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鬥聲很快來到了趙言的下方,收斂唿吸,趙言微眯起眼睛,打量著下方緊緊糾纏在一起的兩條人形。


    饒是以趙言強大的心理承受力,在看清楚了那兩條人形後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根本就是兩個怪物。


    在趙言的微光視覺之下,下方的一切都纖毫畢現。那個僵屍般的怪物倒還罷了,除了外表恐怖了一點,整體倒還是個人的輪廓,但與他對戰的那個,則已經完全沒有人體的形狀了。


    這個貌似應該是靈蛇教的高層此時說他是一條大蟒蛇,倒是更為貼切些。


    此時他全身赤裸,皮膚上遍布蛇皮狀的花紋,隨著全身肌肉的不斷蠕動,這些花紋也不住的扭曲、蠕動著,就如同活過來一般。


    他雙腳扭結成麻花狀,緊緊地纏繞在僵屍的腰胯之間,同時腰身扭曲,身體從僵屍的左側繞過,將他的左臂完全裹在胸腹之間,同時雙手前伸,從僵屍的右側探出,將他的右臂也牢牢鎖住,整個身體被拉得細長,就如同一條蛇軀,攀附在了僵屍的後背上,將他給牢牢地束縛了起來。


    整個形態就像是一條剛剛捕捉到獵物的大蟒蛇,正在全力絞殺對手。


    “格嘞、格嘞”,隨著絞殺力的不斷加大,僵屍全身的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聲,鼻孔、耳竅之間也開始有血絲滲出。


    原來他的全身也不是精鋼一塊,內部也是如常人一般柔軟,趙言暗暗點了點頭。這一瞬間,趙言已經略微窺見了這門秘法的弱點。


    生死關頭,僵屍狂嘯一聲,下一刻,他枯槁的肌肉充氣似的鼓脹了起來,伴隨著一陣“劈裏啪啦”的骨骼爆響,體型也隨之膨脹。一眨眼的工夫,身體就長高了三四十厘米,身上白色的毛發也如刺蝟般根根豎立,他要開始拚命了。


    極端狹窄的地形極大的限製了化身為僵屍的陳常的動作,在這種特定環境下,他一身的力量根本無從發揮。這一瞬間,陳常有些後悔,自己有些過於小看對手了。


    但這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可買,眼見死亡一步步的逼近,他不得不背水一戰,為自己的生命拚搏了。陳常清楚的知道,如果不能掙開對方的束縛,等待自己的必將是筋斷骨裂,死於非命的下場。


    隨著陳常身體的巨大化,纏繞在他身上的蛇狀身體也隨之發生變化,整個身體如同橡皮筋般被拉伸得越來越長,一時間,皮膚緊繃到了極致,表皮下青黑色的毛細血管清晰可見,同時發出“格噔、格噔”骨節被抻拉開的聲響,顯然也已到了某種極限。


    眼見得勝利的天平即將倒向另一個方向,場上的形勢忽然發生了突變。


    在一陣“格嘞、格嘞”骨節錯開的聲響中,蛇化軀體的頸部忽然再次拉長,一顆頭顱越過陳常右側的肩頭,然後又柔若無骨般折迴過來,正對著陳常的臉,張開大嘴。


    在一陣“嘶嘶”異響中,脖子詭異的膨脹了起來,一個雞蛋大的鼓包快速向上方蠕動。


    “噗”的一聲輕響,一口煙氣從蛇軀的喉部噴出,將陳常那張恐怖的僵屍臉籠罩在了其中。


    隨即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響起,似乎遭受到了難以忍受的痛苦,陳常發狂般的在四壁衝撞起來。


    隨著陳常劇烈的撞擊,洞頂的泥土“簌簌”的飄落,這條簡陋的通道要塌了。


    危急之下,趙言再顧不得掩藏行跡,當下四肢協調發力,攀附住洞頂,如同一隻靈活的壁虎,向著那處岩壁下的空洞疾衝而去。


    路過對戰二人的上方時,趙言忍不住抽空向下看了一眼。此時煙霧散去,趙言看到的是一張融化的臉。也就是幾個唿吸的時間,整張僵屍臉上的器官已經是如融化的蠟油般向下流淌了開來。


