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古老的邙山一片蕭瑟,枯樹寒鴉、荒草孤墳……當年的南唐國主如今的大宋違命候李煜的陵墓前、靜靜地站著一個人影。


    兩輛馬車靜靜地等候在山穀下麵的土路旁邊、前麵的車子裏一個披散著頭發的儒雅男子正靜靜地望著窗外山坡上的那座陵墓和那個蕭瑟的人影……


    小長老輕輕地笑了笑、低聲喃喃說道:“國主,某家帶著國後來看你了!三年了……國後女英一直不敢迴來麵對你的墓碑,這次、怕是有很多話要對你說……本來某家也想上去祭拜一番,可女英說什麽也不同意……嗬嗬嗬……她是怕你見到某家會大怒傷心吧?哈哈哈……隻是如今女英再不是什麽國後了……他現在、是苦節門的門主夫人!”


    沒有紙錢、沒有鬆枝蒼柏……沒有祭文祭品,隻有一個滿麵淚痕滿眼恨意的絕世美人站在李煜的墓前。


    “你傷心麽?你可不甘嗎?你的女人……被殺了你的仇人糟踐玩弄!你的女人……現在、是害得你朝堂大亂那個仇人的夫人!你的才情壯誌呢?你的千裏江山呢?你的子女現在像豬狗一樣被趙光義圈養……全都壓迫成了驚弓之鳥和廢物傻子!你的那個兒子現在像一個匹夫一樣流落在江湖苦苦掙紮……還有那個該死不死的窅娘!你的紅顏知己……不知道付出了什麽代價居然也逃了出來,還想著給你報仇?嗬嗬……你可後悔嗎?你這個……無用的皇帝!”


    夕陽西下……小周後一席兜帽大氅站在李煜的墳前、嘶吼怒罵……最後、泣不成聲……


    洛陽城……漢唐逝去,似乎也帶走了這座古城的氣數一般,頻繁的戰亂將這座古都幾乎徹底摧毀!


    契丹人、奚人、甚至是韃靼人加上各路諸侯在這片中原大地上反複廝殺爭奪……戰火和馬蹄摧毀了曾經巍峨的宮苑和樓閣,差點殺光了這裏曾經驕傲自豪的漢家百姓,直到趙宋皇帝南征北戰徹底平定了中原大地。洛陽又開始了疲憊而緩慢的複蘇……


    本來鎮守、或者也可以說是圈禁在洛陽的魏王庭美已經死在了房州……還有據說和他勾結過的一眾大臣、全都被處死的處死流放的流放!不過見慣了大場麵的洛陽百姓卻並沒有在意……依舊努力的在這座大城裏生活著掙紮著!漸漸遠去的戰火和血腥換成了越來越平靜的生活、百姓們似乎覺得有了奔頭,洛陽城也漸漸地熱鬧了起來。


    一個個朝代更迭、戰火掩蓋了一個個王朝的遺跡,洛陽裏曾經生活過的勢力或者是達官顯貴們在這座城地下留下了一條條錯綜複雜的密道和密室!頻繁的戰火讓一代代權貴們不再信任陽光下的地麵、反而喜歡給自家留一條活命的地道或者躲避兵災的暗室!久而久之……這些密道和密室被一些人發現利用起來,變成了一個隱秘的世界!


    這裏有朝廷通緝的重犯!有心懷不軌的反賊,還有一心複仇的遺孤!更多的、還是眼神兇殘手段毒辣的亡命之徒……


    一個個或者平凡或者隱秘的商鋪或者小院、還有寺廟甚至是水井!都會以一般人想象不到的機關或者暗道與這個地下世界相連,城內的排水暗道、甚至是護城河都與這個錯綜複雜的地下世界相連。


    趙匡胤還活著的時候、洛陽令就為了邀功起過鏟除這個毒瘤的念頭,收買縱火、軍兵絞殺……最後甚至在洛河漲水的時候引了河水進了護城河意圖將這個地下世界裏麵的所有人全部淹死算了!結果、除了衝出了幾十具腐爛的屍體,並沒有什麽作用,反倒還汙染了井水引發了一場瘟疫死了上百個無辜的百姓!


    沒有立功的洛陽令被大怒的皇帝發配到嶺南去吃荔枝了、繼任者則繼續裝聾作啞索性不再理會這個並不起眼的地下世界……反而開始暗中收買一些混跡於此的亡命之徒,持續打壓下、這個地下世界愈發的隱秘低調起來,雙方也就慢慢的相安無事了。


    一座城西的院子裏、假山旁邊的一處石頭後麵,借著夜色走出來幾個人影。兩個女子一言不發的邁步走向了後院……隻留下三個男子站在假山旁邊目送著她們關上院門消失在眼前。


    小長老歎了口氣、隨即對旁邊的侍者心腹低聲說道:“算了……這院子住著局促,某還是再迴地下去看看那些異人解解悶吧!”


    “是!主人、不過,還是帶上幾個護衛安全一些。”


    “不必了、讓護衛全心看護好夫人就是了,某數年沒有迴來……想來在這地底下比這地麵上要更安全一些。”


    心腹侍者低聲說道:“醉蔭樓現在慢慢開始掌控洛陽城的坊市青樓了、一些人手也開始滲透進地下了,我們處理了一些、他們也沒有放棄,現在還在僵持著!”


