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違背了承諾,地球人。」


    【玩家】普萊爾抬起頭,萊安定一瞬間跨越了時空間隙,來到他的麵前,祂微微弓著腰,身體前傾,態度看起來就如同抓到偷吃糖果的小孩一樣,盡管再怎麽和聲細語,在當事人看來也充滿了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萊安定冕下,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我已竭盡全力去阻止利奧茲了,是熵君還有那些源始種們的力量隻能做到這一步。如果不是它們的支援不夠……”


    普萊爾還想解釋,但萊安定卻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這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我布置的任務說的很明白:讓那位篡權的小炮灰自願放棄卷入星淵的鬥爭舞台——源始種們也是這麽想的,它們需要一個沒有亞斯卓拉威脅的世界,我需要一個沒有競爭對手的源淵,所以我們才能結成同盟。」


    “可您也得明白,源始種可不在乎誰來統治源淵,它們根本無法塑造出一個能夠讓利奧茲真正滿意的結局。”


    普萊爾斟酌了一下用詞,說道:


    “其實情況也沒那麽壞,冕下——至少,我們還有兩次機會試著人讓利奧茲自願退出……”


    「把希望寄托於敵人犯錯的說辭,是沒辦法說服自己以外的。」


    “所以,萊安定冕下,您是把利奧茲當做敵人看待的嗎?”


    「敵人?」


    萊安定微微歪頭:


    「他也配?」


    “……您能再說一遍嗎?”


    「炮灰神靈10752,規格上屬於第三代神靈武士序列,這是我精心鍛造出來,專門為適應【主宰意誌】墨菲德裏亞所在的戰場環境所準備的。精藝神族的軀體內置三種奧能,經過混沌之火燒灼後,沒有感情,不會退卻,永遠堅定。」


    「利奧茲算什麽東西,我一眼望到底。」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普萊爾先生。我讓你去說服利奧茲,不是因為我害怕跟利奧茲打仗。」


    「是我不忍心發動大星淵戰爭,不忍看那生靈塗炭,骨肉分離。」


    「本座心軟,眼裏見不得苦難。降臨星淵的武士哪算什麽痛苦?隻要乖乖埋頭殺戮、安心送死就好了,而我要坐在這源淵的荒原之上,有史以來,我就要承受一遍又一遍這目睹死亡和磨滅的痛苦。」


    「這些炮灰啊,武士啊,損失的不過是生命罷了。而我就是生命的孕育者,我被星淵意誌當做工廠的流水線一樣,麻木地組裝著我的骨肉孩子,再把他們送上去填線,眼睜睜看著埋骨他鄉——日複日,年複年!」


    「我也是母親啊,我是這天地萬物的母親,可當我的同胞都上前殺敵的時候,我卻被囚禁在這名為權力的囚籠裏,不是在生育,就是在療愈,我可曾有過我的生命?我的一切都獻給了芸芸眾生,少女謳歌我賜予她們年輕和美貌,可我的青春在哪裏?我為星淵生育,我卻沒有為自己生育過!」


    「自我成為主神以來,我從來就沒有一天快樂過。」


    萊安定很少發表如此長篇大論的說辭。


    今天會說出這番話,許是因為祂對於勸降未果的失落,但也有可能是長期壓抑之下的短暫爆發宣泄。


    旁人定是無法理解萊安定的思維,但普萊爾很清楚。


    因為誰也無法想到,那權傾朝野,幾乎控製整個源淵神族,掌握六淵十三敘事命運,還是最古老的主神之一的萊安定,實際上不過是星淵意誌的生育工具。


    “萊安定冕……女士,你未曾想過反抗這命運嗎?”


    「在這無盡星淵之中,唯死亡和階級不可逾越。不論是主神還是底層的賤民凡物,一切都已經命中注定,沒有人能夠躲開命運的操縱。就連反抗命運本身,也不過是命運的一部分。」


    萊安定淡淡說道:


    「就算我反抗了,那又怎麽樣呢?我就是被打造出來的生育機器,就如那些被我打造出來的炮灰神靈一樣。我無法反抗宿命,因為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同樣,我並非仇恨利奧茲,反而是出於過來人的憐憫,才會勸說祂接受這一切。」


    “熵君和源始種的計劃……”


    「那些事情無關緊要,老東西們根本不在乎誰來統治源淵,對源始種來說,三千個破滅者,不如一個亞斯卓拉的危害大。其他的破滅者來了,不過是把一切推倒,清理幹淨,再重啟世界,然後一代代輪迴循環,宇宙便生生不息。」


    “可亞斯卓拉不會慣著它們,對吧?”


    「如果不是亞斯卓拉,我看都不會看利奧茲一眼。」


    萊安定伸出手,輕輕拂過額前的發絲,語氣悠然:


    「即便是現在,亞斯卓拉的宿主還有很多,不差他一個,我也不認為那小子最終就會成為亞斯卓拉——區區一個炮灰而已,祂哪來的魄力和天賦,能夠讓亞斯卓拉從眾多傳承之間一眼相中。」


    “這種推論,有什麽依據嗎?”


    「我了解利奧茲,就好像媽媽了解孩子一樣。」


    萊安定隨意說道:


    「既然你給祂準備的結局,祂都無法接受,那就說明祂的野心不止於此,但祂又沒有表現出投靠亞斯卓拉的姿態,那就說明祂還認為自己沒有到絕境。」


    「左右搖擺,舉棋不定,早晚會為此付出代價。」


    「我清楚利奧茲的構成,我也理解祂的想法:隻要不把祂逼到絕路上,利奧茲始終不會把我們看做敵人,所以這個時候,我需要引入【社會】,讓利奧茲跟地球人鬥去。」


    普萊爾沉默了一會兒。


    “……那接下來,您有何部署?”