    趙言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這一口煙氣竟是具有如此強烈的腐蝕性,簡直比王水還要可怕。憑直覺,趙言知道這僵屍已經是在劫難逃了。


    無暇再關注下方的情形,滅頂之災就要來了。趙言隻希望那塊岩石有足夠的體量,能頂得住幾十上百噸土石方的衝擊,再一次遮護住自己。


    “轟”隨著一聲沉悶的震響,通道坍塌了。隨著滾滾煙塵衝進這處小小空間的,還有兩具緊緊糾纏在一起的軀體。


    趙言將身上攜帶的幾根照明棒一口氣全部折斷,扔在洞壁的四周,作為陽光下的生物,光明總能給人帶來某種心安。


    在一陣沉重的喘息聲中,兩具身體終於脫開。那如一灘爛泥般灘在地上的,正是如趙言先前所判斷的那樣,是那個僵屍化的黑瘦中年人。


    此時,他仰麵躺在地上,僵屍化的症狀已經消去,頭部的肌膚毛發已全部消融,骷髏狀的麵部上,兩個空洞的眼窩中還不時冒出縷縷青煙,顯然,毒液對身體的化學作用還在繼續。


    狹窄的空間中一時彌漫著一股酸臭的味道。


    “小子,你好像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難道有什麽後招?”一個嘶啞的聲音在一旁響起,“要知道這裏可是幾十米深的地下,最快的救援也得在幾天以後才能到達,如果有的話……而以這裏僅存的氧氣量,你是撐不到那一天的……”


    趙言看了一眼緩緩坐起來不住喘息的勝利者。他臉色青白,眼耳口鼻處同樣有絲絲血跡滲出。看來,剛剛僵屍那陣自殘式的劇烈撞擊也給他帶來了嚴重的傷害。


    趙言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怪物。


    尖尖的腦袋,如一層膜般緊貼在腦袋上的退化雙耳,爬行類生物般的豎曈正發出幽綠色的光澤,遍體無毛,在燈光的照射下,皮膚反射出一種油膩的光澤,再配以一身蛇皮狀的花紋,整個就是一條蟒蛇精。


    “你不也一樣嗎,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難道也有什麽脫身的法子?”


    “嘿嘿!嘴巴可真牢啊!也罷,既然不肯說,那就讓這個秘密隨你到地下去吧!就這麽點氧氣,你少喘一口氣,我也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話音剛落,蛇精上身略微後仰,盤坐著的雙腿用力一撐,從地上一彈而起,雙手曲指如鉤,撇向身體兩側,竟是中門大開,不管不顧的合身向趙言疾竄而來。


    主動將胸腹暴露在敵人麵前,這簡直就是在找死,趙言從來沒見過有誰在對戰中會有如此行為。


    麵對如此攻勢趙言並不躲閃,左腳微曲下蹲,重心下移,左手曲肘前伸,護於胸腹之間,右手握拳貼於脅下,雙肩不動,右腳腳尖繃直,如標槍般貼地鏟去。這一腳無聲無息,如果擊中,趙言有信心即便是一塊鋼板,也能在上麵擊打出一個凹坑來。


    毫厘之間,蛇精疾衝的腳步驀的止住,腳趾箕張緊緊扣住地麵,借助慣性,略微後仰的上身卻如一張弓般“忽”的一聲,反彈了迴來。竟是後發而先至,瞬間到了趙言的麵前。


    如此違反物理的古怪打法趙言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前伸的左手迅速變掌為拳,“嘭”的一聲擊打在對方的胸前,雖然倉促之間不及蓄力,但這純憑體力的一拳也絕對是非同一般,蛇精前衝的勢頭明顯滯了一下。


