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清這幾日每日都去王妃屋裏,幫著管管賬動動筆之類,她腦子快注意多,記性還好,著實幫了不少忙,王妃漸漸交給她的事也多了起來,家裏的各處賬都不瞞著她。


    “如清,這是我名下的幾處入賬,你拿迴去幫我核對一下,我現在上了年紀眼神不行,看多了眼睛疼。”


    謝如清點點頭,拿著賬本走了,路過花園子的時候恰遇上散步的燈素紅,那素紅裹著棉風衣,正朝那邊水池子去,道是要去看錦鯉。謝如清不知怎的眼皮子一跳,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許氏因為謝如清是死在池邊吧,她每次走到水邊都好似有心靈感應,不太舒服。


    因為上次表小姐出事,府裏的水池改建過了,加了一道圍欄,想看錦鯉便在圍欄裏,不許任何人近水。


    謝如清告訴自己是多想了,畢竟還隔著一層圍欄,隻要不是想不開刻意跳水,根本掉不下去。


    於是她便走了。


    大房院子裏也不太平,沒進家門就聽見齊晏之在發脾氣。


    “誰允許你們私自動我書房裏的東西的!”齊晏之看著書房門口站著的兩個丫頭,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冷,嚇得兩個姑娘噗通跪地。


    “大少爺贖罪,我們隻是想進來幫您收拾一下,並非有意……”


    謝如清進來的時候正看著兩個姑娘麵色慘白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也不由詫異,她從未見過齊晏之發火,這人向來溫潤,對人從來有耐心,還當他脾氣真的好。


    這是弄壞什麽了值得他發這樣大的火?


    青山正在收拾書房裏的東西,大少爺的書房裏有與各地來往的書信,好在是鎖著,沒讓她們瞧見,不然這兩個丫頭怕是沒有活路。不過有一些挺要緊的書本子被她倆看見了,有幾本是討論時政的,還有幾本是毒物藥籍,還有兵法謀略,如果被人知道大少爺在研讀這些,恐生事端。


    怪他沒看好門,一不留神就叫這倆丫頭鑽了空子。


    兩個姑娘獻殷勤自然是有想法,平日看大少爺愛讀書,本想著能討好大少爺,誰知道竟是捅了簍子,早嚇得六神無主。


    齊晏之看她倆這樣子,倒是少了些疑心,見謝如清迴來,便收了臉色,吩咐青山,“把她倆放出府吧。”


    什麽?


    兩個丫頭齊齊一愣,大少爺居然要趕她們出府?


    “大,大少爺……”


    她們好歹也是王妃送來的,好歹顧及一下王妃的麵子吧,怎麽能說趕走就趕走呢?


    然而齊晏之毫無商量的意思,擺擺手,儼然是不打算給王妃麵子。


    謝如清冷眼旁觀,沒發表意見,兩個丫頭六神無主,沒辦法隻好來求夫人,“夫人您行行好,求大少爺別把我們趕出去,王妃叫我們來伺候大少爺,若是這樣被趕出去了,還以為我們不會伺候人,以後誰還敢買我們呢?”


    兩人也是看謝如清平日好性,所以半賣可憐半威脅地求她,總之話裏話外說她們是王妃的人,大少爺目中無人慣了,夫人你還是要看王妃的麵子的。


    誰知那平日好性子的夫人卻也沒有動搖的意思,她抽走了衣袖,示意如環說話。


    如環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代為說道:“這話你們說岔了,大少爺說的是放,可不是趕,身為賤籍有什麽好,放你們出去是自由,青山會安排妥當你們的,不用擔心。”


    兩個姑娘再沒了懇求的餘地,甚至連王妃的麵也見不到,當然,就是見了她們的下場也是被送走,王妃是不會為了她們不給大少爺麵子的。


    謝如清拿著賬本迴了房間,坐在桌前翻看,如環上了杯茶,問道:“我還以為您會心軟留下她們呢。”


    她才不會心軟,再說這也不是心軟不心軟的事,她現在是齊晏之的夫人,自然要夫妻一心,若是她跟齊晏之唱反調,那才叫惹人笑話。


    “我還以為夫人會攔著呢,說辭都想好了。”青山迴書房後也如是說道。


    說實話齊晏之也這樣擔心來著,畢竟他夫人是王妃的外甥女,也知道那個姑娘向來守禮,甚至有些死板,實在沒想到這樣給他驚喜。


    難道以前她都是裝的?


    “以後她要攔著你,你就乖乖聽話,想什麽說辭?”齊晏之道。


    嗯?青山狐疑地看著他家公子,這還是說一不二的公子?萬一夫人跟您唱反調我也不攔著?