    普萊爾開口道:


    “不論如何,當我們作出勸降利奧茲時,就已經做好了,會讓利奧茲看到了源始種的真相的準備。”


    “利奧茲刪除了我的好友,這也許意味著他拒絕妥協,至於接下來是跟我們戰鬥,還是去轉頭攻擊隱秘,這需要觀察才行……”


    「問題不大,一切按計劃進行。利奧茲就算知道了亞斯卓拉也不敢用它威脅我們,倒不如說,一旦我們選擇公布亞斯卓拉的情報,利奧茲就等同於跟星淵宇宙和地球同時為敵,就連祂的追隨者,哪怕再狂熱,也未必會再堅持追隨一個純粹的滅世魔王。」


    萊安定淡然道:


    「這次就赦免你的無能之過,普萊爾先生,但你要明白,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不能排除亞斯卓拉的幹擾影響,蓋婭就不會停止對源淵的滲透。而如果蓋婭的重心不轉移到星淵,我們的單方壓力過大,對星淵的控製也會變弱。」


    普萊爾微微蹙眉。


    “萊安定冕下。”


    他說:


    “您……看過熵君為李澳茲引導的結局嗎?”


    「自是看過,怎麽?隻要沒了星淵,李澳茲就是一個虛度721年光陰,碌碌無為的凡人,什麽也做不到,隻要心中還有一點對普世的憐憫和愛,他就不會倒向亞斯卓拉,我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同意你跟熵君聯手。」


    “是……這樣嗎?在您看來,利奧茲是沒有威脅的。”


    「我說了,如果不是亞斯卓拉,我看都不會看一眼利奧茲。」


    普萊爾張了張口,腦海中短暫地劃過那一幕影像:


    …………………………


    “野蠻,是文明的先決條件。文明,是社會的前置要求。”


    “星淵的人民,如今麵臨的是兩個模樣不同,但骨子裏一樣的野蠻怪獸的壓迫統治。一個叫地球,一個叫源淵。”


    “這就是我七百年時間裏,不斷觀察這個世界,通過各種途徑,結合我的個人感受,思考得出的結論。”


    “要想改變這個現狀,隻有一個解決方案……”


    ………………………………


    在那個結局裏,李澳茲沒有寫下解決方案。


    他是怎麽想的,解決方案的內容是什麽——這些東西,莫說萊安定和普萊爾,哪怕是締造結局的熵君,也無法知道。


    實際上,就算知道了又怎麽樣?


    萊安定並不在意這些,祂大權在握,又有十幾億玩家的人力,還有外掛玩家支撐,隻要繼續進行計劃,蓋婭也會把重心從久攻不破的源淵,放到更加有價值且不團結的其他星淵去。


    《星淵》是他們的,星淵也是他們的。


    這,就是萊安定真正立於不敗之地的可能。


    某種意義上,這稱得上是一種驅狼吞虎。


    按理說,他也不應該擔心利奧茲的。


    但那沒有寫下的“隻有一個解決方案”,卻如同一道夢魘纏繞在他的心頭,一經侵入,就再也無法釋懷。


    李澳茲到底寫了什麽?


    通過結局看到那一幕的利奧茲,是否也能夠感受到這種心情?


    或者說,李澳茲沒有寫下的解決方案,已經跨越了時空,在如今的利奧茲心中紮根生長了?


    一旦考慮到這點,普萊爾就不能再保持沉默,作為遊戲的設計師,他完全出於對《星淵》這款遊戲的熱愛,問出了一種可能:


    “如果,利奧茲……李澳茲,他能夠奪取《星淵》呢?”


    他試著逆向思維,按照己方最薄弱的一環,想象著利奧茲會發動進攻:


    “假如李澳茲能夠奪取一部分玩家的信任,足夠讓祂在群淵登神,那我們麵對的是利奧茲,還是一位【主宰】係的主神?”


    「絕無可能。」


    「先不說,服務器在源淵擱著,祂怎麽能下潛過來?源淵的詛咒,除了星淵主神可以豁免,其餘人等皆要受懲罰,詛咒之厲,就連蓋婭都不敢硬扛,祂就是扛著詛咒下來,也不過是待宰羔羊。利奧茲沒那麽傻。」


    「何況,玩家們有什麽理由投靠李澳茲?我們動動手就能給玩家發夠福利,上線下線皆在我們控製之中。」


    「再者,利奧茲算什麽東西?一個沒有神格,沒有神位,沒有神國,給墨菲德裏亞弄出來那點破事兒背鍋的炮灰,就算墨菲德裏亞死了,位置空出來了,那祂頂天了也隻能做個神擁者。如果要成為【主宰】係的主神,至少要得到主神級別的神格。」


    「而主神級別的神格,星淵倒是真有幾個——隻不過,唯一一個能夠確定的地方,就在我本人身上。」


    萊安定嗤笑:


    「利奧茲哪來的能耐,從境淵一路下潛到源淵,殺到我麵前,奪了我的神格?說的難聽點,我就是在源淵呆一輩子,利奧茲也進不來。等祂殺到冥淵,就要麵對著守著源淵大門的蓋婭。」


    「自從淵外戰爭開始,利奧茲就不曾見過我一麵,而祂什麽出身,什麽能力,我一直看得清清清楚楚,尊卑有序,優劣分明,層階牢固——此乃天命,無人可違。」


    普萊爾頷首。


    萊安定說的實際上還算委婉了。


    主神神格這東西,除了萊安定身上有,另一個則在【虛空帝君】沃羅伊德手中。


    帝君的位置是要傳給【黃昏卿】的,神格早早便賜予給她,而後者一直在追獵【源淵天尊】索拉奧·皮亞裏努斯,奪取【詭異】主神的神位。


    現在,應該也快找到了。


    一旦神格和神位結合,搭配虛空道途,【黃昏卿】便是正兒八經的第七位星淵主神。


    如果利奧茲意圖成為主神,要麽下潛源淵,打敗蓋婭後,再頂著沉重的詛咒,一路殺到萊安定身前——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要麽,就隻能去跟【黃昏卿】爭奪神格,並保護【源淵天尊】索拉奧·皮亞裏努斯,避免出現第七道途主神。


    但這裏又涉及到一個問題:李澳茲作為【主宰】係的登神者,想要登神,至少得需要1萬名追隨他的同道途之人。


    “走【星降師】、【教皇】、【主教】這條路的,隻有玩家們。這是當初西德斯設計好的路線。有著官方背書,西德斯可以輕輕鬆鬆獲得龐大的玩家擁躉,按部就班下去,便能把【星降師】的神位拿到手。”


    現在看來,這個決定真是一道優秀的保險。


    西德斯的係統哪怕被利奧茲奪走,下落不明,但玩家可還在他們的控製之下呢!


