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木裏部主坐在馬鳴穀的大帳之中、摸著胡子疑惑地看著麵前地毯上跪著的崔靜,此時的崔氏二少爺依舊癡癡傻傻的樣子、渾身瑟瑟發抖……


    空氣裏傳來一陣騷臭味、莎木裏厭惡的皺了皺眉頭……黨項人崇拜勇士,厭惡懦夫,崔氏的這個二少爺如此不堪實在是讓他感覺惡心!


    一個四十許的黨項人急匆匆的跑進大帳,撲通一下單膝跪倒:“部主!我們的一個勇士醒過來了!”


    “到底是怎麽迴事?誰在我們的地盤上撿了便宜?”


    “率先襲擊我們勇士的是宋人、似乎是熙州的宋軍假扮的沙匪馬賊!我們的勇士們擊潰了他們、結果後麵又來了一隊騎士!聽唿和聲音似乎還是宋人、但這些宋人武藝要好得多,而且下手極其狠辣!人數大概不到五十人……”


    一個身披狐狸皮袍子的老者緩緩在大帳裏麵站了起來、向著莎木裏說道:“我們的一隊巡邏兵卒在苦眼泉那邊被襲擊了,殺死他們的應該有三十幾人!這些人是不是同一批人?”


    莎木裏沉思了一下、向這個老者問道:“那您覺得這些人到底是為了什麽而來?他們是不是崔氏的人或者是那些外來的西軍假扮的?”


    老者眯著眼看著地上跪著的崔靜、開口說道:“不管劫走財富的到底是誰、這兩支宋人馬匪裏麵肯定有一支是崔氏的手筆!”


    莎木裏疑惑地問道:“那崔正言難道不要他的兒子了?漢人。不是最重視自己的後代的嗎?”


    老者點點頭:“這個崔靜一直都是崔正言極力培養的兒子、但崔靜也從來都沒有正式宣布崔靜就是崔氏的繼承人!這裏麵就有一點詭異之處……而崔正言的長子、一直默默無聞,遠在大宋的汴梁城求學多年、似乎並不被崔正言所重視、甚至可以說是厭棄!可現在來看……崔正言心裏的崔氏繼承人、應該就是遠在東京汴梁的長子!”


    “這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即使要幫自己的長子清理前程、也沒必要就這麽犧牲自己的次子!”


    老者的神色愈發的冷肅、看了看大部主莎木裏:“部主,情況可能在向著最不好的方向在發展……崔氏恐怕已經自身難保了!”


    莎木裏哼了一聲:“反正西軍那邊已經對我等的商隊開始嚴查、我們與宋人幾乎正式翻臉!他崔氏膽敢勾結西軍背信棄義某就……”


    莎木裏突然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隨即目光炯炯的看著地上的崔靜、低聲說道:“你是說崔氏崔正言在故意把兒子犧牲掉?這些西軍根本不是奔著黨項勇士而來的、而是奔著這個崔靜而來的?崔氏在用這個次子的性命向西軍和某些宋人示弱?”


    “大部主聰慧睿智、恐怕的確是如此!”


    莎木裏看向老人、開口問道:“那最後出現的那夥人、應該是什麽目的?”


    長袍老人轉頭看了看崔靜:“怕是準備對崔氏下手的對頭!也可能是意圖取代崔氏的另一夥兒宋人……”


    “既如此……那我們就靜觀其變!不管什麽人想從熙州和馬鳴穀這一代向西行商,都得過某這一關!既然是想發財、那就得滿足黨項勇士的需求……”


    長袍老人低頭說道:“大部主當全力戒備、以防這夥人前來試探我們的實力!要一次打怕打疼他們……這樣才好向他們提出條件!”


    “確實如此!來人……收攏外麵遊獵的騎士,加強崗哨和斥候,死死盯著熙州和蘭州還有西寧州!一旦發現有宋人的大規模商隊出關向西、立刻報上來!”


    “遵命!大部主!”帳下的數名心腹手下立刻躬身施禮然後離開大帳騎著馬出去傳令去了……


    莎木裏瞥了瞥地上的崔靜:“這個廢物、先關到牲口棚裏麵去!也許還能換點貨品迴來……他父親拿他當做祭品、肯定不會出錢贖買他,可說不定崔正言的對頭會對他感興趣!”


    西洲西北、百石寨,馬六子靜靜地坐在一塊褐色的大石頭上麵……老帥爺的馬隊已經消失了很久了、久到那隊馬蹄揚起的沙塵都已經散去了。


    馬六子的臉冷的就像掛上了寒霜一般,他知道……老帥楊業自己也極其不看好這次北伐!那他這次……是來跟自己這些老部下老兄弟告別的麽?楊家……潘美……大宋官家,若是北伐失敗、老帥楊業,怕不是就得做那隻替罪羊?所以、老帥楊業已經心存死誌了!


    十幾名騎士沉默的牽著馬站在那塊大石頭旁邊、臉上也全都是一片蕭瑟之色……


    一匹快馬遠遠地從百石寨的方向疾馳而來,一個軍卒急匆匆的縱馬奔到大石頭旁邊、翻身下馬來到了馬六子的身邊,抱拳說道:“知寨!前兩日送來補給的那隊行商的頭領到了,此時正在寨子裏麵等您呢!”


