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跪倒在地的披發男子,李玄機示意讓他起來,輕咳一聲問道:“你是否不分青紅皂白就帶了兵馬入城?”


    剛起身的劉冬陽立馬又跪了下去,將事情一五一十給說了個清楚。


    趙婉兒聽完後冷哼一聲:“分明是那頭肥豬想要輕薄於我,兩位大哥為了保護我,一個受了重傷,一個斷了手臂,玄機哥哥本來就有傷,殺了那個老頭傷勢更重了!”


    劉冬陽抬頭見公子麵有菜色顯然內傷頗重,另外兩個人也好不到哪去,頓時氣急,騰就站起身來,惡狠狠說道:“末將這就去把那對父子給砍了,媽的,作威作福慣了,竟敢欺辱到公子頭上!”說著轉身要走。


    劉楊二人本來對此人印象不佳,此時見他性情剛直,臉上便有了些笑意。


    李玄機攔住他,沉聲說道:“劉校尉,這張浦作為鳳陽城主,非但沒有造福一方百姓,反而縱容其子任意妄為、欺男霸女,本公子這就修書一封給將軍府,在新城主到任前,你就受累照看一二!”


    劉冬陽聞言心中震驚,方才自己說的全都是氣話做不得真,但是小公子這幾句話可是擲地有聲,三言兩語便決定了一城之主的去留,不由得敬畏更深,連忙點頭應是。


    事情已經交代完畢,趙婉兒等人便攙扶著李玄機先行離去,劉冬陽目送著白袍公子消失在街頭的背影,悄悄摸了摸後背,不知不覺已經被冷汗給浸濕了一大片,定了定神後,轉身朝街道另一頭走去。


    來到英武男子麵前,劉冬陽抱拳施了個禮,說道:“原來是玉大哥,剛才是小弟唐突了,還望大哥不要責怪,這裏的小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公子還有要緊事要問大哥。”


    玉昆侖見他麵色凝重,自然知曉是什麽事,當下也不敢耽誤抱了抱拳,帶著身後幾人匆匆返迴了鳳凰閣。


    肥胖少年見那幫惡人終於走了,忍著手臂疼痛爬起來,怒氣衝衝地跑到張浦身邊,興師問罪道:“你這老東西來的這麽慢不說,咋的還把他們放走了!知道老子受了多大的罪嗎!”張奇勝越說越生氣,要不是行動不便,說不得就要動手打人。


    雖然被兒子唾沫噴了一臉,老人仍然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隻是在看到劉冬陽後,隱隱有些不滿,忍不住開口說道:“劉校尉,咋的這麽輕易就饒過他們了,你若是不願意幫忙直接開口就是,老夫雖然實力不濟,卻還能湊出百十來人,就算不殺他們,也斷不能讓他們就這樣痛痛快快走了!”


    劉冬陽一副看白癡的神情,心說:公子果真英明,如果繼續留這兩個酒囊飯袋在鳳陽城,肯定還會生出許多禍端,真是換的好!不再搭理兩人,緩步走到身後眾人麵前,朗聲說道:“即日起,張浦不再擔任鳳陽城城主一職,暫由本校尉代替,不日便會有新任城主到來!”


    劉冬陽聲音渾厚,整條街道都清晰可聞,遠遠圍觀的人群在出現短暫的安靜後,爆發出一陣陣歡唿,琉璃街兩側商鋪也相繼打開了屋門,走出一個個麵露驚異的商鋪主人,在確定了消息屬實後,都是止不住的狂喜,就算是平日裏不對付的兩人,也都紛紛作揖道喜,街道上氣氛熱烈,仿若過年!


    張奇勝一屁股跌倒在地上,麵無人色眼神呆滯,隻覺得天塌地陷,一口氣沒上來昏死過去。


    張浦慌忙抱住兒子,望著琉璃大街方向,眼神陰鬱。


    鳳凰閣花圃涼亭,李玄機被攙扶著坐在一張柔軟蒲團上,看著趕迴來的玉昆侖,開口問道:“玉大哥,清露院的位置可有眉目?”


    玉昆侖一眼就看出小公子情況不妙,連忙迴道:“末將從一個老乞丐口中打聽到,大鳳山清露院在鳳陽城以北,約莫兩日路程可到。”


    李玄機皺眉問道:“老乞丐?”


    玉昆侖解釋道:“此事說來蹊蹺,末將和兄弟幾個一大早就出門,分頭問了許多人,都沒人聽說過什麽大鳳山清露院,正茫無頭緒時,一個老乞丐聽到我們談話表示他知道,末將幾人自不敢怠慢,給了他一些銀錢,老乞丐才開口說,他早年間從老虎城趕來鳳陽城,中途不小心走了岔路,在一座山裏盤桓了數日也沒能走出,正彌留之際,被一個老和尚給救迴了寺廟,老和尚不僅給了他幾個饅頭,還給了他幾兩碎銀,臨走時,老乞丐迴頭望去,見寺廟大門有三個大字,他識字不多卻剛好認得,便是‘清露院’三字。”


    李玄機點頭道:“想必這大鳳山清露院也不是什麽名山大寺,沒人聽說很正常,既然已經被我們打探到了具體位置,不管真假,本公子也必須去一探究竟。”說完又感到一陣眩暈,臉上不自覺就露出一絲痛苦之色。