    走【星降師】道途的李澳茲,無法得到足夠的追隨者,哪怕他擊敗了【黃昏卿】,奪取了神格,也沒有資格登神。


    所以萊安定可以肯定,普萊爾也可以確信。


    在這種連環絞殺限製之下,李澳茲成不了事情。


    直白來說,利奧茲,沒有任何可能成為星淵主神。


    是的,沒有任何可能。


    李澳茲的作用是什麽,很早就分析好了,他的死亡才是對源淵政權的最大威脅,其次才是亞斯卓拉爆發的可能性……


    ————“星淵的人民,如今麵臨的是兩個模樣不同,但骨子裏一樣的野蠻怪獸的壓迫統治。一個叫地球,一個叫源淵。”


    李澳茲在寫下的句子,仍在眼前浮現。


    普萊爾不知為何,始終無法放下。


    他不知道,在那700年的光陰裏,李澳茲到底是以什麽樣的心態去看待這個世界的發展。


    在李澳茲看來:星淵人民反抗一次侵略戰爭的勝利,和他親生女兒的呱呱墜地,是同樣一件事情。


    這時候,身為波蘭人的普萊爾,卻想起來,在地球的東方,有這麽一句古話: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是進亦憂,退亦憂。”


    “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


    嚓——


    李澳茲撕碎了麵前的文件,麵對過來談判的帝邦使者,平靜地說道:


    “帝邦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需要。”


    帝亞蘭低下頭,看著被撕碎的文件,她有些迷惑。


    這和之前說好的不一樣。


    帝邦方麵對她說,要做好勸說李澳茲入籍帝邦的工作,這個過程應該很順利,那些豐厚的待遇足夠李澳茲瀟灑到時間盡頭。


    但即便如此,當他們坐下來開始談判時,李澳茲甚至看都沒看一眼文件,直接就將其撕碎。


    她看向李澳茲,突然間發現,來時的滿心歡喜和激動,在真正見麵後煙消雲散。


    李澳茲看她的眼神沒有多麽關注,就好像看著一個過路人。


    這讓她感到很奇怪,,她們過去也是同學和同事,還算半個戰友,再怎麽說也是熟人。


    為何李澳茲眼中,連她的身影都沒有?


    不知為何,她對現在的李澳茲也沒有了來時的期待。


    反而……有一種厭煩和淡漠的感覺?


    真奇怪。


    她搖搖頭,看向李澳茲,提醒道:


    “李澳茲先生,你真的,不再考慮了嗎?這是絕無僅有的機會。一輩子錦衣玉食,安然享樂,還有超越凡俗的地位和特權……”


    “享樂之事我已經品鑒的夠多了。但我從未真正從物質的享受中體會到真正的歡愉。我一直在思考,我的快樂到底從何而來,現在,我算是明白了。”


    李澳茲微微一笑,隨即淡淡說道: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帝邦諸君,咱們有緣再會。”


    “漚深卿,我們走。”


    他直立起身,領著漚深等人揚長而去,留下兩個麵麵相覷的人。


    “這我該怎麽說啊。”


    帝邦的使者苦笑:


    “板上釘釘的事情吹了,煮熟的鴨子還能飛了,說出去都沒有人信。誒,說起來,帝亞蘭小姐,你怎麽沒有挽留他一下?你們是熟人朋友吧,太子還專門派你過來執行這次任務,說是會有幫助。你來的時候,嘴裏念叨李澳茲簡直沒個完,怎麽見了麵,反而什麽都沒說呢?”


    “……我不知道。”


    帝亞蘭看著李澳茲一眾離去的背影,抬手摸著自己的心口,奇怪地說道:


    “那團求之不得的烈火似乎已經熄滅,仿佛我再也沒有當初的悸動。”


    “什麽意思?”


    “我覺得,相比於跟男人談戀愛結婚生孩子,即便是李澳茲這樣我憧憬的對象,似乎也沒什麽特別和了不起的。”


    帝亞蘭說著,把製服的領帶解開,掏出【醫生】的遺物吊墜,輕輕摩挲著,眼中泛起銀白的光澤:


    “我更願意去完成自己的使命,這才是我存在的意義。”


    帝邦的使者還沒明白她的意思,卻看見帝亞蘭打開終端的政務係統,一頓操作後,界麵上浮現出一行字符:


    【尊敬的公民,您是否經過謹慎成熟的思考,選擇注銷國籍?】


    【你已確認,倒數10秒,倒數結束前仍可以撤迴,10、9、8……】


    【您已永久注銷「群英帝邦」國籍。】


    啪嗒。


    在帝邦使者的驚駭注視下,帝亞蘭解開頭上的發卡,金色的頭發迎風飄揚,如同一隻破繭重生的蝴蝶。


    她的目光從李澳茲等人的背上挪開,也不在帝邦的人身上停留,而是落在境淵遙遠的天際線上。仿佛穿越了崇山峻嶺,直接落在了隱秘的毒血人和境淵軍民廝殺的戰場上。


    她聞見空氣中的以太,見到那些被地球侵略者蹂躪的生靈,大地和河流哭訴著敵人罪孽深重。


    必須有人挺身而出。


    帝亞蘭沉默片刻,恍然頓悟。


    ‘是了,這才是,真正屬於我的人生!’