    “不攔。”齊晏之像是知道他想什麽似的,笑笑說,“以後夫人在院子裏說話分量跟我一樣。”


    青山徹底驚了。


    賬本很快就看完了,無它,都是後來做的假賬,完美得幾乎不需要看。以前方慧會籠絡人,剛生了長孫那陣子頗為受王妃喜歡,王妃又是個甩手掌櫃,自己名下的產業懶得瞧便一股腦丟給了方慧。


    哪裏知道這是個狼子野心的,管了這幾年賬,還不知撈走了多少油水。


    謝如清放下賬本子,端著碗茶,一邊盤算著如何讓狼露出尾巴。


    就在此時,如環忽然進來急道:“出事了姑娘,素紅姨娘在院子裏摔了!”


    謝如清一怔,慌忙起來趕去王妃院子。


    院中此時亂作一團,素紅姨娘身懷六甲,眼看著就要生了,卻在這時候摔了,據說當時就出了血,也不知道孩子還能不能保住。


    王妃急的不行,謝如清來的時候她正急著過去瞧。


    “你來的正是時候,快與我去瞧瞧,我這心裏老七上八下的,總覺得要不好。”王妃握著謝如清的手,看得出來很慌。


    不管何時,子嗣都是重要的,哪怕素紅隻是個姨娘,世子房裏女人不少孩子卻不見生,王妃自然著急開枝散葉,好容易得一個要是沒了,又是一層陰影。


    太醫先一步趕到,正在裏間診治,不多時出來迴稟道:“王妃,快叫穩婆吧,不生恐怕要壞事了!”


    王妃眼前一黑,“才不足七個月,生下來能活嗎?”


    “那也沒辦法。”太醫一腦門汗,“不生大人也保不住。”


    “那那快去請穩婆,要快!”王妃手忙腳亂地吩咐一通,叫丫頭婆子們準備生產事宜。


    因生產還早,所以一切都沒準備,忽然要生,再快也不趕趟,那素紅在裏麵叫的撕心裂肺,聽得人心裏發慌。


    “好端端的怎麽會摔了,你們是如何照顧姨娘的!”方慧此時在院子裏數落兩個貼身丫頭,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說給人聽的,聲音大得恨不得全京城人都聽見。


    “側妃贖罪,姨娘說要去水橋上看景,我們便扶她去了,哪知橋邊的石頭凍了,姨娘一腳踩滑,若非我們兩個及時拽住,怕是要落進水裏的。”


    丫頭們甚是冤枉,當時事發緊急,連她們也險些被拽下水,能如此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照這麽說還得給你們褒獎是吧?”方慧啪啪賞了二人兩個巴掌,“若是孩子保不住,你們倆就等著陪葬吧!”


    “側妃饒命啊!”


    房間裏嚎聲震天,院子裏鬼哭狼嚎,怎一個亂子了得。


    謝如清卻納悶,橋邊的石頭怎麽會忽然凍呢?王府又不是沒人管的野河邊,每日都會有人除冰以保障主子們的安全,除非真是倒黴催失了足,但她覺得不像。


    素紅是鄉下長大的姑娘,不是那些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嬌小姐,哪怕身懷六甲看著也俏皮的很,輕易不可能摔那麽慘,兩個丫頭都拉不住——是真拉不住還是順勢而為那就說不準了。


    謝如清提醒王妃讓人把兩個丫頭帶下去看關起來,一來不要叫嚷擾亂裏麵的素紅,二來留著日後好審問。王妃想起上次莊子裏廚房管事早早“畏罪自殺”的事,心裏也有了防備,當即命跟前的小柳親子去把兩個丫頭帶走。


    也得虧他們去的及時,方慧正要發落了兩個丫頭,若是晚一步恐怕就要“死無對證”。


    “側妃,王妃說兩個丫頭既然不是故意的,便不要現在計較了,還是姨娘要緊,等孩子生了再發落不遲您說是吧?”


    這個時候當然生孩子要緊,方慧再有私心也不好公然違抗,隻好點頭:“也罷,你們兩個最好好好反省,最好乞求姨娘不要有什麽三長兩短,不然可沒有你們好果子吃!”


    小柳皺眉,側妃這話好像篤定姨娘會有什麽危險似的。


    齊之遠聽見消息趕迴來,當場就給了方慧一耳光,“你是怎麽看家的,連個人都看不住!”


    方慧被他這一巴掌打蒙了,她捂著臉看這齊之遠,“你居然打我!你居然不分青紅皂白地打我?”


    “你以為我不知道?”齊之遠哼道,“你嫉妒素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整天想什麽,巴不得她孩子沒了吧!”


    “你怎麽能這麽汙蔑我!”方慧此時升起了濃濃地委屈之感,她是嫉妒,但絕對不是嫉妒素紅,她看素紅就像看自己,同情卻帶著厭惡,厭惡到想毀滅。


    “都吵什麽!”王妃從屋裏出來,“你們兩個倒是先吵上了,有人進來關心一下姨娘嗎?”


    齊之遠瞪了方慧一眼,氣衝衝進去,嚷嚷著:“太醫呢穩婆呢,你們都什麽表情,生個孩子怎麽都這麽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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