多,當時幾乎是最好的,有個中國名叫“掌中寶”。


    穀玉蘭托摸著手機,說:“太貴了,給我用白瞎了。”


    蘇士華說:“不貴。它小巧精致,正適合你。這幾天從這兒離開以後我人雖然到家了,可心裏總是不落實。有手機就好了。”


    穀玉蘭說:“士華,能不能把它退了,換個便宜點兒的?”


    蘇士華說:“蘭姐,你……你再這樣我真要生氣了。”


    穀玉蘭說:“你別生氣,不……不退,我用。”


    蘇士華說:“這還差不多。電話費我已經存上了,你現在就打我手機,看看好不好用。”


    穀玉蘭剛按完號碼,蘇士華的手機就響了。


    蘇士華是8點鍾走的。8點40分穀玉蘭撥通了他的電話。


    蘇士華說:“蘭姐,你能聽見嗎?”


    穀玉蘭說:“能,可清楚了。士華,你到家了嗎?”


    蘇士華說:“我剛進屋,正脫大衣呢!”


    穀玉蘭說:“那我打早了。路上……是不是很冷?”


    蘇士華說:“不冷,從胡同兒出來的時候還熱呢!”


    穀玉蘭說:“太晚了,你洗洗就睡吧!”


    蘇士華說:“蘭姐,無論什麽時候,隻要有事你就給我打電話。”


    穀玉蘭說:“我知道。”


    蘇士華說:“晚安!”


    穀玉蘭說:“晚安!”


    通話結束了,穀玉蘭拿著手機看了半天才放在枕邊。


    自從迴到小南岺,擺在穀玉蘭麵前的難題本來有兩個:


    一是剛黑天那陣兒,麵對周圍亂雜的環境,穀玉蘭怕人。她總會想起在附近發生的那些被偷被搶和女人被……的事;


    二是隨著夜越來越深,隻有一個人在屋子裏,她怕黑。說也奇怪,有許多白天和紅麗在時根本不想的事,像死人鬼怪什麽的,這時候都會紛至遝來,浮現在她的眼前,往往把穀玉蘭嚇得連大氣兒也不敢出。


    蘇士華天天下班以後來陪她,解決了她的第一個難題;蘇士華買手機給她,雖然第二個難題沒有完全解決,她的心也比沒有手機時安穩多了。


    第二天是周六,穀玉蘭依著昨晚的約定果然去了蘇家。她不光把裏裏外外都收拾了一遍,還為蘇士華準備了一周的早餐。


    快4點了,穀玉蘭說:“士華,我這就迴去。”


    蘇士華說:“好,咱們一起下樓。”


    穀玉蘭問:“你也出去?”


    蘇士華說:“我得把你送迴小南岺。”


    穀玉蘭說:“都一周了,天天去……”


    蘇士華說:“我已經習慣了。”


    穀玉蘭沒有堅拒,因為一想到剛剛天黑那一段一個人在家她心裏就打顫。


    早晨穀玉蘭是騎自行車來的,到樓下她剛把自行車鎖打開,蘇士華就把自行車接過去,說:“蘭姐,你坐出租車。”


    穀玉蘭說:“不用,我騎慣了,還是你坐出租車吧!”


    蘇士華說:“不行。”


    來到路上,眼看著出租車都停下了,穀玉蘭還想騎車。蘇士華把錢放在她手裏,騎上自行車走了。沒辦法,穀玉蘭這才上了出租車。


    自行車座有些矮,蘇士華騎上腿不容易用力,好在他小時候沒少騎車,技術還不錯,隻用40分鍾就到了胡同兒的入口,穀玉蘭正在站那兒等著呢!


    一見麵她就問:“士華,冷了吧?”


    臉上的表情全是關心。


    蘇士華說:“不冷,還熱呢!”


