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花柳絮隨風舞,雨生百穀夏將至。


    赤陽山。


    在毛毛細雨中,在軒轅凰的石像前,上萬人悄然無聲的垂首站立。


    一刻鍾後,隨著三聲玉罄敲擊的清冷聲音,木樁似的人們立刻活了過來,紛紛的左顧右盼,竊竊私語起來。他們大多數神色激動,滿含期待的盯著石像腳下的比劍台。


    赤陽劍會已經舉辦了七次,按照慣例,第一個角逐的應是龍劍。這對於江湖人的吸引力是最大的。


    而這幾日,赤陽城在瘋傳,說鐵魔宮妖人要配合迴鶻汗庭攻擊中原武林,要讓赤陽劍會血流成河,還捉到了一個散播謠言的奸細作為證人。據說,那奸細可是鐵魔姬神都的六弟子,被一個無名小卒抓了個正著。


    對於這種傳言,很多人都是將信將疑。


    鐵魔姬神都何等厲害,蓋壓天下二十年無敵手。他的弟子自然水漲船高,讓人高看一眼。難道隨隨便便就被一無名小卒生擒活抓。


    而這一切,都將在大會開幕時揭開真相。


    對於鐵魔,人們心存畏懼。隻是,他在燕山鐵魔宮枯坐二十年,健忘的江湖客早已忘記了他的可怕。聽到鐵魔將南下屠戮中原的消息,也沒有幾人當真。


    人一旦多起來,集體智慧會降低,而膽量卻變得更大。人們都想赤陽山高手千千萬萬齊聚一堂,就算鐵魔當真敢來這裏,隻怕也得落荒而逃。


    不知何時,燕知寒已登上了比劍台,白袍如雪,手提名劍“煙籠白沙”。他拱了拱手,淡淡的開口。


    “諸位,燕某不才,挑戰姬神都失敗,蹉跎經年,再無寸進。本意是趁著這次赤陽劍會和各位高手一起交流劍術,期待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不料竟被小輩探得消息,造謠生事,鬧的滿城風雨。”


    “而這小輩,就是此人。”


    烈山被捆的結結實實送上了比劍台。


    “此人名叫烈山,乃是姬神都的六徒。諸位以為,該如何處置?”燕知寒發問,語氣淡淡的。仿佛一農家老翁,問隔壁老友,吾家一黃毛老犬,生子八,送汝一隻何如?


    “宰了了事。”


    “赤陽劍會,十年一次,豈能為了這妖人浪費時間。”


    “燕神劍,我輩萬裏奔波,不辭勞苦趕來赤陽山,是為了試劍天下,會遍群雄。不是為了你落日神劍,更不是為了這個無名小輩。前輩本是名宿,一言一行,尚請慎重。”此人開口,聲音宏亮如雷,滾落四方,壓下了諸多雜音。見周圍諸人一臉驚訝,此人顧盼自雄,連光頭上的油光也更明亮了兩分。


    見此人言語之間如此囂張,遠處立刻有人低聲議論起來。


    “原來是江南霹靂堂的雷吻,傳說他的雷動九天真氣已練氣成罡,成為新晉的大宗師,對此次神劍之名勢在必得,難怪絲毫不給燕知寒麵子。”


    “……”


    忽然,燕知寒仰頭看向遠處,目光森森如劍


    比劍台上劍光一閃,烈山身上的繩索已寸寸而斷。燕知寒已還劍歸鞘,也不理台下眾人驚異的目光,揚聲喝道:“姬神都,你既已來了,何不上台一敘?你的徒弟還在這裏,你不會不管不顧吧!”


    台下眾人一陣嘩然,姬神都在二十多年前,屠戮天下武林,無人能治。最終,中原十多名絕頂高手聯手圍殺,方才將他趕到塞外。


    此後,姬神都定居燕山,再沒有迴到中原。可以說,在場的武者當中,認識姬神都的不超過一成。


    “燕知寒,多年未見,你又蒼老了幾分。”姬神都聲音清朗,還又幾分磁性。山下雖有萬人,但每人聽來,仿佛都在身旁耳語,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隻這一手,便顯示出鐵魔姬神都的厲害。


    伴著聲音,遠處一騎翩翩而來,白馬紫袍。


    姬神都身著一件紫色的絲質長袍,長袍下擺處繡著一片盛開的白色牡丹作為裝飾,一根赤紅色的腰帶束身,上麵係著一碧綠的龍形玉佩,晶瑩剔透。


    比劍台周圍,原本圍滿了武者,可是隨著白馬的前進,似乎有輕風拂來,所有人都不自覺地讓開了道路。


    姬神都身上自然而然的有一股攝人的威嚴,周圍那些武者看到他的時候,眼睛刺痛異常,不自覺的會低下頭顱。直到他離開數十丈,方才茫然抬頭,不知發生了何事。


    待眾人想起來去看他的模樣,卻見他已經登上了比劍台,背對眾人負手而立,仰頭看著軒轅凰的石像,氣度儼然。


    烈山臉色慘白,轟然跪倒,前額觸地,悲聲道:“師尊,弟子給您丟臉了。”


    “哦,那你為什麽還活著呢?”


