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金鑾殿外,虞燭明就鬆開了與江雲浦交握在一起的手。


    “霽光。”虞燭明本是打算自己走的,卻被江雲浦叫住了。


    “我想對你道歉。”江雲浦目光誠懇地說。


    虞燭明隻是笑笑,“殿下有什麽需要跟我道歉的,我隻是一介草民,殿下做什麽都是對的。”微風拂過兩人的臉,虞燭明伸手將兩鬢的碎發別到耳後,“殿下如果沒有別的話要說的,我就先走了。”


    “殿下”兩個字傳入江雲浦耳中是多麽刺耳,仿佛他們半年在一起度過的時光都是假的,他為兩人關係推近的努力似乎就是一場笑話。


    可是錯確實在他,江雲浦並沒有因為虞燭明的一再拒絕而感到悲觀。再努力些,再坦然些,虞燭明並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不,我對霽光確實有愧。”江雲浦這樣自我剖析道,“之前是我沒把你當作一個‘個體’看待,我一直覺得我能保護你,忽略了你的努力和選擇。之前的我,是愧為你的‘合作對象’的。”


    虞燭明靜靜地注視著他。


    皇宮很安靜,不時有侍女和太監經過,都是靜悄悄的。


    “這兒不適合說話,我們邊走邊說吧。”江雲浦繼續道:“今日我要向你坦白,有關鐵衣軍,神武軍,以及五夫人的事。”


    虞燭明並非心如磐石的人,江雲浦這麽多天追著她跑,說沒感動是假的,還是那個原因,這半年他們之間確實沒有大的矛盾發生,僅僅因為一件事,就斷定江雲浦是某種人,其實不太合適。


    她願意給江雲浦一個解釋的機會。


    “那麽,霽光願意跟我去一趟白玉堂嗎?”江雲浦為她解釋了白玉堂是什麽地方,又朝她伸出手,這是邀約般的姿勢。


    定北王府的馬車就停在宮外,想來江雲浦早已做好了準備。


    虞燭明不由得失笑,方才在這兒下馬車時,怎麽沒發現算無遺策的定北王,早已準備好一切?


    “好。”虞燭明決定去白玉堂看看情況,再決定接下去要怎麽解決虞成懷暫時變癡呆的事。


    其實兩人許久沒這樣單獨在一個安全的、密閉的空間呆過了,虞燭明占據著馬車的一個角落,沒與江雲浦坐到一處。


    江雲浦知道凡事不能急於求成,因此馬車上也一直保持緘默,不再提要虞燭明原諒他之類的話。兩人就在這種默然裏度過了兩刻鍾,馬車在白玉堂門口停下。


    江雲浦先下了馬車,迴身伸出手來扶著虞燭明下來。


    虞燭明也沒矯情,順著他的手下車,白玉堂三個字刻在牌匾上,字體很工整,她心中不禁感歎,不愧是定北侯的舊部,字也如當年定北侯的軍隊,規整有力。


    兩人從正門進去,其實是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的,畢竟這對未婚夫婦最近鬧出來的動靜不小。


    江雲浦引著虞燭明走到給尋常顧客上下樓的梯子後,這兒有一處暗門,開了門,又是新的樓梯。


    “王爺,王妃。”東拾已在此候著,見兩人來了,便行了禮。“韓將軍今日沒在,殿下還要上去嗎?”


    韓禦早上時收到了一封密信,說要去處理,至今未歸。


    “要去的,今日主要是給霽光介紹一下這兒。”


    東拾便不再多言,繼續守著這個門。


    韓禦今天不在,但周夢蘭卻在頂樓,見江雲浦和虞燭明一起來了,眼中是有一絲嫉妒流轉而過的。


    可這兩人都是察言觀色的好手,自然不會錯過周夢蘭的表情,哪怕隻有一瞬,


    虞燭明並沒拆穿她的心情,隻是裝作略帶震驚地說:“原來五夫人也是神武軍的人。”


    周夢蘭卻有意挑撥這兩人,她笑得嫵媚,道:“大小姐就不怕我是定北王藏起來偷、情的人?”


    沒等江雲浦出聲反駁,虞燭明聲音平靜地說:“五夫人,你的姿色不至於讓三個人都為你傾倒。”兩個她都覺得有些多了。


    這明明就是吃醋了啊。江雲浦側頭望著虞燭明,眸中有細碎的柔情乍現。


    然後又聽她說:“真是偷情我也不介意的,畢竟我與殿下隻是相敬如賓的關係。”


    江雲浦的笑意沒來得及收起來,僵在嘴邊。


    周夢蘭的表情則要更加精彩了,一陣紅一陣綠的,她是十分清楚惹怒江雲浦的後果的,別說留在白玉堂,若江雲浦真的生氣,她性命都可能不保。


    於是當下也隻能盯著江雲浦想刀人的目光,尬笑著解釋:“大小姐莫要笑話我了,我隻是開個玩笑。”


    江雲浦覺得在京城呆久了,他的脾氣都變好了,總是有人試探他的底線!可這是在虞燭明麵前,要穩重!他深吸一口氣,問:“五夫人來這兒做什麽?”


    周夢蘭揚起手裏的票據,“殿下可別忘了,我們白玉堂開盤,因為您這次隻讓虞成懷受傷了,那些賭他要死的人可虧空了,白玉堂進賬不少,我這會兒忙著算數呢。”說著,還用挑釁的目光看了眼虞燭明,似乎在嘲笑她,有“真可惜你是最後一個得知這件事的人”之意。


    虞燭明卻愣在原地,白玉堂,或者是大將軍,“原本是要虞成懷死的”這個事實猝不及防地進入她的腦海,電光火石間,她終於明白,讓虞成懷受傷,不是江雲浦自證沒背叛江家的手段,而是這群人策劃已久的陰謀,目的是要虞成懷的命,而江雲浦已經放了水。


    隻是以江雲浦的驕傲,虞燭明猜,他大概是不想問她該怎麽做的,因為他的心思在於“要保護虞燭明”。所以那天早上才這樣矯情,別扭,又是算命,又是要跟她親近的,就是為了確認他心中的那點對虞燭明的情意,好堅定他違抗江良光命令的決心。


    而從虞淮口中得知了她生氣的點,又想盡辦法來彌補……


    虞燭明斂了情緒,她笑著迴答了周夢蘭的挑釁:“殿下這是為白玉堂的收入貢獻不少啊,五夫人。”


    江雲浦便偏頭看向她。


    她在為他說話……江雲浦幸福地想,這時候她原不原諒他已經不重要了,他隻知道虞燭明又跟她站在同一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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