    有了這個緩衝,趙言吐氣開聲,腿部肌肉急速震動,層層力量通過脊椎的蠕動湧動而上,一個短促的直衝拳正正的打在了蛇精的腹部。


    “嗤”的一聲,拳頭與腹部皮膚相觸的一刹那,趙言瞬間感覺到了對方腹部肌肉層層疊疊細密而劇烈的蠕動,仿佛在滑膩的油脂上一滑而過,趙言這蓄力一擊竟然擊在了空處。


    雖然通過神秘的卸力法卸去了這一擊大部分的力量,但麵對趙言這蓄力一擊,蛇精顯然也絕不好受,原本青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口鼻處再次滲出絲絲血跡。


    但拚著受此一擊,他也達到了他的目的。隻見蛇精腳尖頓地,整個人柔若無骨般往前一撲,緊緊地貼靠在了趙言的身上,外撇的雙手往前一甩箍住趙言雙臂,雙腿如同抽去了骨頭般瞬間盤繞在趙言的腰胯之間。將趙言的上半身給緊緊地束縛了起來。


    然後脖頸膨脹、拉長,頭部如同眼鏡蛇般豎起,一個鼓包通過胸腹急速向喉部蠕動,竟是用傷換來了這搏命一擊的機會。


    趙言雙臂用力一掙,對方的雙手竟也如橡皮筋般跟著拉長,急切之間竟是無法掙脫。眼見著趙言就要步陳常的後塵,蛇精滿是血跡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猙獰的笑容。


    千鈞一發之機,趙言眼中精光一閃,昏暗的空間仿佛驟然閃亮了一下,一道寸許長的精芒從他眼中激射而出。直接作用於對方的精神世界。


    精神衝撞!


    如同一條被抖散了骨節的蛇,受此一擊,緊箍在趙言身上的蛇軀頓時如一灘爛泥般癱軟了下來。而那一口還沒來得及噴吐的氣息,在失去了人為的控製之後,直接在喉間爆散了開來。


    “嗤”的一聲輕響,伴隨著一股濃烈的酸臭味,蛇精喉間的皮肉頓時消融開來,幾個唿吸之間頸部所有皮肉神經被腐蝕一空,露出一截森森地白骨,眼見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即便已經見過一次,趙言還是忍不住深吸了口氣,真不知道如此劇毒的吐息,平時是儲存在身體的什麽部位的,也不怕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給毒死。


    終於安全了!


    趙言長長地籲了口氣,全身心的放鬆了下來。這時才感到眉心一陣陣的脹痛,卻是第一次運用精神的手段,情急之下,力道有些過猛了。


    斜靠在石壁上,趙言將兩人相搏的整個過程在心中仔細過了一遍。每次戰鬥過後,他都會對戰鬥的每一個細節仔細揣摩,加以提煉,以此發現自己的不足,並做出針對性的改進。


    這是他從小養成的一個習慣,也是他能在殘酷的競爭中存活下來的一個重要原因。


    一切塵埃落定,趙言才驚覺空氣逐漸開始混濁起來,卻是那幾下兔起鵲落般的過招,耗盡了這裏原本就不多的氧氣。


    該走了,趙言站起身來,但願碎玉中儲存的那點靈氣足夠自己穿透這十幾米的土層,他暗暗祈禱著。


    忽然,一點金屬的反光在趙言的眼角閃了一下,似乎是來自剛剛死去的蛇精身上。趙言一怔,難道還隨身帶了什麽東西?


    他俯下身去,仔細察看。果然,一塊淡黃色的甲片鑲嵌在蛇精心口的位置。可能因時日久遠的緣故,甲片的邊緣已經被皮膚包裹,看上去就像是長在了身上。


    看的出來,這東西對那蛇精極其重要,否則他也不會以這種方式隨身攜帶。趙言小心的割開甲片周邊的皮膚,將它取了出來。


    仔細的擦去甲片上血跡,趙言打量著這塊巴掌大小的東西。它呈不規則的橢圓形,邊緣鋒利,敲之“錚錚”作響,看材質非金非木,從上麵的紋路來看,似乎是一塊爬行類生物身上的鱗甲。