    作為龍歿兵器,毫無感情地屠殺侵略者,有什麽不好?


    那是創造自己的【醫生】的遺願,也是自己存在的意義。


    婚戀、愛情、福利待遇,那些才不是她真正需要的。


    身上的束縛仿佛就此被打開,帝亞蘭摩拳擦掌,目光越發冷冽清澈,朝著山的另一側走去。


    那是一條跟李澳茲背道而馳,但殊途同歸的道路。


    “等一下,帝亞蘭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兒?”


    “有人高唿求助,我便予以響應。”


    帝亞蘭輕飄飄地說道,留下帝邦的使者一臉鬱悶。


    “這下該怎麽報告……人沒帶迴來,還丟了一個。”


    ………………………………


    李澳茲和漚深等人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繞了一圈,確認脫離了敘事的範圍後,重新來到了第一序列城鎮。


    西弗斯頓站在自己的工作室外,已經等候許久了。見到李澳茲歸來,沒有詢問具體過程,而是說道:


    「現在萊安定還沒發現蘭德·洛德死了,但這隻是時間問題。」


    李澳茲說:“第一序列城鎮全力運轉,生成隔斷時空,能夠推遲多久不被發現?”


    「96小時,而且這樣會暴露第一序列城鎮的存在,所以我會跟你們一起走,以免落入萊安定手裏,我是用的萊安定塑造的身體降臨星淵的,到時候我隻能任憑擺布。」


    西弗斯頓揉了揉手腕,說道:


    「當然,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得想辦法搞一個最新版本、搭載了奇巧網絡官方插件的係統,這樣才能保證我們在下潛周淵後不會被分散。」


    “這附近就有萊安定的人。”


    漚深查看了論壇帖子,說道:


    “是許可夫的三人小隊……萊安定手下新晉的打手。”


    「許可夫嗎?這家夥跟西德斯一樣,都是第四代神靈武士,既然是萊安定的打手,那就肯定是裝了外掛的。」


    西弗斯頓摸了摸下巴,看向漚深:


    「你們有信心嗎?」


    “論壇上很多玩家抱怨,這些外掛狗鎖血無限能量,傷害倍率可以自己提高,嚴重幹擾綠玩環境……但我更害怕被他強製踢下線。”


    漚深皺眉:


    “其他的都無所謂,利奧茲卿曾經能夠奪走西德斯的係統,隻要牽製住,給冕下創造時機就可以,但強製下線的話,就連觸碰到都沒有可能。”


    李澳茲卻是平靜地說道:


    “既然你這麽問,西弗斯頓,你已經有對付外掛玩家的準備了吧。”


    「自是有所準備,隻不過這些小發明,不止是為了對抗外掛玩家。」


    西弗斯頓微微一笑,背後工作室大門自主打開,一陣清爽的風迎麵吹來,霎那間,板結的地麵上立刻鋪滿了厚厚的草甸,微生物迅速成長壯大,野草植被兇猛生長,無窮無盡的生命力幾乎溢出。


    “這是……【救贖】道途的生命源力?不,比那更純粹、更本源一些。”


    漚深的手指輕輕捋了一把春風,驚訝地說道:


    “不對——這他媽的,難道是【救贖】的權柄?”


    「正是如此。」


    西弗斯頓引領二人踏入工作室內,祂走到被花團錦簇包裹護衛的工作台前,兩條毒蛇受到祂的神性刺激,嚇得立刻盤成一團,任由西弗斯頓在花團之中仔細摸索,最終用力一摘。


    啪。


    如同浪潮一般的粉藍光輝幾乎一瞬間充斥著整個房間,漚深下意識抬起手擋在麵前,恍惚之間,漚深似乎從指縫中看到了一道奇怪的身形。


    一頭慈愛的母鹿,她跪坐在一片蘆葦叢之中,將周身的蘆葦壓彎,她垂下頭,輕輕舔舐趴在身下的嬰孩。


    漚深眨了眨眼。


    那母鹿瞬間變成了一位癲狂猙獰的女人,她身上紮滿了吸血的管子,整個宇宙都在以她為中心和食糧,源源不斷地抽取著她的生命。


    蛆蟲爬滿了她傷痕斑駁的身軀,不斷啃食她的血肉,等到身形肥碩健壯,體重無法支撐攀附,就從女人的身上掉下來。


    落地的蛆蟲搖身一變,血肉化作瓷質,體內撐起玉骨,儼然成了一名雄偉的神族武士。


    「萊安定重視孽骨……也就是蘭德·洛德,是有原因的。」


    西弗斯頓轉過身來,雙手捧著一顆不斷跳動的心髒,緩緩走到李澳茲麵前:


    「【救贖之心】。」


    「作為指定的接班人,萊安定將自己對於生命和繁育的理解,全部的神力和偉力,都封存在了蘭德·洛德的身上,也許是想著伴隨著時間推移,慢慢與蘭德·洛德融合,最終能夠順利繼承萊安定的畢生偉力,順利登上神座。」


    「但實際上,我發現蘭德·洛德的生命反而在被這顆心吸取,這令我感到驚訝,經過一番調查後,我得出來一個荒謬的結論:蘭德·洛德的生命本質,正在被【救贖】道途侵蝕。」


    「如果蘭德·洛德真正與這顆心融合完成,那麽祂並不會成為新的【救贖仙靈】,而是在祂的血肉之上,長出一顆純淨的【救贖】道途果實。」


    「而很大可能,萊安定隻要吃下這枚果實,祂便能夠恢複巔峰時期的狀態,繼續執政源淵——這本質上跟吃掉自己的骨肉孩子,沒有什麽區別。也隻有萊安定精心培養的骨肉,蘭德·洛德才能成為優秀的溫床。」


