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白玉建造的殿堂。


    白玉不稀奇。可杜冷秋盡觀樓柱、地板、牆壁、天花板,竟沒有半點縫隙,似乎是整體有一塊玉石雕琢而成。這就有些稀奇了。


    九重天闕內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沒有龍椅露台,沒有曲閣迴廊,沒有壁畫懸空,沒有造作的雕塑,除了數十根遠遠的柱子,整個殿堂內空無一物。


    按照杜冷秋在太羽道宮看到的記載,這座九重天闕在太羽道宮建立門派之前就已經存在。由誰建造,不得而知。有什麽目的和作用,同樣讓人一頭霧水。


    總之,九重天闕的一切都是個迷。


    不過,後來長生真君們需要橫渡星空,劈開時空的壁障,去尋找進階造化的機緣。但星空內危險無比,為了能夠有機會活著迴來,他們在九重天闕的上端三層布下了接引陣法,以期在遭遇危險時,能夠瞬時迴歸。


    而九重天闕的下麵六層,則教給小輩們使用,方便他們修煉天罡之氣。


    修士們修煉到了神通境,練就一身法力,此後需要將法力融合地煞之氣和天罡之氣,最終練就一團變換萬方的仙光。比如說冰神宗特有的雷澤鎮魔仙光。


    這地煞之氣存在於地肺之內,而天罡之氣則需要在天空頂層采集,十分危險。而九重天闕就是就是修士們可以凝練天罡之氣的地方。


    可惜,如今這九重天闕被星妖占據了最上三層。有星妖在這裏搗亂,修士們采集天罡之氣,再沒有以前那樣方便了。


    杜冷秋正感慨時,忽而聽到有人交談。他豁然一驚,連忙斂氣凝神,不敢露出絲毫破綻,緊跟著又小心傾聽。


    “玄冥道友,距離你上次吃掉造化之果已經三十年了。到底有沒有一點進階造化境的眉目呢?”說話的人聲音平靜中又有幾分羨慕。


    “造化境是諸天宇宙的巔峰境界,想要成就談何容易。別說是三十年,就是三百年也未必能成。不過,有了造化之果,好歹貧道多了三分機會。”玄冥的聲音渾厚而沉穩,但卻掩蓋不住一絲欣喜的味道。


    “這一次世界破碎,造化之果要分給羽玄章。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輪的到我呢?”這人的語氣有些惆悵。


    “總會有那麽一天的。”


    “星力的侵蝕越來越快,我怕堅持不到那一天了。玄冥道友你看周圍這些星妖,渾渾噩噩不生不死的樣子,何等可悲。若是我也有這麽一天,還真不如死了的好。”


    玄冥苦笑一聲,道:“就算我們想死,怕也不是那麽容易。作為將法相寄托天地的人,即便是死,也會複活,化為星妖的命運不可逆轉。要麽進階升入天堂,要麽落入地獄,這就是長生真君的命運啊。”


    “不知道羽玄章謀劃的怎麽樣了?若是不能在光明神國的使徒到來之前搞定這個世界,不要又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玄冥道:“不會。羽玄章行事謹慎又不乏冒險精神。若非光明神國的使徒太過無恥,在他自己的世界破滅時,他就可以拿到造化之果了。也不會耽誤到現在。”


    “希望不要再橫生枝節了!”


    接著,兩人沉默下來,卻叫杜冷秋一頭霧水。他對什麽造化之果一無所知,對他的重要性更是毫無概念。


    這時,又有一群星妖從第八層飛上第九層,接著紛紛離開了九重天闕。杜冷秋所在的星妖群落一窩蜂的又落到了了第八層。杜冷秋不得已,又跟著這群傻乎乎的家夥來到第八層。過了一陣,又來到第七層。到了這裏,他終於看到了星妖和修士們的戰爭。


    數千星妖飛瀑一般發出各種各樣的法術,但每一種都是泛著黝黑深邃的光。無盡的光芒落在了一張五彩斑斕的大網上,激發出點點光焰四處崩飛。


    五彩大網將九重天闕第六層罩得嚴嚴實實,不留半點空隙。正是這一層大網,擋住了數以十萬的星妖大軍。大網看上去搖搖欲墜,但韌性十足,任憑這些星妖轟擊,卻依舊無恙。


    杜冷秋也裝模作樣的用冰係法力轟出一擊,過了一陣,似乎這些星妖有些力竭,便紛紛撤走,換了下一批星妖進來。


    “咦,這可有些奇怪了。長生真君的法力應當永不枯竭才對。星妖為什麽有些不同,古怪,當真古怪。”


    杜冷秋跟著星妖離開九重天闕,在趕到第九層時,又聽到那兩個談話。


    “聽羽玄章說這個世界有三種奇異的妖怪,分別是蝶妖、書妖和夢妖。若是玄冥道友能夠功成造化,開辟洞天,這三種奇異的妖怪也算是一種有趣的點綴。”


    來自同等階層的馬屁向來讓人有滿溢的幸福感,玄冥有些開心的道:“哈哈,借君吉言。不過,蝶妖命運悲慘,還是不要的好。夢妖離奇詭異,讓人討厭。倒是這裏的書妖當真有趣,可以嚐試捉一些看看。”