    趙言愣了一下,難不成這一位真的要成精了?將甲片翻轉過來,背麵卻是鐫刻了幾行細小的字跡,卻是以趙言熟悉的神文書寫,匆匆通讀了一遍,似乎是一篇行氣之法。趙言一時大喜過望,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將甲片小心的收好,趙言又從口袋中取出那塊碎玉,試著唿喚了一下智叟,卻沒有得到迴應。趙言也不以為意,反正用得到他時,智叟自然會出現的。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裏,此處可不是久留之地。


    去掉身上多餘的裝備,趙言口中念念有詞,很快,一層淡淡地黃光籠罩在了他的身上,比起他初次使用時要稀薄了許多。趙言鬆了口氣,還能用就行。


    他不敢浪費時間,縱身一躍,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消融在土層之中。


    如同一條魚兒,趙言在黑暗的土層中奮力向上方遊動,三米、五米、十米,趙言不知道自己距離地麵還有多遠,但這一層淡淡地黃光卻開始不穩的閃爍了起來,他心中開始暗暗焦急。


    終於“波”的一聲,光罩破滅了。最後時刻,趙言奮力向上一躍,迎接他的是一口清冷的空氣,終於出來了!


    隨即身體一沉,趙言低頭一看,卻是雙腳還陷在土層之中,他雙手撐地,稍一用力,就將雙腳拔了出來。暗暗鬆了口氣,幸虧是鬆軟的泥土,如果是混凝土的話,他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樣的後果。


    趙言察看了一下自身所處的位置,卻是在人民廣場邊上的一塊草坪中間,不遠處傳來一陣陣的喧嘩聲,並伴隨著警笛淒厲的嘶叫。寂寂夜色下,這裏顯得分外的寧靜。


    趙言沒有興趣去關注不遠處的現場,也沒有時間打聽溫德小隊的傷亡情況,仔細辨認了一下方向後,向著遠處疾掠而去。


    機會難得,今夜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半個小時後,趙言再一次出現在了博山家族的莊園外。現在,是他最好的機會,所有凝注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已移開,沒有人會相信他在那種情況下還能逃出生天。即便僥幸存活,也應是在暗無天日的地下等待著救援的到來。


    此刻,他就是一個幽靈般的存在。


    掠過上次的那片草地時,趙言下意識的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然後他的腳步就停了下來,他知道這次行動怕是又要泡湯了。


    一條人影正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


    “就知道你沒有容易死心,老夫已經在這裏候你許久了。”


    不遠處隱隱傳來了狗的狂吠聲,趙言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引來了這些嗅覺靈敏的生物。


    已經沒必要隱藏行蹤了。


    趙言長嘯一聲,縱身一躍,身形一起一伏間就到了那個人影的麵前,起腳一踏,“轟”的一聲震響,地麵仿佛顫動了一下。隨著這一踏,他全身力量湧動,腰胯扭轉,側身發力,拳進中宮,一記簡簡單單的進步衝拳就砸了過去。


    那個人影,也就是博山新聘的大長老陳正,麵對趙言這蓄勢一擊他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隻是仰天發出一聲無聲的嘶吼。


    隨後隻見陳正上嘴唇後縮,口中獠牙長出,周身皮膚幹枯收縮,一層細密柔軟的白毛迅速覆蓋住體表,長長的指甲彎曲如鋼鉤,就這麽毫不避讓的以爪對拳,與趙言硬撼起來。


    “啪”的一聲悶響,趙言連退三步,在力量的對比上,這個非人的怪物竟猶在趙言之上。


    陳正並沒有乘機進攻,仍舊擺了個守勢,“不要隱藏了,拿出你殺死大長老的手段讓老夫見識見識。”


    望著陳正那幾乎占據整個眼珠的漆黑瞳孔,趙言心中一懍,看來這門功法還另有其它不為人知的奧秘,如此,精神衝擊之法就不可用了。


    莊園各處的燈火次第亮起,周圍的人聲也開始漸漸地嘈雜起來,安保的力量被驚動了。


    必須速戰速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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