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勝!”


    稀稀拉拉的應和聲明確地表達了對杜冷秋的不滿。也是,任誰用一碗麵來敬你的酒,人們大都會是同樣的念頭。


    尤其是在北疆。


    北疆本地人嗜酒如命。而中原來的獵人哪怕原本不好酒,在這裏待個三五年,也會變成酒鬼。酒鬼最恨什麽?最恨他人不喝酒。杜冷秋的舉動他們沒有直接喝倒彩,沒有立刻罵人已經是看在杜冷秋拳頭大的份上。


    北疆苦寒無比,很多人需要用酒來暖暖身子,故而這裏的酒極其辛辣,看“流火”這個名字就知道。這酒喝到喉嚨裏就像是吞下去一團火。


    杜冷秋並不是不飲酒的聖人。但若是用流火配素麵,他還是敬謝不敏的。


    轟隆


    門又一次被粗暴地推開,寒冷夾帶著風雪毫無顧忌地鑽了進來。獵人們咒罵起來,尤其當進來的獵人掀開擋風的兜帽,露出了那張白淨的臉的時候,咒罵聲瞬間響亮了三倍。


    荊森是這一帶的名人,但卻是不受歡迎的名人。


    他是一個世家子弟,從出生時便養尊處優,鍾鳴鼎食,和其他為了生活而辛苦奔波的獵人處於兩個完全不同的階層,這讓他們彼此之間都沒有半點好感。


    這對荊森來說已經是一個極壞的開端,但更壞的是他還自視甚高。


    荊森在出生時,其母曾夢到彩雲遮天,故而自小他就被家中寄予厚望。在小時候,他武學修為進展神速,但到了後天巔峰時,卻遇到了關卡,一直到十九歲也未能突破至先天。這使得他無法庇護家人免交血稅。


    為了逃避家人的白眼,他離家流浪,來到北疆狩獵妖魔期待能夠有朝一日能夠風風光光的返迴家中,讓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看看,他,荊森依舊是那個光彩照人的麒麟兒。


    荊森的資質的確很好,到了北疆不到一年,便晉升先天境界,在這營寨附近是蠍子拉屎獨一份。


    荊森目光一掃,看到杜冷秋的時候眼睛驟然發亮。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杜冷秋桌子前,大聲叫道:“夥計,有什麽好吃的大魚大肉盡管送上來,好酒先來一壇。”


    說完,他注視著杜冷秋的眼睛,“冷火,素麵有什麽好吃的。我請你,好酒好肉管夠。”


    杜冷秋將饅頭撕成小塊丟進麵湯裏,泡了泡吃了個精光,將碗放下,翹起拇指點了點自己,“荊森,我像是缺錢的人嗎?”


    荊森搖搖頭。


    杜冷秋跟著搖頭,心中吐槽這位離家出走的大少爺不懂人情世故。


    自從他練成神通秘語之後,就很少再吃肉了。因為這讓他有一種吃智慧生物的不適感。這種心理上的不適應他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但他相信總有一天會消散。


    荊森態度熱切的道:“冷火,我們組成一個隊伍吧。互相也有個照應。”自從他偶然看到杜冷秋的身手之後,就有了這個念頭,每次相逢都要舊事重提。當然,每次的結果都是一模一樣


    “不!”


    杜冷秋斷然搖頭。這時,枯瘦老板托著木質的食案走了過來。食案一個大大的木盤,上麵堆著各種妖獸亂燉而成的肉塊,價格不高。這些妖獸都是獵人殺死之後拖到營寨售賣的,老板低價買入處理之後再賣給獵人,如此形成了良性循環。


    因為香料的缺少,北疆的肉食腥味極重,杜冷秋聞到後略有些反胃。他拎起桌上的木劍,轉身便走。


    推開門,他走入風中。


    餐廳在營寨北側,越過一條斜路便可走到客房。雪越積越厚,一腳踩進去,埋沒了杜冷秋的小腿。


    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到客房前,拿著鑰匙打開房門。木門冰涼,粗糙大門上的木刺刺痛了他的肌膚。甚至連鐵神樁都開啟了自動防禦,將木刺崩成了粉碎。他低聲咒罵了一句,在門口處跺了跺腳,方才關上門。


    門口淌進來的積雪他並不理會。


    客房他已經很熟悉,借助微弱的光線,杜冷秋揮揮手指點燃了油燈。淡黃色的光立刻充斥著整個客房。


    營寨中隻有寥寥無幾的客房,常常大半都空著。因為收費極高的緣故,獵人們隻有在吞服丹藥修煉時才會訂下客房休息。平常的日子裏,他們要麽就在營寨內支上一座簡陋的帳篷,要麽就依著牆角對付一夜。


    客房是木頭和泥土石頭一起努力的結果,總有冷風從狹小的縫隙中鑽進來,擾動油燈橘紅色的光焰。


    杜冷秋脫下靴子,盤膝坐在床上。睡覺休息,他當然也會休息,但絕不會在這種油膩與灰塵一起做染料染成了奇怪顏色的床單和被子上休息。


    好在有修煉可以打發時間。


    蝶舞自劍鞘中飄了出來,轉眼化作了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她依舊是完美的鵝蛋臉,柳葉眉,頎長的體態,猶如仙子一般的容顏。


    但相比空音寺初見時心如死灰悲春傷秋的模樣,蝶舞有了極大的變化。她再不喜歡那些無病呻吟的詩詞章句,而是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愛。


    她的發色在橘紅色的燈光下幻化出五彩的光芒,比最華麗的綢緞還要美上十倍。她原本黝黑的瞳孔呈現出瑰麗的七彩,恍若雨後的彩虹揉成一團塞進了她的瞳孔。


    杜冷秋沒好氣的道:“蝶舞,收起你這套把戲。”


    “主人,這就是我的真麵目啊。你不喜歡看嗎?”說著,她優雅的轉了一個圈,裙擺飄舞,恍若謫仙。


    “我既不是寧采臣,也不是許漢文。我沒有他們的勇氣。”


    “不知道主人在說些什麽!不過,請放心修煉吧。這裏有我護法呢!”


