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四方,通體黑色,堅硬異常。


    拿在手裏超乎尋常地沉,似乎比普通的鐵密度大。


    薑小槊細細地瞧,發現匣子的上麵很特別。


    那一塊由無數長短不一的長條形排列而成,靠近邊緣的地方有一個鎖孔,從孔的形狀上看,極其少見。


    孔由三個空心圓套成!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某個獨門秘法!


    “可惡,是那個什麽媽媽強迫你,讓你......裝......”


    丁衣表情憤憤。


    扶桃瞪著無神的大眼睛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不是的,不是她強迫我的。”


    一抹羞怯的神色爬上她光潔的臉龐:“原本我是的,隻是後來......遇到了......遇到了......小裁縫”


    “所以你們暗通曲款,就......”丁衣很是驚訝。


    “不是的,不是的。”扶桃連忙擺動雙手,解釋。


    “是,我自己。”


    她把散落的發絲夾到耳後:“我用一根沾滿塵灰的木棍,結束了自己的少女身份。”


    “那是......為什麽?”丁衣訝異追問。


    連薑小槊都停止動作,望過來。


    扶桃盯著地麵,表情又嬌又怯:“我與他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所以便用這樣的方式,做個了結。”


    丁衣張開的嘴唇好一會兒才落下來。她輕咬貝齒沒再說話。


    薑小槊提著匣子走出地下室。透口氣。


    這個生在爛泥地、活在爛泥地的姑娘,竟然用這樣決絕的方式,獻祭她人生中第一次遇到的美好。


    當初的決定引來今日之橫禍,她可曾後悔?


    薑小槊歎口氣,想起來一件事。


    她來到一樓的堂屋。


    百無聊賴的劉福正圍著立柱轉圈,像極了拉石磨的驢。


    薑小槊就這麽靜靜地盯著。


    直到他發現她的存在,直到他的背脊發毛,直到他抱著柱子,把臉貼在圓柱上。


    “此裁縫,可是彼小裁縫?”


    薑小槊抱著手臂一副審問的姿態。


    “是.....是.......扶桃她......可好?”劉福不敢轉過頭來。


    薑小槊圍著像一塊餅似的貼在木柱上的人,轉一圈,思忖半晌:“扶桃後來去找你了?”


    他點點頭。


    “她想和你一起奔逃?”


    他又點點頭。


    “那你是怎麽把命玩掉的?”薑小槊語氣寒涼。


    劉福把柱子抱得死死的:“我想用扶桃手裏的東西......換些銀錢......誰知那人竟說我滿口謊話,一言不合就動起刀子。”


    薑小槊撤迴目光,盯著某處想了一會兒。她忽然就不想再問下去。


    一旦有了這些想法,再看劉福,就覺得那張瘦長的馬臉,和那雙黃豆大的眼,極其讓人生厭。


    薑小槊無限感慨的搖搖頭:“是怎麽樣的緣分,你與扶桃,還有我們三人,才會相遇。”


    說罷,徑直牽起骨鞭,像拉一條狗一樣,把劉福拉出去,栓到洗墨樓門前那棵要死不活的半大樹上。


    劉福欲哭無淚,掙脫無門:“仙人,菩薩,大人,我錯了,我不該背著扶桃做那發財的春秋大夢。”


    “我不該折迴去!我錯了,我錯了!”


    封口!


    打現在開始,不想再聽到他說一句話。


    劉福“嗚嗚嗚”發出一陣亂響,幹瞪著雙眼,巴巴地看著掌握他命運的人越走越遠。


    “想要保命,你就隨著日落月升的軌跡,一點點的移動吧。”薑小槊摔上門,“折磨不死你!”