    穀玉蘭說:“來,給我推著。”


    蘇士華說:“不用,我推著就行。”


    蘇士華推著自行車在前,穀玉蘭跟在後麵往家裏走。


    周日蘇士華像上班似的,還不到8點就到了穀家,晚上8點才走。


    在這12個小時裏,他大多數時間是看書或者寫東西。穀玉蘭除了去市場買菜之外再沒出去過。


    一個人罵壞人,就可能被當成好人;一個人想表明自己是好人,就往往會罵別人是壞人。


    因此,有人的地方總是很亂。


    在研究所裏,認識穀玉蘭的人本來不多,可通過王玥的宣傳,她不但成了新聞,而且成了最好的靶子。


    大凡想用貶低別人來抬高自己的,活著不埋汰別人就心裏難受的,明裏暗裏都會對穀玉蘭折辱一番。當然,這種狀況保潔組尤甚。


    見到汪百權那天是三月八日。因為是婦女節,早會的時候組長就通知下午放假,前提是上午要把自己的活兒幹完。


    有五六個人眼見有機可乘,隻把擔當區簡單的打掃一下,10點多就迴家了。


    穀玉蘭沒有,她仍然認真擦,仔細掃,12點才迴到保潔組。


    裏麵很靜,她以為別人走了,已經沒人了,結果進屋才看見汪百權正在屋裏坐著呢。


    穀玉蘭本想退出去,可是因為羽絨服圍巾手套都在櫃子裏,她隻好在門口兒站住了。


    汪百權說:“穀師傅,咋才迴來?我等你半天了。”


    穀玉蘭沒吱聲。


    汪百權說:“你女兒的事我聽說了。其實也沒啥,現在漂亮女人一般都這樣,有資源不用是傻子。”


    穀玉蘭仍然沒吱聲。


    汪百權說:“還是年輕人好,敢說,敢做。你隻要敢上你女兒一半兒,早就什麽都有了。”


    穀玉蘭貼著牆走近櫃子,把羽絨服圍巾手套從裏麵拿出來。


    汪百權問:“聽說你從蘇家搬走了?”


    穀玉蘭還是沒吱聲。


    汪百權說:“今後蘇士華還會幫你嗎?肯定不會了。以前我跟你說過的話仍然算數。”


    穀玉蘭拿著東西往外走,汪百權起身追出來,在走廊裏擋住了穀玉蘭的去路,說:“都到這一步了,你咋還裝呢?”


    穀玉蘭壓低著聲音,說:“信不信我殺了你?”


    她是真急了,以前從未說過這樣的狠話。


    汪百權一驚,趁他愣神兒的工夫穀玉蘭出了保潔組。


    自從聽到蘇士華跟穀紅麗離婚的消息以後,汪百權樂壞了,心想:“天意!天意!這迴蘇士華不會再幫她了。”


    又想:“有其女就很可能有其母,穀玉蘭肯定是假正經。”


    再想:“穀玉蘭被趕出蘇家以後十有八九會走投無路,這時候我再舊事重提不信她不從。”


    正因為有了上麵這些想法,還不到11點汪百權就以檢查工作為名,來保潔組等穀玉蘭了,沒想到最終又碰了個大釘子。


    男人想占有女人,慣用的手段無非是威逼利誘。


    汪百權經過這些年的實踐,對這四個字本來是很有心得的,沒想到用在穀玉蘭身上仍然不好使——威逼她不屈從,利誘她不動心。


    等汪百權從保潔組出來的時候,眼看著已經換好羽絨服,騎上自行車越來越遠的穀玉蘭,他是既惱怒,又不舍。


    這天晚上,蘇士華去穀家時不但買了不少水果,還送給穀玉蘭一條白色繡花紗巾和一件桃紅色羊絨衫兒。


    穀玉蘭說:“士華,我什麽都有,你……你咋又花錢了。”


    蘇士華說:“今天你過節。”


    穀玉蘭說:“這……這不算節。還有,羊絨衫這麽豔,我也穿不出哇!”


    蘇士華笑了,說:“蘭姐,你七十幾了?八十歲的老奶奶還穿大紅呢,你為啥穿不出?”


    穀玉蘭說:“那是……在國外。”


    蘇士華說:“在哪兒都一樣,人活著就得有那麽一種精神。”


    穀玉蘭雖然嘴上沒說感謝的話,心裏卻熱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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