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宮


    千年玄冰雕琢而成的宮闕美輪美奐。


    無數的弟子長老在其中靜修戰鬥,千姿百態,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看到杜冷秋的模樣。光明化羽經實在太擅長隱藏身形了。


    杜冷秋悠閑的在其中邁步,卻沒有欣賞的好心情。


    “他們不在這裏。”


    “這兩個賤人狼狽為奸,卻裝作冰神宗和天河宗互相為敵的假象,必然是要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趙心武翻臉如翻書,大奸人一個。蘇未醒連個人都算不上,更是沒有底限。趙心武準備獻祭整個九重天闕的弟子,放星妖進來,蘇未醒必然知道。說不得就是他蠱惑的。”


    “夢魘天河……”


    杜冷秋突然頓住了腳步,“莫不成,這蘇未醒是夢妖?”他越想越是合理,這家夥一副人類都是王八蛋的樣子,顯然是個妖怪。又擅長入夢神通,八成就是夢妖。


    “可惜,這都是猜測,沒有半點證據。不然馬上公諸於天下,讓蘇未醒嚐一嚐千夫所指的味道。”


    忽然,冰神宗兩個長老憂心忡忡的從他身旁走過去,一邊疾走一邊低聲道:“掌門快不行了!”


    “這下子麻煩了。禦天盟發來信函,要求我們派出弟子參與收複江南的計劃。這下子既要選拔掌門,又要派遣弟子,還要舉行掌門繼任大典,真是多事之秋啊。”


    杜冷秋略有些好奇,但也僅僅是好奇而已。


    離開極北冰宮,杜冷秋直奔南海天河宗。說起來,自從上次將天河宗伐倒之後,他還沒有見過那群倒黴催的樣子。


    人到半路,他卻先看到了高聳直入雲天的摩雲樹。


    看到這棵大樹,杜冷秋立刻迴憶起在摩雲大森林的狼狽往事。如今,他實力已經今非昔比,或者可以和摩雲樹別一別苗頭,但那毫無意義。


    正當他準備繞過去的時候,一道綠光閃電般射來,瞬間化作青雨的樣子。蒼翠色的長發,綠色的眸子,亦嗔亦喜的嬌俏麵孔,一切如舊。


    “你到哪兒去了?害的我到處找不找你!”青雨氣勢洶洶,卻暗含著關心。“上次我衝進地心岩火,差點沒把我給烤熟了,結果連找三日,找不到你存在的半點痕跡。”


    她瞪大了眼睛,顯然甚為不滿。


    “要不是有一年之約,我可早就迴家去了!”


    杜冷秋覺得有些抱歉。他怎麽也沒有料到青雨竟會鑽進岩漿裏尋找他。如果有可能,杜冷秋願意立刻讓青雨返迴家鄉,但如今他身邊正缺少夥伴,卻不得不將她暫且留下。


    “我被一個王八蛋追殺,好不容易才逃脫性命,但不敢再迴冰原,這才與你錯開了。青雨啊,你怎麽會在摩雲樹上的?這個大家夥可不好惹啊!”


    青雨樣了揚手,四指並攏如劍,得意洋洋指著摩雲樹道:“這個大家夥,現在可是我的夥伴哦。”伴隨著她的話語,摩雲樹粗壯如城池的樹幹微微彎了彎腰,枝葉嘩啦啦作響,似在迴應青雨的介紹。


    杜冷秋不由得撫了撫額頭,苦笑無語。


    青雨身形一閃,坐在橫生的一根長長數值上,朝杜冷秋招了招手。杜冷秋飄然過去,站立在她旁邊。群鳥仍舊驚魂未定,嘰嘰喳喳的不肯落下,漫天翅膀連陽光也遮蔽了。


    幾朵白雲拂來,帶著絲絲冷意。


    極目遠眺,天空一片碧藍,大地仿佛一張渺小的圖畫被裝在相框中。如此景致,別有一番滋味。


    青雨雙手托腮,若有所思的道:“由春到秋,很快就是我們一年之約的日子了。”


    “是啊,很快就一年了。青雨,你幫我一個忙對付兩個敵人,事情了結之後,青雨你我便兩不相欠。”


    青雨固執的搖搖頭,“約定便是約定,不可以反悔。”接著,她卻狡黠的道:“希望我們決鬥時,是在這摩雲樹下。”


    杜冷秋啞然失笑,“如你所願便是。這摩雲樹有什麽能力呢?”


    青雨撫了撫龍鱗狀的樹皮,大大方方的道:“它有兩種能力,雷霆毀滅炮和雷耀光斬。其中我最喜歡的就是雷耀光斬,可以和我做完美配合哦。”這時,她壞笑一下,“到了冬天,劍主你可以親自體驗一下,很有趣的。”


    “希望如此,體驗不同的生活正是我們生存在這個無趣世界的根本目的。”杜冷秋在樹枝上輕輕一點,飄然而起,“我要到南海去,海天一色,碧波萬頃,青雨你有興趣嗎?”