    烈山身形一顫,緩緩直起腰來,道:“請贖弟子無能,以後不能再侍奉師尊了。”說著,烈山並指如劍,猛地刺向心髒。


    燕知寒卻猛起一腳,將烈山從比劍台上踹了下去,冷聲道:“你鐵魔宮的家事,迴燕山處理去。這裏是赤陽山比劍台,沒有人能在這裏放肆。姬神都,你也不例外。”


    那烈山性格極烈,人在半空,掌中劍勢卻是不停,直刺心口。落地時,已是心脈斷裂無可挽救了。


    自家的徒弟死在麵前,姬神都卻毫不在乎,從軒轅凰的石像上收迴目光,歎息一聲,“可惜,不能與軒轅凰一戰,是我畢生憾事。”


    隨即,他旋風般轉身,凝視燕知寒,“二十年來,我多麽希望有人能領悟鳳凰碑,代替軒轅凰與我一戰。可惜,竟難以如願。都說中原武林人傑地靈,如今看來,都是狗屁。”


    燕知寒冷笑起來,不接這個話茬,“姬神都,你的鐵甲烏龜殼呢?”


    “鐵神樁我已經練至圓滿無缺,那鐵甲自然傳給了我的大徒弟。”


    “難怪你如此目中無人。”


    “如今我神功大成,就算是軒轅凰再臨人間,也未必是我的對手,何況你們這些庸才廢物。我就是目中無人,你又能如何?”姬神都不屑地瞥了台下眾人一眼,視若無物。


    “是不是廢物,要打過才知。”燕知寒緩緩拔出了名劍——煙籠白沙。明亮而狹窄地劍身仿佛白玉鑄就,漂亮的不像一把兇器。


    長孫樵在下方看得著急,再沒有當日雁來居偶遇杜冷秋時的從容自若。燕知寒比姬神都大了七八歲,十年前他不是姬神都的對手,如今就更不是。


    多年的老友,他沒辦法看著燕知寒做蠢事,立刻在台下振臂高唿,“這魔頭手上染滿了我們中原武人的血,和他有什麽道理可講,大家刀槍齊上,殺啊。”說著,長孫樵陡然打出手上的一枚指環,襲向姬神都的膻中大穴。


    長孫樵自然不指望就這樣傷到對方,他隻是要裹挾眾意,共擊鐵魔。然而,他怎麽也想不到,卻時燕知寒長劍橫空,將指環攔下。他橫眉怒目,厲聲作色,“軒轅劍仙腳下,比劍台上,什麽時候可以以眾淩寡了?”


    隨後,燕知寒正色麵對姬神都,“姬神都,你那徒弟說你此來是要出手打斷中原武人的脊梁,擊碎我們武人的膽魄。但你可知道,數千年來,如你這般的妄人千千萬萬,但成功的一個也無。”


    “看劍!”


    雪白而狹窄的劍身閃電般刺出,猶如一道白色的虹光橫空而來,刺向姬神都。罡氣灌注之下,劍身上浮起點點細沙般的白光。如絲一般的細雨,被這白虹攪得粉碎,周圍丈許範圍內,雨水為之一空。


    劍,是煙籠白沙。


    氣,是白沙罡氣。


    在短短一眨眼的功夫,燕知寒連出十三劍,彼此威力疊加,在白沙罡氣的加持下,堪稱無堅不摧。


    十年前,燕知寒在赤陽山技壓群雄,獲得落日神劍的美稱。之後,他前往燕山神鐵神宮挑戰,卻大敗而歸,狼狽不堪。


    對於當日所見,所遭遇的一切,堪稱刻骨銘心。


    姬神都的鐵神樁配合魚鱗明光甲,堪稱是所有劍客的噩夢,任你什麽劍法罡氣,都無法攻破姬神的防禦。


    經此一敗。燕知寒多年苦思,創出了這一招疊加劍氣的技巧。如此巧妙的招數,再加上煙籠白沙的鋒利。燕知寒相信,足以斬破姬神都的烏龜殼。然而,他在進步,可姬神都卻是飛躍。


    姬神都雙手負在背後,兀立不動,任憑劍氣落在身上。


    足以洞穿金石的劍氣落在姬神都身上,卻瞬間崩潰如粉,連他的衣衫也未斬破。


    台上台下,一片死寂。


    姬神都輕輕一笑,道:“如何,勝負分明。”


    燕知寒深深地吸了口氣,沉聲道:“勝負尤未可知,你不用大話說的太早。”


    姬神都微微搖了搖頭,道:“你就當我狂妄好了”。說著,他負手在後,緩步來到比劍台中央。


    “我此來即是要打斷你們的脊梁,打碎你們的膽魄,自然要用不一般的手段。從此刻開始,隻要有人能讓我流一滴血,我姬神都轉身就走,此生再不入中土;若是你們做不到,那就呆在家中耍耍老婆,打打孩子,不要在江湖上丟人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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