    「好消息是,我們奪走了這顆道途果實的種子,也除掉了孕育果實的土壤。」


    西弗斯頓雙手緩緩從心髒下方挪開,任由其漂浮在半空中,不斷地跳動著,粉藍色的光輝把整個空間渲染扭曲,在一旁的漚深看來,過於靠近心髒的李澳茲,其身形幾乎完全被粉藍色的光輝吞噬。


    「現在,他為我們所用。將其融入體內,便可以擁有一部分【救贖仙靈】的權能——僅僅是權能而非神格或者神位。但好消息是,《星淵》的服務器,就建立在萊安定身上。」


    「可想而知,一旦得到這部分權能,不僅你將擁有【救贖】道途的力量,還可以從萊安定的服務器上割下來一部分,化為己用。」


    「到時候,你們都不需要擔心被外掛和官方的強製下線攻擊,因為這等於說是我們截取了《星淵》服務器,在萊安定主動物理破壞這部分之前,你們等於是半個服務器管理員。就算萊安定發現了也不影響,到時候——」


    “到時候,我們早就把私人服務器搭建起來了!”


    漚深恍然:


    “原來如此,這顆心髒真正的意義,是對玩家的控製權!隻要私服搭起來,我們就是新的奇巧網絡,隻要給玩家發福利待遇,那些受不了外掛侵擾的玩家便會湧入其中。”


    “到時候,不應該是我們害怕外掛,而是外掛應該害怕我們!沒有玩家的服務器,就算有外掛也無處施展。”


    “這真是,足以扭轉局勢的神器!”


    相比於漚深的興奮,李澳茲卻顯得非常冷靜。


    他打量著心髒表麵:


    瓷質的外表上有著類似肌肉纖維的金色絲狀,但不少地方沒有連接起來,就好像串聯電路沒有連接好一樣,是沒有辦法使用的。


    把神力進行加壓輸送的位置還沒有搭建起來,就算把血液輸送進去,也不能產生足夠的動力。


    接口封存處理的很好,完美無缺,但問題是太完美了,需要一股強大的力量,把封口精準地敲開,才能接入身體。


    “半成品。”


    李澳茲開口道:


    “還差一步,它就是神話造物了。”


    「我動用了自己的智慧和技藝,對其進行改造,並在其中烙印好了流程藍圖。這是一個複雜的結構——但想要把它真正變成神話造物,這需要我迴到【劫掠】主神時的能力。」


    西弗斯頓看著李澳茲:


    「你擁有地球人的【鐵匠】之力,如果是你的話,也許可以做到。實際上,我也希望你能夠用自己的身體去容納它——」


    “等等,還是讓我來吧!”漚深連忙說:“就算你改造過來,但這份力量還是會侵蝕身體,利奧茲卿還要戰鬥下去。”


    「不。這件事情,隻能讓利奧茲來做,就算是付出生命,也必須由他來承擔。」


    西弗斯頓嚴厲拒絕:


    「你根本不明白……侵蝕並不是單純地傷害,而是一種彰顯。」


    “彰顯?”


    「權力,來自於責任。越是沉重的責任,就會賦予其強大的權力。」


    西弗斯頓看向李澳茲:


    「承受了這份苦難,利奧茲卿便不再是以前那個炮灰神靈,而是能夠肩負起源淵神族生命的。」


    「你會被侵蝕,被【救贖】道途改造身軀,每天都在【救贖】的力量下被打碎了並重塑,每個接入私服的玩家和神靈武士,祂們的死亡和傷痛,都會在你的身上體現。」


    「你要承擔的不再是利奧茲個人的命運——而是所有相信你,追隨你,為你而死之人的命運。」


    「你從此不會再是一個人,但你也將把他們的苦難扛起。你要眼睜睜看著他們的死亡在身上烙下痛楚,你要咬緊牙關,嘶吼著將自己的生命輸送給死者,把他們從冥淵中撈迴來。」


    「凡是人皆有原罪,為了延續自己的生命,便向自然界索取,向無盡星淵掠奪原料,以保持自己的生命狀態——但凡人不必為此贖罪。」


    「不論世人犯了什麽罪行,遭遇了什麽痛苦,就算是死亡,【救贖仙靈】也會替代他們承受。」


    「這就是萊安定,這便是救贖之路,此乃【救贖仙靈】之意。」


    「利奧茲卿,若你能承擔這份苦難,那也將被見證你的功績。」


    西弗斯頓凝望著李澳茲:


    「你,做好準備了嗎?」


    迴答祂的是一道震耳欲聾的敲擊聲。


    鐺!


    【鐵匠】之【赫淮斯托斯之錘】


    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李澳茲的態度早已明確。


    用這來自地球議員的權柄,為星淵神器的創造,揮下決定性的一錘!


    鐺!


    先是強烈刺目的輻光迸濺四射,將靠近之人的身軀貫穿,接著是高能粒子的激蕩衝擊,來自最原始最純粹的物理敲擊,讓材料的屬性發生改變,緊密的粒子結構悄無聲息地快速振蕩,重新排列組合。


    啪嚓!


    第一序列城鎮的上方狂風大作,世界不安地發出了悲鳴,這件神話造物的誕生過程實打實地對境淵的宇宙空間產生了傷害。


    境淵的意誌睜開無形的眼,用它無上的思維探測整個宇宙,卻找不到自己痛疼的部位在哪裏。


    它困惑之餘又感到一陣驚悚,幾乎一瞬間,所有的封卿半神都收到了調查那痛楚的任務。


    隻是現在半神們都忙著跟隱秘廝殺,實在沒有搭理。


    就在這詭異的激蕩和平靜之中,李澳茲揮舞著不存在的鐵錘,一下一下,敲擊鍛造著這顆心髒。


    烈火自他手上繚繞,以太充斥著血管,他的精神和靈魂完全灌注到對權能的駕馭當中。


    感受這微妙的形變,品味材料的細膩,使得其如同血肉一般自然成長。


    聽起來很簡單,但真正上手後,李澳茲才發現,這個過程極為困難,稍有不慎,就會導致材料損毀。


    而這顆心髒,世間僅此一顆。


    ——我能夠做到。


    “誒?”


