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大四上學期和許哲凱分手後,我便一直躲著他。


    兩年的相戀足夠熟悉一個人的作息規律,想要在偌大的校園刻意躲避他,簡直易如反掌。


    最後一次見麵是2010年的全校畢業典禮上,他作為本科生優秀代表致辭,想不見都不行。


    台上的他身著學士服,發言穩重而不失幽默,舉手投足氣定神閑。


    彼時的他已經手握匹茲堡大學哲學院的offer,一畢業就要飛去大洋彼岸攻讀哲學碩士。而我也早在大四上學期就拿到了國內教育學top1院校的保送,畢業後留在國內繼續讀研。


    看上去兩個人的未來都是一片坦途,但我們卻不能繼續攜手同行。很多不了解情況的人,都以為我們分手的原因是克服不了畢業後異國相處的困難,隻有我和他還有614其他三賢知道真正的原因,當然,還有季楊。


    大三下學期的期末季楊就找過我,直截了當地表達了她對許哲凱整整三年的愛慕之情。其實她不說我也知道,早在大二初相遇的那場小組賽上,我就覺察出季楊看向許哲凱時目光裏的情愫,誰讓我們喜歡的是同一個人,她的心思我怎會不了解。


    傾心許哲凱的姑娘有很多,走在校園裏,看向許哲凱的目光不乏花癡們的熾烈,但季楊的目光中又比她們多了些堅定。


    許哲凱那麽聰明,怎會不懂季楊的心思,隻是視而不見罷了,而我表麵不在乎,心底還是會隱隱不安,季楊的目光太勢在必得了,就像瞄準獵物的獵人那樣,隻是我永遠也猜不到,她什麽時候會扣下扳機。


    季楊問我知不知道許哲凱畢業要去美國,我說知道。她又問我為何不同去,我說我愛他不代表萬事都要追隨他。她說她願意追隨,她已經拿到了cmu的offer,可以繼續和他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我說那就看他願不願意讓你追隨。


    關於畢業去向的問題我和許哲凱早就溝通過,異國戀不是問題,我們決定先用幾年時間各自深造,研究生畢業後再選擇一座彼此都愛的城市合體。


    我不是那種依賴性特別強的小女生,我有自己的人生規劃,而從小父母就不在身邊的許哲凱亦是獨立慣了,有自己學業、事業的規劃,也十分尊重我的選擇。


    所以我對季楊那次看似頗有些冒失的挑釁並未太在意,和許哲凱在一起兩年了,他的追求者可不止這一個,比這熱烈的我見多了,何況我對自己的吸引力頗有自信,我的“小白楊”即使暫時移植國外幾年,也會更加枝繁葉茂的迴到我家後院。


    然而,大四開學沒多久,“小白楊”就被季楊連根帶葉的挖走了,我心底原本屬於他的位置,也變成了一個血淋淋的樹坑,隨著時間的流逝血跡沒有了,坑一直在,這麽多年也沒有新的樹種進去。


    分手是許哲凱提的,理由是他讀完研究生也許會繼續留在美國深造,不想耽誤我。


    不想耽誤我,他做的真好,也許是為了徹底斷了我的念想,分手半個月後他就和季楊並肩走在了校園裏。真好,俊男靚女,一對璧人。


    知道我被分手,614三賢當然不會善罷甘休。小茹連續一周每晚十一點半準時撥通許哲凱的電話,有時是不帶髒字的罵上半個小時,有時是不鹹不淡的冷嘲熱諷,有時則爹媽爺爺奶奶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一遍。鬱涵和劉珈則含蓄一些,以短信為陣地討伐許哲凱,鬱涵負責上午發十條,劉珈負責下午的十條。語言之犀利,措辭之精彩真讓人疑惑她倆為啥當初不報中文係。


    許哲凱也是個奇葩,從不答話、從不迴複也就算了,他居然從不關機也從不掛機,就每天按時按點的安安靜靜挨著罵,弄得我方那三個虎妞鬥誌銳減,勉強持續了一周也就鳴金收兵了。


    而從我被分手,到小茹她們報複行為的結束,我都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除了第一次見到許哲凱和季楊並肩進入圖書館那天晚上我躲在被子裏哭了許久之外,再無波瀾。最後搞得鬱涵她們仨開始質疑我倆到底是誰甩了誰。


    畢業典禮的一周後,許哲凱就飛去了遙遠的異國他鄉。他離開的前一天,李然給我打了電話,告訴了我許哲凱的航班號和起飛時間。李然是許哲凱的室友兼死黨,也是除小茹她們三個外,我倆兩年愛情的另一見證人。


