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著麵,擰著眉頭,卻沒有再說話。


    慶功宴後,皇帝也來了昭華殿,步綰綰當時正在用膳,不得不說張舟臣還真的體貼入微,準備的都是步綰綰愛吃的菜,還知道她在宴會上不敢吃東西,怕她夜裏餓著。


    可是皇帝來時,步綰綰卻顯得有些慌亂了,她連忙拿帕子擦了擦嘴,可桌上還一片狼藉,皇帝來昭華殿越發勤了,小太監好幾迴都不通傳一聲,說是皇帝心急想快些見到步綰綰,便省去了那些拜禮。


    皇帝眯眼掃過屋子,桌麵上有些食物碎屑和雞骨頭,還沾了油,方才他來時見步綰綰的屋子門緊閉,想來是怕人瞧見她的吃相,皇帝彷佛可以想象得到剛才步綰綰用手抓著雞腿吃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皇上今夜勞累,怎麽不迴宮歇著?”步綰綰關切問著,小手躲在袖管裏拿帕子擦了擦,生怕皇帝等會兒要是想拉她的手,摸到一手油就尷尬了。


    “朕不累。”皇帝簡明說著,直接坐在桌前。


    皇帝眼神掃過桌上的飯菜,剛剛抬手,張舟臣便及時端上來一副新碗筷,皇帝的碗筷做工精細,都是有講究的,用的都是銀器,可以試毒。


    皇帝夾了兩筷子,放嘴裏嚼嚼,又抬頭看了眼步綰綰,見她還木訥站著,招手道:“綰綰快坐下,陪朕一起吃。”


    步綰綰點頭,坐了下來,跟皇帝吃了起來。


    步綰綰眼睛時不時盯著盤裏剩下的雞腿,想吃又不敢吃的樣子,皇帝憋著笑,抬手將雞腿夾給了步綰綰,還叮囑道:“多吃點。”


    步綰綰點頭,望著雞腿發愁起來,她拿筷子夾了半天,愣是沒找到優雅的姿勢,要是直接用手,那啃得才爽,可是當著皇帝的麵,就顯得十分粗鄙了。


    皇帝像是故意憋著壞水,等著看她笑話一樣,一邊吃著菜,可眼神卻時不時瞟向她,等著看她怎麽吃飯。


    步綰綰砸了砸嘴,有些委屈,步綰綰直接往皇帝碗裏也夾了一塊帶骨頭的肉,眯眼笑道:“皇帝也多吃點。”


    皇帝看著她發笑,夾起肉往嘴裏送,步綰綰在旁邊卻看傻眼了,皇帝吃著細嚼慢咽,不管吃什麽都能吃出優雅姿態來,最後皇帝拿帕子捂嘴,輕輕吐出骨頭來,旁邊的太監立刻接下帕子。


    步綰綰頓了頓,低頭拿筷子戳了戳雞腿。


    “綰綰,在朕的麵前不必拘束。”


    步綰綰搖頭,湊到皇帝耳邊說道:“臣妾要是抓起雞腿吃,自然會掃皇家顏麵,也是丟了皇上你的臉。”


    皇帝聽罷,笑著說道:“綰綰竟然這般替朕著想?可是關起來門來,朕更願意跟綰綰做一對尋常夫妻。”


    皇帝說著,將步綰綰摟入懷中,這番話是說給她聽的,更是說在他心坎上麵的,他盼著步綰綰能明白。


    步綰綰枕著皇帝胳膊,細細想著他的話,她不是覺不出味來,她隻是怕自己沒有那個福分跟皇帝相伴。


    皇帝當晚留宿在昭華殿,次日上朝時才離開。


    後麵皇帝政事繁忙,便不常來後宮了,最近一次是去了麗美人那裏,麗美人撫得一手好琴,皇帝每迴有了煩心事都要去麗美人那裏聽琴。


    步綰綰其實不懂琴,每迴她撥弄琴弦,聽著相同的曲調,都沒法像皇帝那樣品出滋味來。


    後來,容尚宮教步綰綰彈琴的時候,她越發不認真了,總是望著琴發呆,誰為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隻覺得她難得露出這樣傷感的表情來。


    隻有步綰綰心裏清楚,她早已習慣了皇帝的存在,皇帝不在她身邊時,她總覺得缺了點什麽,連步綰綰自己都不清楚。


    起初容尚宮還會斥責步綰綰的不上心,可時日久了,容尚宮像是看出來點什麽,也沒說什麽,而步綰綰會拿手支腮靠在琴上想麗美人的琴有何不同之處,後來她也沒想出個什麽,隻覺得或許是因為聽琴的人不同吧。


    過了會兒,麗美人宮裏的宮女九月來了,說是奉皇上之命,來請步綰綰一同去聽曲,步綰綰當時愣住了,沒想明白皇帝為何要她去聽曲,莫非是覺得她撫琴難聽,讓她去學習麗美人。


    步綰綰想歸想,還是得去。


    最近外頭風大,青華拿了件白色錦綢披風給她披上,又與禾兒安排人準備步輦,昭華殿離麗美人的宮還有好長一段距離,青華怕步綰綰累著。


    步綰綰也沒緊覺,隻是坐上步輦前去,抬轎的太監不緊不慢去了麗美人的宮,步綰綰才到院子裏頭,便聽聞一陣琴音,步綰綰這樣不懂琴的人也聽得心發顫,琴音像柔骨手撫摸人的心弦,連步綰綰都忍不住停足聽一段,才進去。


    此時,張舟臣正在外麵候著,見了步綰綰,便與身旁的小廝一同給她行禮。


    張舟臣笑道:“皇後娘娘來了,皇上正在裏麵等著呢。”


    步綰綰哪裏敢叫皇帝等著,連忙進去,隻瞧見一位戴著輕盈麵紗的美人正撫琴,十指撥弄琴弦,奏曲入人心,皇帝坐在裏麵聽得認真,爾時眯眼聽罷,嘴角彎彎露出笑意來,此時皇帝沉迷琴音的模樣,是步綰綰不曾見過的容顏。


    步綰綰沒讓琴迷住,倒被皇帝的笑容看呆,直到皇帝目光轉向她這邊,步綰綰才迴神過來,遲緩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皇後來得正巧,這麗美人的琴音正到好處,你過來跟朕一起聽聽。”皇帝招步綰綰過去,步綰綰木訥走到皇帝身邊去,被皇帝拉在身旁坐著。


    步綰綰一來,皇帝聽曲的心境都沒了,一雙眼睛全在步綰綰的身上,握著她的手搓了搓,關切道:“手怎麽這樣涼?可是在外頭吹著了?”


    步綰綰說道:“臣妾體寒,手腳時常這樣冰冷。”


    皇帝眸光微微低沉,“是朕的不是,朕不該大老遠叫你來,隻是麗美人新學了首曲子,朕聽著喜歡,便想你來一同欣賞。”


    皇帝的目光太熾熱,偏寵得叫所有人都看在眼裏,麗美人在那撫琴,頓時也沒了心境,她望著步綰綰,又看了看皇帝望著步綰綰的眼神,突然一處琴曲彈錯,好在麗美人擅撫琴,隨即撥弄兩三下圓了迴來。


    外行人自然聽不出來,可是皇帝這樣懂琴愛琴之人自然是聽得出來,麗美人不由得慌了神,她越發不能靜心撫琴,直到看見皇帝臉色沉了下來,麗美人連忙放下琴,慌忙跪地,“奴婢該死,皇上恕罪,皇後娘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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