    漚深一愣,左右相顧:


    “是誰在說話?”


    ——我們能夠做到。


    西弗斯頓雙眼凝視前方。


    他能夠清楚地看到,在李澳茲全神貫注投入在鍛造之中時,一個個身材高大,身披鎧甲,目光冷靜的地球人在他的身後浮現,對著李澳茲議論紛紛。


    他是能夠看得懂英語的,能夠聽出來地球人形的交流低語。


    “他有著一顆熱誠之心,從未改變。”


    “我能夠感覺到,他雖然出身卑微,但有著和利齒峰一樣的精神。”


    “什麽叫出身卑微呢……哪一代【鐵匠】不是從工人、學生、農民和行伍之中選出來的。”


    “倒也是呢,那些高高在上坐在辦公室裏,從不蒞臨一線的官僚和貴族們,我們才看不起呢。”


    “人如鍛鐵,百煉成鋼,心如堅鋼,百折不撓。”


    這些人……是曆代的【鐵匠】?


    西弗斯頓驚訝地看著他們,那些【鐵匠】卻仿佛根本沒有看到祂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的【劫掠】主神。


    其中一位【鐵匠】,身材魁梧,腰間挎著山銅製作的寶劍,頭上有著羊角,沉默寡言,西弗斯頓對他的印象很深。


    因為那家夥,就是初代的【鐵匠】,曾經帶著部隊入侵【劫掠宇宙】,最終被利奧茲擊敗打退,甚至,是由利奧茲親手斬殺。


    可即便是麵對仇人,初代的【鐵匠】看待李澳茲的目光,卻十分滿意。


    他們的視線全部聚焦在那個艱難控製著鍛造的李澳茲身上,那個炮灰神靈身上。


    “他真是天生的打鐵好手,我從未見過如此有天賦之人。第一次使用【赫淮斯托斯之錘】,還是個星淵人,甚至就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李澳茲,他是真正的【鐵匠】,對於鑄道無師自通。”


    “就算他不是地球人……那又如何呢?隻要他固守本心,這樣的天賦不論放在那裏,放在哪個社會,都是有意義的人。”


    “諸位,我認可他成為新的利齒峰。”


    “同意。”


    “附議。”


    星淵,毫無天賦,隻配送死的炮灰神靈。


    在隱秘那高高在上的議員看來,卻是千年不遇的天才,即便是異族也值得認可。


    “新一代的利齒峰啊,你身上的限製已經全部解除——盡情捶打鍛造整個世界吧。”


    他們沒有多少交流,便伸出手,按在了李澳茲的肩膀上。


    初代的【鐵匠】親自走上前,李澳茲沒有看見他,仍然在全力以赴鍛造。


    “不必害怕前路漫長,多有阻擋。”


    【鐵匠】對李澳茲說著,將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我們是鐵匠,用烈火和刀鋒肅清整個世界的雜草。偉大的奇跡,由我們親手鍛造。”


    “我宣布,解禁【鐵匠】李澳茲的使用權限。”


    李澳茲一下子輕鬆下來,操控權能的過程變得無比嫻熟,但他已經無暇顧及這些,隻是重複地進行著鍛造,將全部精神集中在其上。


    ——等等!


    西弗斯頓瞪大了雙眼。


    現在進行的,不光是鍛造,就連缺陷的部分也被擬補。


    李澳茲沒有單純地按照他規劃的路線進行,一些西弗斯頓認為技術不足,因而不被采用的設計,在李澳茲的手中化為了現實。


    “他真是一點就通。”


    曆代的【鐵匠】欣慰地說道。


    “如果是他的話,應該能夠走到最終重鍛的地步。”


    “隻是最終重鍛嗎?我想,他能夠實現再現【鮮烈魔鐵君王】卡拉奇亞的全盛姿態。”


    “你生在了錯誤的世界,不過沒關係,你已經用你的雙手打破了桎梏——是吧,洛基?”


    初代【鐵匠】洛基似乎是注意到視線一般,突然轉過頭,和西弗斯頓對視上。


    曾經是以敵人相對的二人,彼此的眼中卻沒有任何仇恨。


    甚至,兩人對視片刻後,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鐺鐺鐺。


    “喂,星淵的神。”


    【鐵匠】洛基敲了敲自己的胸甲三下,隨後麵對西弗斯頓,抬手指向李澳茲:


    “照顧好他,這是我們精神的傳承,也是你們的寶藏——”


    叮!


    一道清澈的鳴響,將西弗斯頓拉迴到現實當中。


    祂抹去眼角的粉藍色凝液,西弗斯頓立刻反應過來:萊安定之心那過於濃厚的生命力,讓某些死去的存在能短暫現了形。


    “傳承。”


    祂低語著。


    隨即,他抬起頭,看向前方:李澳茲緩緩托起手,一顆完整精致的瓷質心髒落入掌心,上麵散發出的救贖之力立刻將他的疲憊一掃而光。


    “漚深、西弗斯頓,我係統壞了,你們幫我看看屬性。”


    兩人看向心髒,一行行信息在係統麵板上快速陳列開來:


    ————————————


    【物品名】:救贖之心


    【分類】:替換器官/心髒


    【品質】:「神話造物」


    【屬性】:


    生命上限提高500%


    運動時不再消耗體力,並且感官永不疲憊


    仙靈:每次進入戰鬥狀態,豁免最先受到的10次負麵效果和傷害。


    [心髒專屬]:任何不能一次清空你全部生命值的攻擊,都視為非弱點攻擊,持續類傷害,每秒鍾減少90%,溢出的傷害減免每1%,轉化為等比例治療和護盾提升效果。


    【簡介】:


    “【救贖仙靈】,祂是一切溫情和勇氣的源泉,舍身奉獻給了星淵勞苦大眾,留下了最後的薪火。”


    這是騙人的。


    萊安定痛恨自己的命運,祂憎恨把祂當做生育工廠的星淵意誌,祂沒有戰鬥的力量,從未奪走過任何人的生命,但因為祂的決定和生育而死的人,不計其數。


    久而久之,或許連萊安定自己都已經麻木。


    不論是戰前還是戰後,萊安定被製造出來,似乎就是為了受苦。


    祂的血肉萎縮,生命和營養供給給世人,但也因此,祂得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甚至如今已經權傾朝野,徹底成為了源淵的主宰者。


    但這是萊安定所希望的嗎?已經無人得知。


    即便如此痛恨自己的命運,但萊安定也無法反抗。


    是因為權力過於誘人,還是因為,祂沒有對抗命運的勇氣?


