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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上吊了?”江長兮正在繡雲紋,突聞此事,也是一臉驚訝加錯愕。


    “是。若不是太醫去得及時,人就沒救了。”慶榮漠然著一張臉,沒有任何憐憫和同情。


    “這孟曉露,倒是剛烈。”江長兮手撫過那繡了一半的雲紋,針腳密集,錯落有致,落在天羅綢上散著閃閃金光。


    “隻可惜剛烈錯了地方。”


    中秋宮宴那日,孟曉露落水為五皇子所救,意外也好,刻意也罷,五皇子與孟曉露在水下有了肌膚之親,眾目睽睽,被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這也就算了,不過兩日功夫,傳言風向就變了,流言直指孟曉露狐媚勾引,水性楊花,孟侯府也被推上了風口浪尖,為千夫所指。


    可人家姑娘是無辜的呀,五皇子更無辜,一切起因來自四公主大鬧禦花園,失手推了孟曉露下水,受禦史台彈劾。


    皇帝倒是真疼愛四公主,硬生生將彈劾給壓了下去,並言道孟曉露本為五皇子側妃,五皇子救他的側妃,那是合情合理的。


    為了止住流言,孟侯爺借機請旨五皇子盡快迎娶孟曉露進門,反遭禦史台聯名當場彈劾:豈有側妃先於正妃入門之理!且平瑞郡王府三代重臣,滿門兒郎為國戰死沙場,平瑞郡王更是死於救災半途,於大鴻社稷有大功,五皇子正妃為其遺孤,又怎可受此慢待。此舉不僅會使武將寒心,更置皇帝於不義之地!


    此話皇帝入了心,加之五皇子妃胞妹乃安國公府安早年未婚妻,不看僧麵看佛麵,皇帝不得不顧慮一番,才令欽天監擇吉日,命五皇子與九月下旬迎娶正妃,次日迎娶側妃,以全兩家顏麵。


    本以為此事到此就結束了,豈知那平瑞郡王府的大姑娘是個更為彪悍剛烈的性子,九月完婚的聖旨都到門口了,平瑞郡王府大門愣是不開。


    大姑娘並沒有要抗旨的意思,她甚至身著素服,三跪九叩至宮門前脫簪請罪,言道:臣女及幼喪母,九歲喪父,蒙祖父照拂,艱難撫育幼弟幼妹,獨撐門戶。祖父去時,臣女於先祖父母墓前發誓,二妹不嫁,幼弟無能力獨撐門楣之時,臣女至死不嫁。


    平瑞郡王府曾也是臨都城裏排得上號的名門貴胄,可惜郡王於橫江修複堤壩時遭遇大水而亡,世子年幼,門楣零落。


    當年就是這位大姑娘毅然舍棄女兒嬌弱,輔助年邁的祖父又是掌家,又是嚇退想趁機奪爵位的旁支,護住了弟妹,這些都是人盡皆知的。


    今日這位大姑娘以此為由請皇上將婚期延遲,隻待二姑娘十月出嫁,世子明年五月年滿十四,再議婚期,也不算太過分。且人家大姑娘也提到,若五皇子等不得,此婚事作罷她也絕無怨言。


    人家都這麽說了,皇帝要還不允治了她抗旨之罪,那就是皇室咄咄逼人了。


    看在早逝的郡王麵上,看在安國公府的麵上,皇帝就算有不滿,也隻得同意,將婚事延遲到明年五月,待世子一過十四生辰承襲爵位,大姑娘嫁入五皇子府,孟曉露次日入府。


    誰知此意傳到孟曉露耳朵裏,覺得這是驚天大辱,一時想不開一根白綾就上吊了。


    這一吊沒吊死,倒引來了皇帝的不滿。一個兩個都敢違抗他的旨意,若他次次好說話,讓人覺得聖旨如兒戲,日後還有何威嚴可言,誰還肯真心臣服。


    於是皇帝大手一揮:既然你不滿意朕的安排,那就不要做五皇子的側妃,去雲慈庵常伴青燈吧!


    此話一出,誰不知道皇帝是怒了,滿朝文武再無人敢說話敢求情,於是當日,孟曉露就被連夜打包送到了雲慈庵。


    江長兮知道的時候,其實已經是孟曉露去雲慈庵的第二日了。


    “連夜就給送走了?”江長兮眨眨眼,這效率……“孟侯府的人沒鬧?”


    慶榮扯了扯嘴角:“鬧什麽啊,巡衛營都護親自帶人上門,孟侯府誰敢鬧。”就孟曉露的母親哭了兩聲,就被那都護一刀嚇迴去了。


    “巡衛營還管這事啊?”江長兮覺得稀奇。


    巡衛營怎麽可能管這種事。因此慶榮遲疑道:“會不會是王爺下令讓他們管的?”


