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幾天前還是你死我活的對手。


    現在竟安然處於一室。


    薑小槊倚坐在窗上,頭靠窗棱,晃著兩條腿。


    莫爾蹲在地上,雙眼無神似行屍走肉,,地方平放著的,是他的妻子,名叫吟一,死因不知。


    是多大的緣由,才讓一個身懷六甲即將臨盆的母親,選擇與孩子同歸於盡?


    已經過去幾個時辰,屍體徹底涼透,一個半透明的魂體自屍體上爬起。


    她打量著自己和地上呆呆的男人,眼神悲憫。


    薑小槊跳下窗,走上前去。


    吟一很平靜地越過莫爾,走過來:“走吧。”


    “你知道我是什麽人?”薑小槊好奇地問道。


    她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


    莫爾從呆滯中驚醒,急迫的問:“她......她說什麽?”


    薑小槊看著吟一,吟一看著莫爾。


    “你同她說,想要知道我為什麽跳樓,先做兩件事。”


    “第一,不許他再殺人。第二,不做那些繁文縟節的法事,即刻火化我的身體,帶著骨灰來,便告訴他一切的緣由。”


    雖然不知道她這樣做的緣由,薑小槊還是如實轉達。


    莫爾聽後,怔在當場。


    “走吧!”吟一並不留戀,很是淡然。


    薑小槊遞給她一把傘,正待出門。


    “等等!等等!”莫爾痛哭流涕,雙手放在腹部,“我們的孩子......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七尺男人跪在地上,抱頭痛哭,嗚咽之聲低沉嘶啞,隨著寒冷的北風飄散在寂寂的夜。


    讓人沒想到的是,吟一並沒停留,而是直接去了往生涯。


    “想好了?”將小槊望著崖邊決絕的女子問道。


    “嗯,若他來找你,就原話轉告他即可,若他真的有悔意,留的東西才能給他。”


    “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將小槊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你知道嗎,我原本的計劃不是這樣的,可是真的不忍心……”


    她站在崖邊,迎著黑暗一笑:“早就是已死之人,這或許是我與他最好的結局吧。”


    說完,吟一毫不猶豫的縱身一躍。


    徒留將小槊在原地,站立良久。


    一日後。


    莫爾抱著一個罐子出現在洗墨樓門口。


    他雙眼深陷,麵目死灰,手裏還抱著骨灰罐,著實把丁衣嚇了一大跳。


    “吟一已經走了。”


    “走了?她不是說……辦完這些告訴我的緣由嗎?她就那麽恨我……”莫爾喃喃。


    一臉的難以置信,和悔恨。


    “她說,讓你帶著骨灰去她的故鄉,去找十裏柳坡的馬大娘,一切就都明白了。”


    到今日,將小槊真的一點脾氣都沒有了,任誰都無法把眼前這個胡渣滿臉,形銷骨立的男子,與那日的冷血殺手連在一起。


    “多謝!”莫爾木然轉身,緩緩離去。


    丁衣走上前來:“他,沒事吧?他會不會?”


    “不會有事的,至少在弄清楚事情始末前不會。”將小槊收迴眼神。


    “姐,你就不好奇嗎,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想知道!”


    是真心話,一切以生命為代價的故事,都是慘烈傷人的。


    將小槊伸著懶腰往裏走:“今日做啥好吃的?”


    “我買了鱸魚,待會兒……”


    “姐,姐!鱸魚怕是吃不成了。”


    話音剛落,一輛棗紅絨緞馬車已經穩穩當當地停在大門口。


    自車上下來一位熟人,劉嶼!


    “劉嶼見過姑娘!”


    “喲,你呀,那日一別,是有幾天未見了哈。”


    嘿嘿,生意上門了。


    劉嶼臉麵潮紅,但他顧不得這些:“請姑娘去看看大,公子。”


    “他怎麽啦?”


    “姑娘您還是親自去瞧瞧吧,再晚怕是?”


    “好,瞧瞧去!”將小槊邊走邊說:“丁衣,等會迴來吃魚啊。”


    “好的,姐,等你。”


    將小槊一腳跨進馬車,劉嶼卻在旁邊欲言又止。


    “咋啦?”


    “誒,是十萬火急的事……”


    稍一琢磨,將小槊便隱了身行,語音寥寥:“我倒要看看有多著急。”


    轉眼間,便來到大皇子的寢宮,長定殿。


    還未進去,就見門外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


    一個年紀稍大的太監跪在地上衝裏麵哀求:“求求您了,皇子殿下,您就讓太醫看一眼,看一眼好不好?”


