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梟梟的樣子看似平靜,每一招出手都殺伐果斷如“淩風”一般,甚至隻伸手擦過大山手臂,都能借風之力將他的衣袖割破,“風娘”的名字大概也是因此而來吧。


    “這個老者,不一般。”許周寅低聲對葉之閑說道。


    “嗯,我方才去周圍看過了,有大片大片未能收拾幹淨的血跡,而寨子裏也沒有殺過畜生或是家禽,這血恐是人血,盡管看起來沒有爭鬥的痕跡,卻掩蓋不了昨夜發生過廝殺。”


    “不錯,我粗略地看了下,這宅子裏的人除了昨夜並未出門的,人數隻多不少。”


    “若推斷為真,死傷卻隻有一人,這朗月寨不容小覷。”


    人老耳朵卻不老,“風娘”滿是溝壑的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胸有成竹地看著大山被唐梟梟以退為進拔了頭籌,滿意地抬起拐杖敲響了鑼。


    “承讓。”唐梟梟對大山行了個禮。


    “丫頭,切忌焦躁,控製怒氣。”大山拍了拍她的肩走下台去,來到“風娘”跟前對她點了點頭,“風娘”意會了他的意思。


    元秀聽見大山叫唐梟梟“丫頭”,一臉不解,偷偷問一旁的昭樂:“公主,難道是我聽錯了?那男人叫唐兄‘丫頭’?”


    昭樂忙打斷他的話:“說什麽呢,他唐楓是我未來的駙馬,你肯定是聽錯了,肯定說的是‘壓軸’,什麽‘丫頭’啊?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他可是個男的,你不準跟我搶男人啊。”


    元秀忙擺手:“不敢不敢,卑職哪敢跟公主搶男人……不對不對,卑職不喜歡男人,是卑職聽錯了,是卑職聽錯了……”


    昭樂偷偷捏了把冷汗,要是讓他宣揚開去,整個寨子的人都知道了,要是一傳十十傳百傳到別處去,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第二場比試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寒風吹來,讓昭樂凍得不由得往元秀身後躲了躲。


    小何的柔術可以躲過幾乎所有的正麵攻擊,且擅長使用暗器,唐梟梟幾乎近不了他的身,十幾個迴合下來,有些氣喘的她忽然吃驚地朝小何身後看去。


    “表……表哥?”


    小何和當場所有人一樣紛紛轉過了頭去,唐梟梟揚起嘴角,雙手蘸上朱砂,風一般迅速“殺”到了他身後,小何發覺被耍了正要轉頭,就被她沾滿朱砂的雙手捧住了臉。


    唐梟梟抱歉地笑了笑,小何臉上浮起了紅暈。


    小何比她年長三歲,從她七歲到九歲迴寨子裏暫住的那段日子就暗暗地喜歡上了她,但卻未曾將自己的心意告訴過她。


    “我……”


    正當小何想要鼓起勇氣告訴她時,唐梟梟收迴了手:“去洗洗吧。”


    “嗯……”小何點了點頭,一步三迴頭地看著她,走到“風娘”麵前慚愧地低下了頭。


    天黑了,比試到了最後一場——翡翠。


    大家餓著肚子都盯著台上的翡翠和唐梟梟,昭樂卻不知從哪兒拿來了個餅啃了起來。因為看得太過入神,葉之閑他們竟忘記了船夫一事。


    翡翠是唐梟梟的大師姐,而唐梟梟是“風娘”的關門弟子,照理說根本不用比就知道唐梟梟一定會輸,但大家竟還是抱著一絲期待。


    不過還是有人在擔心唐梟梟被打,畢竟翡翠是不管對手是誰下手一律很重,唐梟梟小時候還被她打到好幾天下不來床,雖然最後照顧她的也是翡翠。


    “風娘,這三局兩勝差不多就可以了。”有人勸說道。


    “啪!”一聲清脆的爆竹聲,好戲開場了。


    麵對眾人的勸說,“風娘”不為所動,看著台上二人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對方。


    “這翡翠很厲害嗎?”昭樂湊到葉之閑身邊問道。


    “從周圍人口中聽說唐兄的功夫隻有翡翠的三成水準,不知這三個時辰,能不能脫胎換骨。”


    “那肯定不行啊,才三個時辰,能達到十成嘛!如果她輸了怎麽辦?”昭樂急了,“會被打死嗎?”


    許周寅歎了口氣,看了眼一臉嚴肅的“風娘”小聲對她說道:“輸了就留在這兒,等到有所成後才能離開。”


    “那得多久啊?三天?三個月?三年?”


    正說著,唐梟梟突然被一掌擊飛,退了好幾丈遠,順勢一個翻身,她穩住了自己,卻咳了血。


    昭樂倒吸一口涼氣,忙跑到“風娘”身邊搖了搖她的手臂:“老人家,這都打吐血了,別打了啊,再打下去該出人命了!”