    “大海嘛!”青雨伸了個懶腰,“我早已看得厭了。”


    “再會!”杜冷秋陡然化作一道燦爛的光華,猶如白日的一道流星,彈指間已消失在遠方。


    慢慢的,青雨所在的樹枝上下起伏起來。青雨陡然間倒掛在枝條上,長發如瀑,垂落下來,顯露出她潔白的鵝頸。


    “真是無趣到了極點。”她飛身而起,身形如曼妙的仙子。腳尖在眾多雷鳥的頭上輕輕一點,便淩空飄移。一時間,摩雲樹疏朗的樹枝之間恍若一場優雅的華爾茲,不,比華爾茲優美千萬倍。


    良久,青雨身形驟停。她苦惱地抓了抓下巴,道:“好吧好吧,我承認自己有些無聊了。沉睡的太久,我實在太無聊了。那就跟劍主那個白癡去打壞人好了。雖然白癡劍主每次都很驚險,但我最多也不過沉睡下去。”


    青雨身形一縱,看向南方,可碧空如洗,那裏還有杜冷秋的影子。她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伸手一抓,在鼻下一嗅,“哼,離我這麽近,你還想逃脫麽?”


    然而,話音剛落,她驚唿起來,指尖沒有任何異味,就像是此前沒有任何人在此停留過一樣。


    “奇怪了,就算是身外化身也應該有自己的氣息才對。為什麽會空無一物?”雖然百思不得其解,青雨卻並不氣餒,她驕傲的道:“雖然我不會六爻神算,但我會占雲。隻要不再是極北冰原那種環境,你都逃不脫我的追蹤。”


    她曾偶然學過一門占卜術名叫《流星亂雲占卜術》,白日占雲,夜晚占星,當然隻占流星。她伸手一攬,一片白雲飛來,在她掌中時刻變幻著形狀。


    “竟然查無此人!”青雨神色變得奇異起來,似乎是有些恐懼的模樣。


    “竟然查無此人!”某個奇異的山洞內,趙心武和蘇未醒茫然相對。他們麵前的白玉條案上放著三枚慘白的孔方兄。


    過了片刻,蘇未醒一字一句的道:“白骨,你確定卦象不會錯!”


    “自然,這是靈龜的骨骼磨成的,絕不會出錯。除非……”在條案的側麵陰影中,傳來一個聲音。


    “除非什麽?”趙心武沉不住氣問道


    “除非是造化道君出手為他遮掩天機。但為什麽?難道說有外域道君覬覦我們這方世界的造化之果?”藏在陰影中的正是白骨道君,他的聲音變得越發飄渺,以隱藏心中的恐懼。


    山洞中一片沉默。


    長生和造化,真君和道君,雖然隻有一個等級的差距,隻有一步之遙,但卻是真正的天人之別。差之毫厘,謬以千裏,說的就是這個。


    造化道君開辟洞天,大千不滅,造化逍遙。可真君卻不同,雖然也稱得上與天同壽,但伴隨著世界毀滅,真君便是作繭自縛。


    而造化道君的神通威力也遠超真君,若當真有道君來襲。那三人沒必要再折騰,還不如一起抹了脖子幹脆些!


    “我覺得不必自己嚇自己。若是當真有道君支持他,他不會不說。這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兒。”蘇未醒定了定神,排除恐懼,努力剖析其中的故事。可惜他手中信息極少,得不出什麽正確結論。


    “找不到他,就難以伏擊他。咱們的計劃怎麽辦?他可不是無名之輩,若是他以太羽道宮掌門的名頭出麵散播謠言,我們很是堪憂啊。”趙心武有些悲觀。


    “那就加快進城!我們準備了這麽多年。絕不會被一個不存在的人給嚇住。”蘇未醒越來越鎮定,“我們三人結盟聯手,已經是無敵與天下。如果他再蹦出來惹事,直接摁死。葉飛花那裏也要早做安排。”


    ……


    三人嘀嘀咕咕商量過後,趙心武、蘇未醒聯袂飛空而去。這時,一輛白骨馬車在悠揚的鈴聲中駛上山來。


    “宗主,有何吩咐?”


    “鈴山,我記得你說過。在多年前,你也見過一個查無此人的家夥!”


    “不錯!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兒了。當初還是東牟城隍托我插手凡間俗物,卻碰巧見到了一個麵向奇特的人。我忍不住用六爻神算查找他的根底,卻發現結果是查無此人。我曾將此事報給宗門,但並沒有引起重視。”


    白骨依舊藏身黑暗中,沒有露出絲毫真容,隻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有趣,鈴山啊,你詳細說一說那人的情況。”


    “是。那人是東牟府鄭家的少爺鄭秋。最初時此人藏拙,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懦弱的世家公子,誰知道本質卻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棍……”


    ……


    聽完整個故事,白骨悠悠一歎,“紅塵滾滾,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遠處,群山蒼翠,炊煙嫋嫋,“這般美景,不知還能看多久!”


    鈴山妖張了張嘴,卻又不敢問。


    “鈴山,此番占用你的洞府,便特許你問一個問題好了。”白骨緩緩走出洞口,顯露出真容,竟是一副潔白如玉的人形骨骼。沒有衣袍,沒有盔甲,無遮無擋,將軀體任由他人觀摩。


    “宗主為什麽總是這樣悲觀?”


    “因為這個世界最優秀的孩子並不愛他的母親。適才離開的兩人你認識嗎?”


    鈴山妖沉默了一下才迴答道:“不認識!”


    “不,你認識。他們是冰神宗宗主趙心武,夢魘天河蘇未醒。鈴山,你何必瞞我呢?”


    鈴山妖慢慢的開口,“宗主要殺了我嗎?是因為我不是白骨宗的嫡傳?”


    白骨咧嘴笑了笑,一道道晶瑩的灰色細線從地麵盤旋而起,將鈴山妖層層纏繞,轉瞬間將他化作片片飛灰。


    “鈴山你不必傷心,整個世界都即將毀滅。你,不過是先走一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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