    眾人擔心他的身體,商議一番後,當即決定明早就啟程前往清露院。


    翌日清晨,一輛馬車緩緩駛出了鳳陽城。


    鳳陽城內,城主被罷免的消息如狂風一樣席卷開來,人們情緒高昂猜什麽的都有,各家青樓趁此機會使出渾身解數,吸引著急需發泄的鳳陽民眾。


    鳳夫人在白袍公子走後,獨自在棲鳳園門前駐足停留了良久,從那日起,鳳凰閣便有了個怪異的舉動:棲鳳園日日有人打理,卻不對任何人開放。


    馬車裏,趙婉兒看著昏昏欲睡的白袍公子,悄悄抹著眼淚,想起前段時日還在活蹦亂跳的玄機哥哥,更是悲從心起,抑製不住哭出了聲。


    李玄機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哭泣,想睜開眼卻已是不能,不免也有些淒涼之感,隻覺得渾身寒意彌漫刺入骨髓,不由得伸出一直手臂,顫顫微微地抓住身上被子,口中斷斷續續呢喃著:“好冷..好冷....”


    趙婉兒一個機靈,連忙俯身傾聽,在聽清楚後,擦掉臉上清淚,輕柔地掀開被子,鑽進去緊緊抱著白袍公子。


    青色馬車疾馳在一條黃土小道上,四周圍著幾個默默騎馬的佩刀漢子,氣氛凝重。


    玉昆侖從懷中掏出一張簡易地圖看了看,確認沒有走錯方向後,手中馬鞭狠狠抽了過去,馬匹嘶鳴一聲,速度又快了幾分。


    隻是還沒走多久,就見前方樹林裏有十幾道人影跳了出來,將本就不寬的小路給攔的嚴嚴實實,林中仍有人影閃動,似乎還埋伏了不少人。


    玉昆侖眉頭一皺,輕輕拉住韁繩,馬車速度由快變慢,剛好在那批人麵前幾丈處停了下來。


    一個光頭老漢從人群裏走出,高聲罵道:“你們這幫狗.娘養的,害老子丟了官不說,還讓我兒成了殘廢,老子傾家蕩產也要弄死你們!給我上!”


    玉昆侖立刻就認出此人正是前任鳳陽城城主張浦,麵色一變,趕緊讓丫鬟小青返迴車廂裏,抽出鐵槍屹立在馬車上,盯著兇猛疾衝而來的人群,從懷中拿出一根小木管,扯掉下端的引線,一朵絢爛火光衝入雲霄,炸裂開來,隱隱約約顯現出一個南字,經久不散。


    此物正是鎮南軍獨有的傳信筒,非十萬火急不可用,隻有校尉以上之職才能佩帶一枚,如有遺失,罪同叛軍!


    玉昆侖長槍一指,大聲喝道:“劉倉、楊宿、呂正青、賈先河,你們四人負責守護馬車,倘若有一個人靠近,你們就提頭來見我,其餘人隨本校尉誅殺逆賊!”


    “是!”


    玉昆侖從馬背上躍過,落地後彎腰急奔,幾個唿吸逼近最前頭一人,長槍迅猛刺出,疾如驚雷,從那人胸腹刺入,又從背後穿出,玉昆侖從他身邊略過,剛好握住鐵槍,順勢輪出一個大圓,有三人直接被掃成了兩截。


    其他四個玄甲營甲士騎馬奔來,手中戰刀左劈右砍,也瞬間砍翻六七人,戰馬毫無凝滯,撞進了人群,這一下便如餓狼殺進了羊群,不時有人慘叫出聲,不是被長槍刺穿身體,就是被戰刀砍去頭顱,區區五人對上幾十個人,竟隱隱形成了壓製之勢!


    張浦躲在人群最後,看著自己這邊的人猶如割麥子一樣倒下,短短時間居然死了不下二十個人,心中憤怒之餘,也漸漸升起了一絲恐懼,見周圍有人想要退縮,連忙大聲喊道:“散開散開,都去殺那馬車裏的人!”


    幾十個人唿啦一聲散開,從樹林個個角落衝向小路中的馬車。


    玉昆侖大叫不好,憑那四個人根本攔不住那麽多賊寇,長槍迅猛刺穿一人頭顱,抽身便退,“不要管這些人了,全部退守到馬車旁邊!”


    當玉昆侖幾人殺迴到馬車旁邊時,周圍地上已經躺了七八個匪寇屍體,楊宿等人也都受了不通程度的傷,特別是劉倉,剛接好的斷臂處又有大股鮮血溢出,他也不管,右手戰刀舞的密不透風,狀若瘋魔。


    玄甲營九人麵對著蜂擁而來匪寇,渾然不懼,每一槍刺出,每一刀揮出,都會有人喪命,可對方的人實在太多了,死屍已經將馬車給圍了起來,堆積如山血流成河,那些人似乎也被激起了血性,踏著同伴的屍體,不顧一切衝向馬車,前赴後繼。


    光頭老人渾身顫抖,看著那邊慘烈至極的情景,麵容扭曲,自言自語道:“殺殺殺,都給我殺,看你們能堅持多久!”


    玉昆侖鐵槍撥開一人大刀,正欲取那人性命,就感覺手臂一疼,長槍幾乎脫手,咬牙挑翻給自己一劍的瘦子,就感覺手中的槍越來越重!


    劉倉奮力砍掉一人頭顱,手中戰刀卻再也握不住了,倉啷一聲跌落在地,一個雙目通紅的刀疤臉漢子發現如此良機,怒吼一聲,大刀舉過頭頂斜劈而下,一個玄甲營甲士慌忙擋下此刀,背部卻被另外一人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


    就在這時,一道黑線驀地出現在地平線上,如大江潮頭,洶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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