    不,或許根本原因,隻是祂太過仁慈善良而已。


    這不是單純的仁慈,而是祂無法做到親眼看著自己孕育的生命被殺戮摧毀,但出於命運,又必須對星淵的一切肩負起責任。


    若你們犯了罪,隻需要繼續前行,向萊安定祈求寬恕。


    仁慈的母神,會為信者的罪行流血贖罪。


    祂有諸多的職責:婚姻、戀愛、母愛、仁慈、寬恕、繁育……但最終,祂的神位依舊是【救贖】。


    正因為已經承擔起了諸多罪孽,萊安定對自己的苦痛從不放在心上,祂對於痛苦已經麻木,卻無法釋懷自己必須要承擔起他人的罪孽。


    在這般折磨之下,或許,真正需要救贖的並不是凡人,而是萊安定自己。


    又或者,死亡才是對過錯之人最好的救贖。


    【裝備要求】:


    種族限定——星淵原住民


    ————————————


    “終於完成了,利奧茲冕下,恭喜得到神器,而且這隻有你能夠做到。”


    「沒有任何問題……這就是真正的神話造物,主神級別的力量,這等屬性就算是在神器中也不多見,果然也隻有主神級別的材料才能鍛造出來。」


    麵對兩人的滿意稱讚,李澳茲卻是搖搖頭:


    “不,還沒有完成。”


    下一刻,他撕開自己的胸腔,擊碎自己的心髒,再將【救贖之心】塞入體內,擱在原本的位置。


    伴隨著血肉鏈接組合,很快就形成了新的動脈,傷口愈合完成。


    這個過程很快,快到旁邊兩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到他們反應過來時,強大的救贖之力已經從李澳茲的心髒處爆發,將他原生的血肉寸寸剝離脫落,又快速再生完成。


    “呃啊……呃啊啊啊啊!”


    李澳茲低吼著,壓抑住這改造的痛苦。


    這不同於過往的突變或者生命層次進階,甚至不同於以太之血對生命種族的改造。


    不過,這都不算什麽了。


    救贖之心生出密密麻麻的觸須血管,滲透在他的血肉神經脈絡之間,使得他可以如【救贖】道途的登神者一樣使用生命源力。


    伴隨著血液暢通,李澳茲眼前係統麵板,浮現出一行行新的內容:


    ——————————


    【你已裝備了星淵神話造物,產生了不可逆的影響】


    【救贖之心與你綁定完成,你的生命層次出現了全麵升華。】


    【係統熱補丁更新完成,但主係統仍未修複,僅顯示部分更新內容】


    《dlc:篡權暴君》追加內容:


    【獲取技能】:


    《救贖神族》——裝備此物者,視為源淵神族的救贖神族,獲得相應的姿態和神力。救贖神族擁有最為出色的體質,是天生的療愈者,祂們對生命的感知和理解,甚至遠遠超過帶來‘生命’概念的【寶石龍王】利維坦達爾。


    解鎖神靈姿態:救贖利奧茲


    《星淵服務器終端架構》——裝備後視為鏈接到《星淵》遊戲總服務器之上,獲得b級權限,若你精通【架構師】的技藝,可以在身體中搭建私人服務器,對原服務器進行覆蓋根目錄數據後,你不再被視為官方玩家,而是私服服主。


    你可以在私服中設置玩家複活機製,但玩家每次死亡,都會對你造成精神和肉體的雙重傷害,你會清楚地感受到死亡的痛楚。


    你能夠以服主的名義設置玩家的技能、經驗獲取、傷害倍率、減傷倍率數據。


    你可以隨時將任何私服玩家拉入/踢出隊伍和私服中。


    《星淵玩家域名劫持》——通過劫持無抵抗狀態的玩家域名,對遊戲服務器發動攻擊,造成他人掉線、篡改服務器數據、竊取遊戲情報、解鎖隱藏內容。


    《偉大犧牲》——消耗自身99%生命值,立刻複活自己隊伍列表中的所有隊友,並使得其在接下來30秒內抗拒一切形式的死亡,冷卻時間15分鍾。


    《崇高殉道》——每1小時充能一次使用機會,消耗自己一次複活機會,接下來的5分鍾內無法進行移動,你的隊伍成員將獲得以下持續1分鍾的增益狀態:


    物理豁免


    魔法豁免


    減速豁免


    詛咒豁免


    控製豁免


    結束時釋放治療新星,恢複戰場內所有友方單位40%最大生命值。


    《直至死亡彼岸》——每個自然日一次。己方所有單位死亡次數耗盡時,將化作冥淵騎士重返戰場,獲得冥淵氣息加持,輸出率提高25%,持續15分鍾,在此期間不會死亡。


    《以靈鹿之名》——若心中有愛,便能引發奇跡。不論你的意識形態如何變化,你都能夠獲得浪漫主義特性。


    浪漫主義加成:每得到1%暴擊率,則暴擊傷害提高10%。當你的攻擊暴擊時,下一次攻擊和技能必定造成暴擊,造成暴擊後,提高自身1%暴擊率。


    ——————————


    “無盡星淵啊!這簡直,聞所未聞,星淵神族的出身居然能夠後天得到更改,這簡直,簡直就是……”


    麵對眼前的情況,漚深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利奧茲冕下,你說的沒錯。”


    咻啪!