    看不見的日頭掛在冷空,光撒大地,其中一縷悄無聲息地穿過樹葉的空隙,落到樹下人的肩上,立時,那裏騰出一蓬煙來。


    劉福被灼痛得跳腳躲開,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日光的方向,佝僂躲至一旁濃陰處。


    寒氣鎖道,殊不知,這冬日的寒冷,才開了個頭兒。


    晌午過後兩個時辰。


    洗墨樓緊閉的門再次打開。


    躲在樹下的劉福豁然起身,眼裏充滿希冀。


    丁衣打扮妥當,步履輕快地出了門。


    她今日特地穿一身綠色千菊瓣錦衣絲緞裙,外麵罩一件同色的羽緞披風。


    顏色亮得晃眼,人卻俏皮活潑。


    薑小槊撐著傘,隱了身形,跟在後邊。無人理睬的劉福隻好重新蹲會原地。


    丁衣沿著落虹街一路逛一路走,不緊不慢,沿途的胭脂,絲帛,金銀頭飾,一個都沒落下。


    出了落虹街,轉過一個窄窄的巷口,就進了米糠巷,行過兩個鋪麵,便是那日麵餅所在。


    暮色彌漫,夜拉開序幕。


    或許是走得有些發熱,丁衣解開披風,露出裏麵的一身新綠。


    此後,她不再似起初那般慢悠悠地閑逛,而是換了種風格,腳步加快,低頭隻瞧路麵,仿佛急急往某處趕。


    而且淨往光線昏暗之處湊。


    “姐,這到底管不管用啊?”丁衣小聲嘀咕。


    跟在一側的薑小槊自然沒人看得到她:“你與扶桃一般年紀,相仿身高,又穿著大致顏色的衣服。這法子管用度,九成。”


    “可是,”她抱怨道:“我都在這條街麵來來迴迴兩遍了,咋一點動靜都沒有?”


    薑小槊抬頭看一眼天。“再轉一個時辰,咱就收工!”


    “啊!還要走一個時辰!”丁衣撅起粉唇,一萬個不願意。


    就在二人一言一語間,一條黑影鬼魅尾隨而至。


    “來了!”薑小槊一眼洞悉。


    “真的!”丁衣眼睛程亮,立時來了精神。


    “往暗處帶,前麵不遠處有一僻靜小巷,我在那兒等你!”


    “嗯!”


    丁衣加快步伐,隻管埋頭往前。


    後麵的人像一條尾巴,粘著甩都甩不掉。


    她變走為小跑,三步兩步繞過鐵匠鋪,一頭紮進旁無一人的僻靜小巷,更黑的夜色將其吞沒。


    眼看人要跟丟,黑影提腳追趕,一並隱進伸手不見五指的無人巷。


    咦!明明親眼所見,人進了這裏,怎麽就沒有了。黑影停下腳步,疑惑四顧。


    忽然!


    一個張大得無邊的黑布,兜頭罩去,把黑影蒙了個措手不及。


    丁衣自藏身處跳出來,棍子一陣亂掄亂砸:“死鬼!色鬼!叫你跟蹤老娘!不請你吃一頓棍子,隻怕日後還要去禍害她人!”


    “啊!啊!別打了!別打了!我不是欲行不軌之人!”一個粗嘎的男人聲音自黑布下響起。


    在薑小槊的控製下,那布就像一個牢不可催的籠,怎麽也掙脫不開。


    丁衣棍子,腳踢全都用上:“不是欲行不軌,你跟著老娘幹嘛?啊!”


    “我是官府之人,在捉拿逃犯,真的,我真沒那齷蹉之心。”男人盡力解釋。


    “即是逃犯,便是十惡不赦之人,你覺得老娘像嗎?”丁衣不依不饒,飛起腳揣在男人極其脆弱的地方。


    “啊!”男人疼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像......隻是你們穿的衣服極像,是我認錯了,認錯了!”


    丁衣也停下來歇口氣:“你追的到底是男人還是女子?”


    “是......一個女子!”


    “誰信呢!一個女子能是大惡人。”


    “千真萬確!我家主子還給我們看過她的畫像,模樣還挺俊俏。”


    二人眼神交匯,就是跟蹤扶桃的人沒錯了。


    薑小槊玉手一揚,那塊布像一捆套索,勒住男子的脖子往上提,他雙腳亂蹬眨眼間離了地麵。


    “說,你家主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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