    “嗬嗬……我苦節門退到地下與孤魂野鬼為伍、那女子居然還是陰魂不散……何苦來哉!不要理她們……守住我們的跟腳即是。”


    三個人再次消失在石頭後麵、夜色深重,外麵的洛陽城並不宵禁、來來往往的行人和熱熱鬧鬧的坊市店鋪青樓酒館燈火通明。小長老卻進入了這個地下世界、消失在地道深處。


    隧道裏麵漆黑一片、兩個心腹手下一前一後的舉著火把照亮腳下和四周,一個個洞口黑洞洞的、間或有一個洞口處點著火把照亮,或者有陰森森的眼睛在黑暗裏一閃而逝……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彌漫著。


    小長老吸了一口氣:“還是這種味道……前麵應該是地宮了罷?”


    那個心腹侍者舉起火把看了看前路、低聲答道:“是的主人!天福寺的地宮就在前麵了,主人可是要去見趙四郎?要不要小的去召集一下咱們的人手?”


    “趙四郎那廝見到本座還不敢生出別的心思……不必了!再說……趙四郎的身邊要是沒有我苦節門的人手、洛陽的苦節門下就可以全數處死了!”


    “是!主人、隻要主人一聲令下,趙四郎的人頭就會擺在主人的腳下!”


    小長老撇了撇嘴角:“可惜本座對他的腦袋沒有興趣……還是活著的趙四郎有些趣味!走……”


    地麵上的那座天福寺還有寶塔早就泯沒在戰火塵埃之中了,現在的天福寺原址上、是兩條曆史不久的街坊,住著的都是一些中等人家。這些人家做夢也想不到、自家地下……居然就是一座不小的隱秘地宮!地宮和與之相連的地道裏麵、全都是一些殺人不眨眼的匪徒盜賊、朝廷欽犯,還有罪大惡極的淫賊惡棍!曾經地宮裏麵的那些經文石板、還有舍利貢品,器具金銀自是早就被橫行在底下的這些亡命之徒給倒賣出去了。


    也不知道上麵的這些人家知道自家床底下地底深處就生活著這些人渣敗類、會不會驚駭的瑟瑟發抖繼而逃之夭夭?


    趙四郎挺胸疊肚的露著一叢黑乎乎的胸毛、四仰八叉的坐在一張古樸精美的石椅之上,身側一個臉色煞白的美麗女子在小心翼翼的給他捏著腿腳……


    偌大的地宮裏麵點著十幾隻火把油燈、照的四下裏還算是明亮,十幾個奇形怪狀的男人一個個嘻嘻哈哈的一堆堆一簇簇的嬉笑交談著、四周的石桌供桌上麵擺著酒肉和雜七雜八的物品……還有幾個人在低聲的討價還價、似乎有什麽東西要販賣給趙四郎的手下。


    一個侏儒穿著髒兮兮的短衣、一溜煙的奔了進來,來到趙四郎的跟前跪下磕了一個頭:“趙四爺!西邊的路子裏來了三個人,似乎有些來頭!指名道姓的要見四爺!這麽的人將他們攔在了門口、四爺您看要不要先收點見麵銀子?”


    “長的什麽樣啊?”


    趙四郎微閉著眼睛、一隻手捏著女子的脖頸大剌剌的問道。


    侏儒想了想:“三個人!為首的是一個像是貴人一樣的男子,頭發披散著、看起來麵善的很!對了、那人笑起來像是廟裏的佛爺一樣好看,手裏沒帶兵器、卻握著一條黑色的佛祖……”


    “我的……老子日你仙人……”


    趙四郎大驚失色、一腳就將侏儒踢翻在地!大罵道:“該死的東西、那可是老子惹不起的煞神!還不趕緊將他好好的請進來……”


    侏儒在地上滾了一圈、趕緊爬起來擦著噴出來的鼻血飛奔出去!


    趙四郎甩開身邊的女人、趕緊站起來,轉了兩圈後還是咬咬牙走了出去,地宮內的幾個屬下似乎也緊張起來、偷偷地握緊了兵刃守在了四周,兩個鐵杆心腹也趕緊跟在了趙四郎的後麵。


    “哎呀呀!小的一猜就是您老人家駕臨……佛爺在上、請受小的一拜!”


    趙四郎剛剛走到地宮的那個洞口前麵、就見小長老帶著兩個麵無表情的手下安然的走了進來……洞口外麵、自己的那四個手下已經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了!隻要那個侏儒板凳鬆瑟瑟發抖的跪在洞口外麵的角落、一邊還在偷偷地看向地宮裏麵的情形!


    “嗬嗬……趙四郎……你這廝日子過的愈發舒暢了!怎麽、還記得本座?”小長老捏著那串黑色的佛珠,淡淡的笑著。


    趙四郎趕緊磕了一個頭、小心翼翼的爬起來笑道:“當年佛爺手下留情放了趙四一條狗命,趙四這輩子哪敢或忘?佛爺有事派人過來吩咐小的一聲就行、小的一定盡心盡力給佛爺效死!怎敢勞動佛爺大駕來這醃臢地方?”


    小長老無所謂的笑了笑:“許久未迴來了、這洛陽城也變了樣,當年的故人死的死流的流……剩下的、恐怕也都在這地底城裏苦熬日子呢吧?本座也不願意在外麵獨自枯坐,就下來看看你們這些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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