    白金的觸須不斷鞭笞著大地,整個地下工作室中迴蕩著原初生命的低吼,純粹野性的壓迫感重重落在在場每個人的肩頭。


    西弗斯頓和漚深僅僅在這裏呆著就感到不安,後者不得不戴上防毒麵具,空氣中過於強大的生命源力正在無時無刻地侵蝕身體。


    是的,盡管救贖道途以治愈生命聞名,但是什麽是生命?


    組成一個生物的,不單單是肉體和靈魂,除了基礎的細胞,還有不少菌群存在。


    生命源力濃鬱到一定程度,反而會讓體內的菌群和微生物共生體快速繁衍,一些原本無害的病毒,在一瞬間就能更迭幾千萬代,而本體的細胞繁衍分裂過快,稍有不注意就會被生命源力活活催化衰朽而死。


    但相比於他們看到的存在,這都不算什麽了。


    漚深低語著:


    “直到現在,才能算是完成了。”


    在花團錦簇,幾乎被旺盛生命源力催化成溫室花園的房間深處,一雙幽藍的雙眼驟然亮起。


    下一刻,伴隨著更加濃鬱的生命源力爆發,幽藍逐漸染上妖異的粉色。


    「從精藝神族,變成了救贖神族……這完全不符合常理,就算是我和漚深在遊戲裏用的征召身軀,變成神族姿態時候還是會迴到本來的樣子。」


    西弗斯頓托著下巴:


    「又或許,炮灰神族其實根本就是一張白紙,什麽力量都可以接受嗎?」


    「脆弱柔軟的鐵礦石,隻有經過深水和烈火的洗禮鍛造,才能成就鋼鐵。如果混沌是烈火的話,畢竟炮灰神靈的身體,從一開始就是比普通的神族武士稍微強一點。那麽一路拚殺積累下來的經驗,和對神格的容納,就是深水。」


    神格?


    西弗斯頓一怔。


    正常的星淵神族,有四個重要的構成:神格、神位、神權、神國。


    邪神之所以地位較低,就是在被貶時,人為地汙染了其神格。使得其品質大大降低,容納神力和保持神性都變得困難。但即便如此,邪神還是有這些東西的,劃分也是極為鮮明的,不會因為你被貶前是毀滅神族,被貶後就能變成主宰神族。


    而炮灰神靈,這些都沒有。


    曾經利奧茲空有一個【現實之神】的神權與神位,甚至可以說繼承了芮萊緹的神國,但因為沒有神格,這些都不能啟動。


    正因為什麽都沒有,所以實際上,炮灰神靈隻是徒有正常神族的長相,連神族的分類和道途都不具備。


    也就是說,雖然利奧茲是精藝神族出身,但實際上隻是長了精藝神族的模樣,根本沒有人任何種族特征。


    如果是這樣的話……


    西弗斯頓眉頭一挑,一個瘋狂的想法隨之衝上心頭。


    ——利奧茲除了救贖神族,其他神族,是不是也能夠通過類似的手段變成?!


    「那,到時候問題就鬧大了。」


    原本真武黨的口號也不過是團結一下普通的奴工和炮灰神靈。


    但現在,利奧茲如果能夠證明,炮灰神靈和正常神族之間,可以互相轉化。


    那麽,到時候不光是源淵的敘事構成,就連原本的民族文化構建都要被粉碎掉了。


    炮灰其實可以轉化成正常神族?那麽原本的神族武士算什麽?不過是因為萊安定早早培養了祂們而已。


    西弗斯頓都不用想,到了那時候,源淵那厚重階級的觀念,會遭到怎麽樣的衝擊。


    「利奧茲卿,我突然意識到,為什麽地球人會這麽欣賞你了。」


    在地球人看來,這可不就是給了源淵一記致命傷嘛,搞不好真的能夠幹掉源淵。


    不過,這還重要嗎?


    當李澳茲放棄妥協的那一刻起,源淵腐朽舊政權和利奧茲這一派之間,就隻能有一個能夠存在。


    渴望攘除【社會】侵略者,趕走地球殖民者,甚至要求打到地球,對等報複的源統陣。


    追求維係天命和舊有秩序,寧願坐下來跟【社會】共同殖民控製星淵百姓的源淵舊政權。


    這兩者,沒有什麽對錯,也沒有什麽正義邪惡之分,雙方更不在乎個人那點小確幸,談進步,雙方似乎都不如【隱秘社會】的地球人進步文明。


    但戰爭,從來就沒有神聖的。


    這是徹頭徹尾的,星淵宏大敘事之爭。


    大不了,輸了落個軍閥叛變。


    贏了,就是光榮革命。


    ——是你萊安定先開的,不能怪我們對等反製。


    “論壇上來看,許可夫的隊伍正在朝著第一序列城鎮前進。如果按照現在的速度,大概要17小時就會抵達這裏。”


    漚深突然緊張起來,說道:


    “萊安定也許是察覺到什麽,但還在搜索階段,趁現在轉移的話,時間有點不夠……兩千五百多名真武黨人和雇工,加上大小輜重,怎麽可能一口氣整理好,前往下潛星淵——最快也得40小時。”


    「那就不轉移了,我們主動出擊。」


    西弗斯頓目光落在不斷喘息,調整適應新身體的李澳茲身上:


    「走吧,利奧茲卿。在我們離開境淵之前,去給那些開掛的玩家們,一點小小的私服震撼!」


    自從有電子遊戲以來,輕量化戶口的外掛狗、開私服的皇帝大爺、炸魚職業玩家,這三者就在不斷地紛爭交戰。


    今天是掛狗屠幼,明天服主暴力關服,後天則是職業哥怒撈薯條,向來打得難解難分。


    現在,是時候向綠玩們證明,這三者之中,誰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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