    “知道了!”馬六子的心裏依舊是滿滿的擔憂,有些心不在焉的答道。


    一個心腹手下走上前來低聲問道:“六爺!老帥有沒有再提起咱們和這些商隊的事情?”


    馬六子慢慢的搖了搖頭:“就是因為老帥沒提這些、某心裏才放不下啊!咱們上次得了老帥的授意、奔襲數百裏滅了那個不知死活的辰州馮家!本以為這次崔氏的事情老帥也會讓咱們如此辦……可老帥一個字都沒提!”


    “帥爺這是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嗎?這不像是帥爺啊!”


    馬六子苦笑了一下:“走吧!迴去看看、這個自稱以後會取代崔氏的家夥到底是個什麽來路!要還是像馮家崔氏一樣為了銀子就可以出賣祖宗的貨色、那就直接把他們送到西北的商隊給滅了!”


    “那以後呢?咱們這裏沒了這些商隊、別的秦鳳路邊軍也會給他們開方便的吧?畢竟、誰會嫌棄銀錢咬手啊?可咱們在這裏渡日可就艱難了……”


    馬六子冷冷的笑了笑:“艱難?要是朝廷依舊像以前一樣對待咱、那咱就還是自己想轍!銀錢……大不了咱們就直接從那些商隊那裏取!”


    屬下苦笑了一下:“那可就真的成了馬賊了……”


    馬六子大步邁下巨石、翻身上了馬:“馬賊就馬賊!爺爺廝殺了大半輩子、還就沒正大光明的做過賊人呢!”


    陳駒此時正安安靜靜的坐在馬六子的百石寨裏麵。馬六子自己有些怪癖,行軍打仗打了半輩子、居然早就習慣了夜裏睡在行軍帳裏麵。


    就像他拿最好的帳篷招待自己的舊主老將楊業,不過、還有可能就是這百石寨確實是又窮又苦!根本就沒有幾間像樣的房子。


    馬六子領著一班老弟兄、餓著肚子咬著牙慢慢的在這座頂在黨項人對麵最偏遠的軍寨裏站住了腳!朝廷的錢糧發放不及時、那就自己掃蕩馬匪用功勞換!有時候、甚至還要用軍卒充當保鏢護衛直接護送商隊穿過馬鳴穀的勢力範圍西去經商……


    直至崔氏和馮家兩個豪族商家出現!


    兩家人默契的開始慢慢的接觸以馬六子的百石寨為首的西軍堡寨,雇傭護衛、賄賂犒勞邊軍,直至最後兩隻商隊幹脆就直接將錢糧甚至是兵刃器械按時交到這些堡寨的手裏!


    就這麽渾渾噩噩的混過了幾年、直到終南山陳摶老祖的一封信驚動了因為要避嫌而不敢過問西軍舊部狀況的老將楊業!


    馮家是馬六子親自帶著心腹絞殺的!那是楊業的意思也是馬六子這些西軍向某些官員表態的緣故……裏麵的彎彎繞、馬六子想了三夜也想不明白……


    陳駒看了看帳篷門外兩個站的筆挺手按長刀的侍衛,有些忍不住笑了笑。這馬六子難不成還想黑吃黑?可他還沒見過自己的商隊呢?


    一旁的楊離確實饒有興趣的走到帳篷側麵的毛氈牆壁旁邊、仔細的看起了掛著的一幅邊境草圖!


    陳駒閉上眼睛似乎在假寐……而一道身影一下子擋住了上午投進門內的陽光!


    “你在看的是五座堡寨的分布圖還有邊境的地形圖、還有每座堡寨裏麵的兵士和糧草數量!你信不信就憑你私下偷看軍事輿圖的罪名某就能當場斬殺了你?”


    馬六子麵色不善的站在門口、冷冷的看著那個背對著自己正在看輿圖的年輕人。


    楊離頭都未迴、伸手指了指輿圖上麵的百石寨,還有左右兩座小一些的堡寨:“馬知寨和這四個堡寨的軍主怕都是故……太原楊老將軍麾下的老西軍吧?這駐紮的位置拿捏的極好!進可攻退可守、不管哪個方向上有危險來臨,都有迴旋的餘地!”


    “哼!”馬六子看了看擺在門側兵器架上麵的那杆鐵槍,冷冷的說道:“報上你們的真實身份還有目的!別以為送了一些軍資財物某就會玩忽職守任由你們裏通外國走私貨物了,某覺得你們還是老老實實的交代的好!”


    楊離慢慢的轉過身來、微笑著向馬六子抱了抱拳:“在下楊離、見過馬將軍馬義士了!”


    馬六子一愣、隨即驚訝的指著楊離問道:“你……你不是在辰州城外給通判官和道門做事的那個……”


    楊離微笑道:“馬將軍好記性!正是楊某。”


    馬六子神色詭異的打量了楊離一番:“少將軍扭扭捏捏跟俺提起的、難不成就是你們?你居然是豪商出身?某不記得這西北之地有能出境行商的楊姓豪族啊……你們是來打關節求某等這些邊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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