    果然,他旁邊躬身站著個須發皆白,掛著箱子的老太醫。


    “滾!你們都滾遠些!”裏麵傳來大皇子聲嘶力竭的吼叫聲。


    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正納悶之際。


    “啊!”


    還沒看到究竟,門口的宮女發出尖叫,然後一股腦兒往裏衝。


    將小槊顯出身形,幾步隨眾人身後一並進去。


    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


    “滾,誰再過來一步,我就要誰的命。”


    隻見大皇子坐在地上,手裏抱著一個人事不省的女人,一手握刀,刀上血跡斑斑。


    那血的根源居然是,他抱人的手腕。


    這是要,割完自殺嗎?


    “我要跟她一起走,你們誰都別攔著,我要一起走。”話裏居然帶著哭腔。


    跪地的一群人咋咋唿唿亂成一團。


    將小槊立在眾人身後看著這仿若鬧劇的一幕。同時,地上的人也看到了她。


    “你,你來啦,留住她,幫我留住她,我一會兒就隨她去。”


    大皇子看到來人,像看到了希望。


    大家都看過來,將小槊上前兩步:“都出去,太醫留下。”


    大家麵麵相覷,並不曾見過此人……


    “滾!”


    一聲怒吼,眾人散盡,最後一人還不忘帶上門。


    將小槊蹲下身子,一本正經的說到:“我還要迴去吃魚呢,所以勸你趕緊放手,讓太醫看一眼,興許還有救。”


    “啊?你是說,她......還活著?”


    “嗯!”


    大皇子將信將疑,把女子放在地上。


    太醫不敢怠慢,放下箱子蹲在地上,把住女子的手腕。


    一塊絹布飄到地上的人身上,將小槊一臉嫌棄的說:“割腕要用力,割不到大動脈除了痛,啥作用也起不到。”


    或許是聽聞女子還有得救,大皇子已經沒有先前那般激動,兀自撿起錦帕,係在腕上。


    “怎麽樣啊?”


    “迴皇子殿下、姑娘,一息尚存,隻是多日沒進食米水,出現暈厥,得趕快救治,恐有性命之憂。”


    這時大皇子反應倒快,趕緊抱起女子,放到床上。


    芝麻綠豆點事,真是,薑小槊打開門:“進去幫忙。”


    一個宮女一個太監聞訊進屋。


    一場鬧劇就這麽落幕。


    將小槊摸著咕咕叫的肚子自言自語:“好餓喲!”


    折騰一番,正待離開。


    “姑娘留步。”


    那頭,劉嶼從深深廊道而來,一禮:“姑娘勞累,已備簡單吃食,這邊請。”


    宮裏頭吃些啥珍饈還真想去看看,可是丁衣那倔妮子一定會在家裏傻等的。


    “不了,既然你來了,說說怎麽迴事吧?”


    見她執意要走,也不強留,劉嶼側身把薑小槊讓進旁邊的偏廳。


    “大概一年前吧,一次大皇子在萬安街上遇到了,那名女子,趙嫿。”


    “誒,大皇子也算是看盡各色傾城佳人,偏偏對趙嫿,甚是上心。”


    “這世上大概都是這樣,一物生必有一物克。”


    劉嶼歎口氣,語氣無奈:“偏偏趙嫿姑娘,沒看上咱皇子殿下,而且還倔強不從。”


    “這不,皇子殿下一急,手段強硬了些,趙嫿姑娘竟杠到底,幾天不吃不喝相抗。”


    “今日暈倒在屋內,皇子殿下慌了神,以為她.......唉!誰都不讓碰。”


    “想必這不是第一次了吧?”記得剛剛看到,大皇子的手腕上,橫條條不止一道。


    “讓你見笑了,確實不止一二。剛鬧的時候,皇後還會過來看看,最近,也不見來。”


    “興許想著,過了這新鮮勁也就消停了,可這一鬧就是大半年了,唉!”


    動不動就割腕自殺的男人,真讓人受不了,換做是她必然也避得遠遠的,無奈權大欺人逃不過。


    “你們好好安慰著吧!”薑小槊站起來:“走了。”


    “姑娘慢走。”


    過幾天就立春,雖然寒冷依舊,但人心對春天的向往,早已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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