    “風娘”像尊雕像般一動不動,任憑她怎麽勸,都隻是靜靜地看著台上。


    “別打了!沒看見她都吐血了嗎?”昭樂試圖上前阻止,卻被“風娘”一拐杖攔下。


    唐梟梟擦了擦嘴角的血,這點小傷她已經不放在眼裏了,抬眼看向翡翠,她的眼裏沒有一絲要放過自己的意思。


    “這是一場實打實的比武,”“風娘”緩緩開口道,“任何小聰明小伎倆都是無用的,剛才小何的失誤讓自己丟了‘性命’,但翡翠不會。”


    不錯,她的眼裏除了唐梟梟,沒有任何人,唐梟梟的任何動作,她隻看一眼就知下一步,不僅能夠做到輕易躲開,還能精準迴擊。


    同為一個師父所教,眾師兄弟中隻有唐梟梟沒有被她打出師門,其餘幾個師弟早就受不了翡翠而放棄了。


    翡翠的性子沒什麽人能輕易摸透,所以不管使出什麽小伎倆,對她而言沒有任何用處,幾乎找不到破綻。


    “沒想到這麽多年了,你居然還是這麽弱。”翡翠嘴角揚起一絲戲虐的笑。


    “你還是這麽野蠻。”不知是因為被挑釁還是因為郭宇的死帶來的憤怒,她的眼神已變得與翡翠無異。


    “風娘”嘴角向上揚起,轉過身蹣跚著迴房去了。


    之後,隻三招,唐梟梟就將翡翠壓在了身下,牢牢地扣住了她。


    “哇!贏了!!!”昭樂高興得手舞足蹈,手中的餅都飛了出去。


    屋裏的“風娘”聞聲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嘴角揚起一絲欣慰。


    因為久久未能聽見鑼聲,唐梟梟轉頭看向人群,起身將翡翠扶起,大家也一道在尋著“風娘”的身影。


    進了“風娘”的屋後,大家都沉默了,唐梟梟“撲通”一聲在她麵前跪下,眾人都搖頭的搖頭、歎氣的歎氣,隻有她和翡翠一左一右跪在兩旁,鄭重地磕了個頭。


    “風娘”的喪事,誰都沒有插手,隻有她們師姐妹二人默默地點著了遺體下的柴火,一直跪坐在那兒一夜,周圍人怕她們凍著給她們拿來了外衣,都被謝絕了。


    姐妹倆一直守到燒為灰燼,將骨灰帶上山頭隨風撒了去。


    “師姐,”唐梟梟轉頭看著翡翠,“你還會留在寨子裏嗎?”


    “也許以後會走,但現在不會,至少等到師父五七過了,我再去行走江湖,”翡翠猶豫了下,但還是開口道,“那夜裏和我們交手的,是訓練有素的隊伍,可能是軍隊出身,也可能是死士。”


    “死士?”唐梟梟第一想到的便是郭令和許驍年,不是說死士都是皇上的人麽?怎麽會無故對寨子下手?難道是衝著自己來的?“不管怎麽說,表哥也是因我而死……我要是沒來,也沒把人帶來……”


    翡翠見狀忙將話茬岔開了去:“師父對你很滿意,她可能也是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才下定決心對你如此要求的,你別往心裏去。雖然她曾想過讓你留在寨子裏……”她輕輕抱住了唐梟梟,“但看到你的那些朋友,就知道你是不會留下的,別難過,小宇哥的事也不怨你,命數如此,常來看看便好。”


    收拾好行李告別了寨子裏的人後,唐梟梟一行人便準備連夜繼續趕往蘇州,但迴去找船夫,發現船夫根本沒在船上,而所有東西都保持原樣,似乎根本沒人來過。


    “這麽點路,不會迷路了吧?”昭樂探頭看了看船裏,空無一人。


    葉之閑和許周寅也各自分頭找了找,朝唐梟梟搖了搖頭。


    唐梟梟將船往水裏推了推,跳上了船,拿起船槳。


    “這附近沒有馬車經過,還是暫時走水路,上船。”


    昭樂搭上了唐梟梟的手上了船,元秀從前麵那艘船上拿過了另一個船槳也跟著上了船,站在了船尾。


    葉之閑和許周寅再三確認周圍無人之後也跟了上去,唐梟梟正準備用槳將船撐到河中,許周寅接過了她手中的槳示意她迴船艙休息,這兩日發生了太多事,也該歇歇了。


    見是一條直路,元秀把船槳固定好之後也鑽進了船內,唐梟梟枕在昭樂的腿上已經睡著了,葉之閑則和許周寅在船頭看著四周的動靜。


    “皇上怎麽會沒派人來尋她?”許周寅不解,“難道就這麽放心讓我們護著?而且這離被刺之日已經過去了三天兩夜了,難道就不擔心麽?”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船夫一死一傷人也不見了,後船被刺殺這麽大的動靜,皇上居然能波瀾不驚,難道他不想要公主了?”


    “噓……”許周寅忙打斷了他,瞥了眼船內,還好她沒聽見,“這種話你也敢說。”


    “眼下也沒別的辦法了,先趕路,等見到皇上了再從長計議吧。”


    昭樂低頭看著熟睡中的唐梟梟,擔心地愁眉不展,即便是在大家的保護之下,身邊發出的任何響動都會讓她從夢中驚醒。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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