    我當然沒有去送他,電視劇裏那種機場送別橋段我是不屑模仿的,結束了就是結束了,沒有繼續牽扯的必要。況且,他身邊早有佳人同行,我去算怎麽迴事。


    許哲凱走後沒多久,我們終於迎來了畢業季,散夥飯吃了一頓又一頓,告別的話說了一車又一車,四年的同路人終於還是各奔前程,散落天涯。


    從那以後,我再沒有聽到任何與許哲凱相關的消息,或者說是我刻意將“許哲凱”三個字屏蔽掉。隻是在後來幾年偶爾午夜夢迴時,那張曾經無比熟悉的臉還是會在腦海中浮現,那個充滿磁性的嗓音還是會在記憶中響起。我騙得了任何人,卻騙不了自己的記憶。我可以瀟灑的宣布自己早把他放下了,卻還是會在某些個深夜凝視心底那個空著的樹坑,樹不在了,但關於他的氣息卻早已滲透到坑底的每一寸土壤裏,揮之不去。


    現在,我又迴到了故事的起點,


    “你好,對方辯友!”是我們最初的對話,昨日重現,誰能想到我們的再次重逢竟要穿越時空,成本可真是不低啊!


    無論如何,我終於又見到了他。


    “你好,對方辯友!”


    “你好,對方辯友!”


    “加油,爭取決賽一起吵架。”


    “好啊,期待下次一起吵架。”


    這就是再次相遇那天我們的全部對話。


    許哲凱一直把辯論賽看作“文明人的罵街”,他不是一個願意在各種活動中拋頭露麵的人,雖然隻要他參加也就沒有別人什麽事兒了,他永遠是場上最矚目的那一個。也許是越缺少什麽的人越需要被證明,而許哲凱從小到大太不缺少別人的欣賞了,反倒並不在意這些光環,但他在意自己的績點,在意這些活動經曆在日後留學、工作中的價值,所以在校內外一些高級別的比賽中還是會見到他努力的身影。


    辯論賽初賽階段依然是小組積分循環賽,所有報名的院係都要進行車輪戰,勝一場積兩分,負一場不得分,最後積分前四名的隊伍進入半決賽,半決賽通過抽簽的方式決定對陣雙方,半決賽的兩支獲勝隊最終躋身決賽。


    經過一輪又一輪的“口舌之爭”,上屆冠軍法學院以全勝戰績位列第一,教育學院輸法學院一場,排名第二,季楊隊長率領的哲學院輸給我們和法學院各一場排在第三,第四名則是中文係代表隊。


    半決賽抽簽結果也出來了,我手氣不錯,抽到了實力相對弱一些的中文係。這樣一來,法學院與哲學院的半決賽必將是一場血雨腥風的激烈廝殺。


    半決賽的兩場比賽是同一天下午進行的,地點在校學生活動中心的大禮堂。上半場是教育學院與中文係的對決,我們贏的毫無懸念。從禮堂左側台階退場時,我迎麵遇到了即將上場的法學院代表隊和許哲凱,按理來說許哲凱他們隊應該從台階的右側上場,畢竟他們的座位也在那一邊,他們隊其他三人走的就是那一側。他不會是緊張的迷路了吧。


    時間倉促,再加上台階一側燈光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到他帶著笑意地說了一聲:“優秀!恭喜!”我也笑著迴了一句:“別緊張,等你吵架!”


    觀眾席上鬱涵、劉珈和小茹在拚命向我揮手,招唿我過去坐。我跑過去,坐在了鬱涵身邊,這才發現小茹的家屬江安也來了,我們所在這一排還坐著江安帶來的幾個地遙係學長。其中一個黑瘦子殷勤地遞過來一瓶可樂,“說那麽多話,渴了吧,喝點飲料。”“不渴,不喝,謝謝!”我一邊拒絕一邊目不斜視地看向台上的辯論席,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七年不見,我應該對眼前這個不到二十歲的許哲凱感到陌生,也理應與這個“始亂終棄”的“渣男”保持距離,可是,兩次賽場的相遇,我們的對話簡短而隨意,就好像認識了很久那樣,不過,我也的確認識他很久。


    現在的我麵臨一種尷尬的處境,在這個時空裏,我要與自己的前任裝不熟,我要以29歲的思維和記憶重新認識這位19歲的前任,好魔幻。他沒變,我變了,我還會不會再和他有進一步的發展,如果還會在一起豈不成了十歲之差的“姐弟戀”?這一切都太扯了。“沈依一,不要讓自己陷入更混亂的境地了,保持距離,是你唯一的選擇。”我在心底默默的警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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