    不等他們交談完畢,杜冷秋已跟著星妖的隊伍離開了九重天闕。他戰戰兢兢的在星妖的隊伍中遊蕩,慢慢的遊離到隊伍的最外層。


    他沒有火急火燎的逃走,而是先離開十裏,看看星妖的反應。沒有人理他,杜冷秋便再離開二十裏,依舊沒有星妖理會他。


    杜冷秋終於放心,急速遠飆,不一刻已飛越數百萬裏。在此處迴頭遙望,那一塊大陸渺小的就像是一塊麻將牌。


    在這裏,沒有蘇未醒那兩個追命鬼,也沒有星妖的威脅。杜冷秋終於可以想辦法恢複實力。沒有了洶湧磅礴的火係法力護身,他連丁點的安全感都欠奉。


    他張口一吐,太羽道宮便迎風而長,化作一座巍峨的宮殿懸停星空。杜冷秋駕馭道宮直奔驕陽而去。距離太陽越近,越容易轉化更多的太陽真火。然而,無論杜冷秋怎樣飛行,都沒有辦法拉進與太陽的距離。


    似乎,那一輪大日,隻是一個幻影。可穿越指縫的陽光卻真實不虛。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迴事兒?”杜冷秋無力的自我反問。漫長的修行道路上,沒有可以交流解惑的道友,實在是太叫人為難了。


    或許,這就是為什麽修行四要中道侶必不可少的原因!


    “難道,永恆照耀著大地的驕陽隻是一輪投影?這個未免太過驚悚了吧!”杜冷秋忽覺徹骨的寒冷,他不再前進,駐足於此。


    “也罷,就在此地修行吧!”杜冷秋身體陡然變化,化作一片薄紗蔓延四方。紗衣比肥皂泡還要纖薄,一個人化作數萬畝大小的薄紗,將轉化太陽真火的效率提高了千萬倍。


    隻幾日的功夫,杜冷秋便將炎陽九策重新修煉至巔峰。而他並沒有停止腳步。炎陽九策的攻擊力不俗,但在戰鬥時太過單調,杜冷秋已經發現了這一點,自然便有所準備。


    這一次,他將目光放到了《光明化羽經》上。


    光明化羽經共分六層,是一門極其騷包的功法。杜冷秋此前不喜歡其造型,故而隻練到第一層,方便他煉化太羽道宮就此作罷。


    但用炎陽九策駕馭太羽道宮總歸是差了一些,若是再碰到蘇未醒和趙心武兩人。杜冷秋如果不想跟今天一樣狼狽,就不得不改變。


    “也罷,臉皮什麽的,不要也罷。”


    澎湃的火係法力快速的轉化為光係,七重天圓滿的豔豔九策隻夠將光明化羽經推進至第四重。此後,他不得不再次轉化太陽真火,以期圓滿。


    修行既枯燥,又有趣。


    枯燥的是修行的過程;有趣的是修行的結果!


    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升日落,當光明化羽經修煉圓滿,杜冷秋身形一顫,背後驟然生出十二支光明羽翼。羽翼高達丈許,是最最純粹的光,耀眼的不可直視。


    無量量光明在羽翼上閃爍,一片片光明羽毛緩緩從羽翼上墜落,繼而化作一團光芒消逝,如此造型,將杜冷秋本人襯托得比神靈更加威嚴。


    《光明化羽經》共六層,每修煉一層便多出一對兒光明羽翼,最高便是六對兒,十二支光明羽翼。這些羽翼可以容納比本體多出數倍的法力。對杜冷秋來說,戰鬥續航力大大增加,再也不需要像上次一樣,一招永恆熾陽之後就狼狽而逃的窘境。


    而且,這些光明羽翼還有更深的妙用。


    比如說,他念動之間,光明閃耀,身前七尺處化生出一麵碩大的鏡麵。他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此刻的造型。


    杜冷秋皺了皺眉頭。


    這幅造型太過騷包,太過羞恥,一向低調慣了杜冷秋很不喜歡。他身形一動,將羽翼收了起來,也隻有在非戰鬥時,羽翼才可以收起來。


    “唿!”


    杜冷秋長吐一口氣,將太羽道宮化作一領長袍披在身上,再度飛向了大陸。他是個不記仇的人,一般是有仇當場就報,若是沒機會,那也盡量不隔夜。


    一日後,一道若流星般的光芒穿透地膜,飛落大陸,直奔九仙山。


    杜冷秋身邊對鄭玉來說,還是太過危險了。他此行前去收拾那兩個賤人,再帶著她就是害她了。


    此時,霜紅色占盡了群山顏色的主流。仔細看去,嫣紅的葉片上還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原來,此時已是深秋。


    不知不覺中,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整整九個月了。


    山腳下,杜冷秋輕柔的揚手。鄭玉被放出了太羽道宮。她轉了個圓圈,輕盈的落地。她看了看杜冷秋,溫柔的道:“秋少爺,要不要上山看一下阿措姨娘?阿英其實有一手好廚藝。我們今日整一桌子菜,好好的犒勞一下秋少爺。”


    他歎了口氣,道:“相見隻會給他們帶來麻煩。算了吧!”


    鄭玉仰頭看了看天,微微一笑道:“先不要離開哦。”說完,她優雅轉身,邁上了山路。她步伐輕盈,似林間上跳躍的花鹿,不知人間之傷。


    “一步一登山,一步一重天。金粟重又開,阿母不可見!”隨著鄭玉悠揚悅耳的歌聲,一道人影自她的背後升起。那是一個宮裝女子,手執拂塵,目光慈祥。依稀眉眼之間,可以看到鄭珺的模樣。


    在這個時候,鄭玉拋下了對母親的擔心,扔掉了多年的包袱,赫然斬破混沌,明了道路,進階神通秘境。


    杜冷秋欣然負手,便見天空烏雲四合,雷霆隱隱。天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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