    杜冷秋正準備打坐修行,夢外傳來腳步聲,繼而一群人大唿小叫的打開一間客房,隨即對著各種家具吐槽起來。


    這些人都是走南闖北的好漢,罵詞絕對豐富。


    想來也可以理解,這客房的價格叫人肉痛無比。偏偏今日的狂風暴雪肆虐讓這些好漢不得不掏出真金白銀來。看到這糟心的客房環境,他們沒有爆炸已經算是修養好了。不過杜冷秋隻要一想四五個糙漢子擠在一張床上,不由得嘖嘖歎氣,嘿,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再看看自己客房,有蝶舞這麽養眼的美女,讓人油然而生一種優越感。難怪總有些家夥豪車載靚女,享受的正是這樣的感覺。


    “低俗!”杜冷秋在心中批判,但掩蓋不了自己嘴角的笑意。


    正當他們消停下來,杜冷秋再一次準備修行時,又一人涉雪而來,來到門口叫道:“冷火,我聽說有程門立雪表示誠意,我今天就來一次,讓你看看我可不是空口白話。”


    “我靠,荊森。”杜冷秋幾乎要脫口而出,幸好在嘴邊徘徊一下又將髒話咽了迴去。他有些頭痛,這荊森比他還大上兩歲,卻是個被寵愛大的巨嬰,不管什麽事情都喜歡從自己的角度出發。至於他人在想什麽,嗬嗬,抱歉他荊大少爺從不理會。


    蝶舞朝杜冷秋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調侃杜冷秋的吸引力。杜冷秋翻了個白眼,根本不搭理荊森,自顧自的開始了修行。


    尾神天柱


    這是一尊最奇異的體內神靈。說他是體內都有些牽強,因為它並非真的在體內。作為二十四身神之末。尾神天柱在煉神時最為艱難。杜冷秋如今就是被卡在了這裏,多番努力,總也不得要領。


    煉神圖被他觀摩了無數遍,隻有當年高考他曾這樣用心過。不過,用心並不一定就會有結果。


    一個時辰後,杜冷秋疲憊的從床上跳下來,活動活動手腳。在他的感覺中,門外已經沒人了。不知何時,荊森已經離開。


    他笑了笑,並不在意。


    稍作休息之後,杜冷秋繼續和煉神圖較勁,偶爾嚐試一下在識海中凝練天柱神,但沒有蕩起半點波瀾。


    第二日一大早,天光放晴,永不止息的北方也被風婆婆收進了袋子裏。


    萬裏銀裝素裹。


    一輪紅日映照在雪麵上,此誠天地之大美。


    杜冷秋拉開屋門,盯著一雙黑眼圈走了出來。荊森自然不在門口,隔壁的獵人也早早的離開了。


    諾大的營寨隻剩下兩人一馬。


    杜冷秋再次邁步餐廳,隻見老板用枯瘦的手指慢慢的撚起一顆茴香豆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他閉著眼睛,表情流露出無與倫比的享受。接著,他端起碗,輕抿了一口酒,略微皺眉,似乎對酒不大滿意,但隨即又舒展開來。


    “老板是江南人士?”


    老板將酒和豆子一起咽下,這才睜開眼睛,臉上的抓痕抖了兩下方才問道:“你怎麽猜到的?”


    杜冷秋指了指盤子,笑道:“北方人更喜歡吃花生。”


    “也是,這很明顯了。”他瞄了杜冷秋一眼,道:“少年人戒之在色。要不要來一碗腰子麵?三角魔牛的腰子,絕對夠勁!”


    兩人相識已經有一個多月,彼此開開玩笑無傷大雅。雖然說著腰子麵,但老板早早將熱騰騰的饅頭準備好。但也隻有饅頭而已。


    看杜冷秋心不在焉的撕著饅頭吃,目光散淡,毫無焦距。老板又拈起一顆茴香豆慢慢品了起來。


    良久,他歎息了一聲,“糯而不膩,若是我當年沒有學武而是去開店,一定會是江南最好的豆師。”


    看杜冷秋已經準備離開,老板忽然開口,問道:“冷火你這是碰到了什麽難題麽?”


    杜冷秋撓撓頭,“尾神天柱?老板了解嗎?”


    老板眉頭揪了起來,“都是一樣煉神,為什麽一定要選這個?”


    “因為我喜歡的一個帥氣無比的牛叉人物,想要成為他一樣的人,及必須要練成尾神天柱。那項神通可是極其酷炫的哦。老板你若是看了,保證你各種羨慕嫉妒恨。”


    “好吧,關於尾神天柱我隻曾經聽一個高手講過一句話,也不知真假,你聽聽就好。”老板有些扭捏猶豫,顯然自己也不大相信。


    “我洗耳恭聽!”


    “你聽聽就好,可別當真啊。”老板再次交代。


    “嗯嗯,快說吧!”杜冷秋也不在意。老板誠然是個高手,但顯然沒有進階神通秘境,否則他也不至於來這裏掌管一個營寨。所以,就像是老板說的,聽聽就好。


    “天柱不是柱,是空。”


    杜冷秋略一品味,不由得身形一震,神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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