    是了,巡衛營現在還在寒未辭手底下管轄著呢。


    如此,就有可能了。


    江長兮點點頭:“我說呢。”她就說巡衛營應該沒有這麽閑的。


    “……”慶榮有話想問,又不知該如何問。


    見慶榮欲言又止,江長兮明了她的心思,笑道:“聽秦姐姐說,平瑞郡王府的二姑娘是安姐姐未來的嫂嫂,下個月就要大婚了。”


    安早瑜隻有一個哥哥,就是安早年。


    而安早年同寒未辭出生入死,情同手足。


    安早年若開口,寒未辭萬不會推辭的。


    慶榮了悟:“姑娘是說,是那二姑娘去求了安大公子,安大公子去請了王爺幫忙?”


    “世間女子,凡有一絲心思放在夫君身上的,哪個願意與他人分享丈夫。甭管那郡王府大姑娘對五皇子有沒有心思,二姑娘對安早年肯定是有的。推己及人,她自然不願意有人來同她姐姐分丈夫,此時不來推一把,怎麽對得起姐姐多年相護。”


    “可那五皇子到底是皇子,今日不娶側妃,來日可不一定。”世間男子多薄情寡義,見異思遷不過尋常。


    江長兮笑笑,沒有迴話。


    五皇子若一直是五皇子,那大姑娘倚仗著郡王府和安國公府,五皇子就有可能隻守著那大姑娘。


    可若有一天五皇子不再是五皇子,那就不一定了。


    兩人說話間,江長兮已繡好一朵祥雲,正在起針繡下一朵,“我與孟曉露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她是死是活,是出嫁還是出家,跟我關係不大。你今日心情這般好,跟我八卦起她來了?”


    江長兮相信慶榮不是那種會無緣無故八卦與她們毫不相幹的八卦的人。那麽她此時提及此事,就是有事牽連到她了。


    被江長兮看破了,慶榮也沒有什麽大反應,隻靜默地斟酌了一會,才娓娓道來:“姑娘先前不是命人暗中跟著付公子嗎?我也是今日才找到機會見他。”


    “中秋宮宴那日他也混了進去,隻是那日人多,戒備森嚴,付公子又警覺,他沒能跟太近。那日付公子都接觸了誰並沒有探知多少,倒是四公主大鬧禦花園,孟曉露落水時他看了個清楚。五皇子不是自願下去救人的,是被人推下去的。”


    “被人推下去的?”


    “是,他看了個真切,五皇子確實被人推下去的。”


    “誰?”


    “南疆質子,殷褚識。”


    江長兮大駭,繡針險些紮到手指:“怎麽可能?五皇子又為何不說?”


    “我也覺得奇怪,讓人又去查了一番。那日事了,五皇子的確有派人暗查過當時在禦花園裏離他最近的人,怕是五皇子也不確定是誰推了他。”慶榮說:“且那天四公主鬧事,禦花園人多且亂,大家關注的都是四公主和落水的孟曉露,圍觀的五皇子倒是讓人忽略了。”


    本來五皇子就是眾皇子中的邊緣人物,在講究權勢的那個圈子裏讓人忽略都是平常事了。


    江長兮當時並不在場,孟曉露落水一事都是事後聽秦陌提起方知的,自然不知其中還有這一茬。關鍵是注意到這一茬的,除了被推下水的五皇子恐怕無人知道,都以為五皇子是古道熱腸呢。


    倒是孟曉露,若她後麵不作,其實還是能得償所願嫁入五皇子府的。


    嗯?嫁入五皇子府?


    “難道說,孟曉露落水並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那就是故意的?“可孟曉露怎麽知道五皇子會被推下水?萬一是別人下去救她呢”


    江長兮挑高眉,定定地看著慶榮。


    慶榮被她看得一怔,對上她含星璀璨的眸,瑩瑩點點,清澈可見。


    “姑娘?”慶榮有一瞬間的清明,有些不敢置信道:“姑娘是說,孟曉露跟殷褚識聯手?”隨後又覺得有些想不通:“可助孟曉露嫁入五皇子府,殷褚識能得到什麽好處呢?”


    “換個思路。”江長兮沉靜下來,神色平複,淡淡地看著那馳騁於祥雲之上的瑞獸:“殷褚識沒得什麽好處,孟曉露背後的人呢?”


    “孟侯府!”慶榮也是個精明的人,舉一反三,不用江長兮再提,就能想到的:“孟侯府依附於康嘉郡王府,郡王府身後則是四皇子。如此一來,孟侯府得利,就是郡王府得利,郡王府得利就是四皇子得利。與殷褚識聯手的是四皇子!”


    一個大鴻的皇子,跟南疆質子聯手謀利,所謀為何,不言而喻。


    慶榮瞪大了眼睛。她之所以會將殷褚識推五皇子下水一事告知姑娘,隻是因為姑娘體內有南疆的血蠱,下意識的防範而已。她是萬萬沒有想到中間會有這樣的內情的。


    可若真如她猜測的那樣,四皇子跟殷褚識……那就不是天水堂有能力管的了。


    “姑娘,此事要不要告知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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