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擦了擦汗,再三看了看錢千歲送的畫,咬牙不舍道:


    “這畫技確實是畫聖的手法,可我也確實沒聽過畫聖畫過除了山水以外的景色。當然,我見識淺薄,對畫聖也知之甚少,還請陛下,各位殿下,娘娘恕罪。”


    話沒說死,但那模棱兩可的樣子很容易讓別人覺著,太傅應該是看出了畫是仿的,但又不好意思直說,隻能貶低自己,給侯府一個麵子。


    不少自以為是的懂王,立刻來了精神,斜著眼睛就笑道:


    “我早就知道了,之前那幅畫拿出來我就覺著不對,那麽普通的卷筒,若是真跡,肯定要檀木的盒子裝過來的,哪裏能這麽隨便。”


    “可不是嘛,哎,這錢家是完了,壽禮都送這麽拿不出手的東西,就算是仿畫也應該送些前朝大家的臨摹畫作,這鄉村小院的,也不知道是哪裏找的畫師。”


    “聽說啊,錢家流放的都死了,嘖嘖嘖……好多人說他們為富不仁。”


    “這話也不算空穴來風,我可是聽說了,這位錢夫人可是個厲害的主兒。


    仗著背靠侯府,去了一趟堂姐家裏,不但攛掇著姐姐和姐夫義絕,還將前姐夫打個半死,現在前姐夫一家還在牢裏呢,能不能出的來還說不準。”


    “這夫人那麽狂啊?可看不出來呢,瞧著長得甜絲絲的,沒想到是個心狠手辣的。”


    “咱們看看她再怎麽編,太傅都說這個是假的,她還能怎麽圓。所以說,人還是別打腫臉充胖子,省得遭報應。”


    但除了這些人,也還是有一小部分是真的懂畫,隻是她們平日謹慎慣了,也不愛在這種場合大聲議論,便將此事藏在心裏,準備迴去之後找家中長輩商議一番。


    畢竟,畫聖的畫如今萬金難求,根本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了,若此畫真的是畫聖留世的第四幅畫,那對文人絕對是無法抵擋的誘惑。


    “闡哥兒媳婦要怎麽說?”大長公主也沒覺著這畫是真,太妃那性子,都快要雁過拔毛了,也就是表麵不食人間煙火,錢家還能留下什麽好東西。


    錢千歲能承認這畫是她自己畫的嗎?


    必定不能啊,她這半個月也是很辛苦的,複刻畫聖的顏料技法不說,還要將畫做舊,這位畫聖在這個時空已經死了快500年了,總不能畫麵光潔如新吧。


    反正隻要她咬死了這畫的真偽,天王老子來了,這也是真跡。


    “此畫是錢家家傳,絕無仿畫的可能。”


    如此斬釘截鐵,就又換來了一波私下裏的冷嘲熱諷,但很快,對畫聖有所了解的人家卻又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之前好像聽說青州錢家是藏著一幅畫聖的畫。”


    “那不是謠言嗎?再說了,之前抄家不是都充公了嗎?也沒聽說有這畫。”


    “說不定就是這幅,給女兒做了嫁妝也是可能的。”


    錢千歲忽然也是放鬆了,她錢家本來就是有這麽一幅畫,至於這幅畫畫的是什麽,誰能知道。


    她掃過大長公主與太妃,青州錢家出事,光是傅梓闡單打獨鬥絕對不可能那麽快吞完,這其中必定也有了旁人插手。


    而那幅真正的畫聖真跡,興許就在這裏某人的府中。


    有本事,就跳出來說錢府裏的那幅畫不是小雞啄米圖啊,也讓她錢千歲瞧一瞧,到底誰這麽不要臉。


    “這可是在陛下跟前,不說實話,那就是欺君之罪。”大長公主這時候倒知道扯上女帝了。


    “這幅畫我從小看到大,絕不會錯。”錢千歲趁機掃過周圍人的表情,當真是精彩萬分。


    “從小看到大就是真跡了?錢氏你還年輕,被人騙了也正常。趕緊獻了壽禮迴府去吧。”


    太妃早就知道錢家有畫聖的真跡,也太了解那幅真跡是什麽,所以她實在聽不下去了,隻想著讓這個女人趕緊迴去,今兒在此已經夠丟臉了。


    走?怎麽可能,錢千歲要是今天就這麽走出去,明天她的名聲就能臭大街,想要她服軟,成了侯府的墊腳石,白日做夢!


    “太妃……”


    “畫在哪裏呢?畫呢?”外頭太監都來不及通報,一中年美大叔撩袍跑了進來,急匆匆的。


    剛一進大廳就瞧見了小雞啄米圖,之後眼睛再難從那畫上移開。


    錢千歲瞪大了眼睛,趕緊去看女帝,果然在女帝臉上看到了那稍縱即逝的寵溺與無奈。


    果然書中的cp就是最好磕的,她也算是身臨其境的磕糖,還是正主發的。


    “裴大人。”太傅見是丞相來了,心一沉,這裏除了女帝沒人比他清楚,丞相到底有多喜歡前朝畫聖的畫。


    這人曾經為了國庫裏的那一幅江山圖,居然推脫掉了一個極大的賞賜,就為了親自去看一眼。


    “楊太傅。”隻是順嘴迴了一句,丞相就投入到了賞畫的無人境界,他帶著某種虔誠一點兒一點兒的觀摩,竟將他帶來的那幾位官員全部忘到腦後。


    女帝好奇又好笑,隻能讓太監去招唿那幾位大臣,誰知道這幾位也是畫癡,緊跟在裴丞相身後,不但看得仔細,還相互交流。


    “像,太像了,看這處,雖然這不是畫聖最愛的山水圖,但這幾種特有的顏料,也隻有畫聖能調的出來。”


    “不說顏料,就那個私章,畫聖的私章都缺了一點兒,後來誰去仿畫都仿不出他的私章,所以幹脆用上自己的私章,直接表明這是仿畫。


    但你們看這幅畫的私章,少的那一點兒與之前完全沒有區別,這怎麽可能不是真跡。”


    “這技法是越發的純熟了,定然是他在山水畫之後的作品,寄情山水之後,迴歸田園野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難道不愜意嗎?畫聖必然很享受這樣的生活。”


    “難怪之後都沒看到作品,畫聖這是歸隱田園了!”


    錢千歲聽著臉頰發熱,畫聖有沒有歸隱田園不知道,她是想起前世的農家樂了。


    【係統,畫聖之後的作品是不是全都消失在戰亂裏了?】


    【宿主請稍等,這裏可以查到的史料,畫聖在畫完前三幅畫之後,不顧家人勸阻獨自一人翻越無人森林,掉落懸崖去世了。】


    好麽,古代版作死驢友,沒想到這人還真的就隻有三幅畫啊!


    “不知文老夫人,可願意割愛!”


    丞相的聲音迴蕩在大廳內,剛剛還大放厥詞,斷定畫是假畫的夫人姑娘們,頓時感覺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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