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媚發了一場“酒瘋”,效果十分顯著。


    裴景川不僅把那一百兩給了她,還對她溫柔了不少,連著幾夜都隻是抱著她睡覺,不曾折騰她。


    偏偏她酒醒之後好像什麽都不記得,還是和以前一樣在裴景川麵前乖順討好,落在裴景川眼裏,就成了她把所有的痛苦難受都藏在心裏,看她的眼神甚至時不時地會露出兩分疼惜。


    這樣的發展讓薑媚放鬆了不少。


    隻要她拿捏好分寸,在裴景川迴京之前不再惹他生氣,她就可以順利擺脫眼前的困境,換個地方生活。


    當然,這一次她不僅要改名換姓,還要換一張臉。


    她已經騙過裴景川一次,若是再被發現,不僅會死,還會死得很難看。


    如此風平浪靜地過了幾日,薑媚信守承諾“說服”裴景川放了周鴻遠,周鴻遠卻並不安分,隻是匆匆迴家換了身衣裳,便跑來院子。


    他到時薑媚剛好要去給裴景川送飯,看清他的臉,薑媚的身子還是不可自抑地僵住。


    周鴻遠沒能接近薑媚,藏匿在暗處的護衛便現身攔住了他,橘葉也擋在薑媚前麵大聲嗬斥:“哪兒來的登徒子竟敢衝撞姑娘,你莫不是想吃官司?”


    在牢裏關了好些天,周鴻遠清瘦了些,下巴冒出胡茬,眼底也是青黑一片。


    他自知無禮,連聲告罪,而後焦急道:“在下無意冒犯姑娘,隻是在下的娘子尚在牢中,能不能求姑娘幫忙讓我見見裴大人,在下有話與裴大人說。”


    李氏和周嵐不敢讓周鴻遠知道那一百兩的存在,周鴻遠便以為這位戴紗帽的女子是個樂於助人的好人,眼底滿是期盼。


    薑媚很快迴過神來,她壓下情緒,冷冷清清地開口:“大人公務繁忙,不喜有人打擾,況且我並非善人,公子若再敢如此唐突,休怪刀劍無眼!”


    薑媚說完直接上了馬車,周鴻遠還想再攔,被護衛喝退。


    馬車很快駛離,周鴻遠被拋在後麵,薑媚抓緊食盒,沒有露出絲毫異樣。


    到了府衙,她勾唇露出恰到好處的淺笑,陪裴景川用膳。


    張家的案子審得差不多了,涉案之人基本落網,裴景川也空閑了些,傍晚便陪著薑媚一起迴去。


    連著素了好幾日,見薑媚的精神恢複了些,裴景川的眼神不由得暗了幾分,喉嚨發緊。


    他攬著薑媚的腰,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她腰間的軟肉,忽然問:“你還要等春闈後再與他和離?”


    這個案子本輪不到裴景川親自督辦,若不是因為薑媚,他也不會在祁州逗留這麽久,裴家已經來了兩封信催他迴京,他再怎麽拖,也還是要迴去過年。


    薑媚已經和周家鬧僵,裴景川想帶她一起迴京,不想把這件事拖到春闈之後。


    薑媚沒想到裴景川會在意這個。


    就算她和周鴻遠有夫妻之名,他也還是把她圈在身邊,有沒有和離書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區別。


    可裴景川既然問了,薑媚就得小心作答:“我那婆婆和小姑子巴不得我早點死,這個時候我若安然無恙地出現在她們麵前,還要和離,她們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我倒是無所謂,隻怕她們會往大人身上潑髒水。”


    其實也算不上是髒水,畢竟他幹的事確實不幹淨。


    裴景川手上動作一頓,狹長的眸子迸射出寒光:“所以你不打算和離了?”


    危險的氣壓彌漫開來,薑媚連忙解釋:“我當然是想和離的,她們不僅自私自利地出賣我,還反咬我一口,巴不得我去死,我又不是傻子,怎可能還把她們當作家人,隻是我怕會給大人帶來麻煩。”


    薑媚說得很真切,裴景川周身的氣息卻沒有絲毫緩和。


    他不信這套說辭。


    薑媚抿了抿唇,語氣變得低落:“我殺的畢竟是州府之子,且張家的案子是會移交禦史台複審的,若因我傳出對大人不利的言論,縱然大人不在意,裴家又豈能容下這樣不堪的我在大人身邊呢?”


    裴景川眉心舒展,心情好了兩分。


    原來不隻他想帶她迴京,她也想長久地伴他左右?


    裴景川在薑媚眉心親了一下,沉沉道:“放心,有我在,沒人敢說你什麽。”


    好不容易搪塞過去,薑媚正要鬆口氣,周鴻遠的聲音突然從車外傳來:“大人,我娘子是無辜的,求大人聽我說幾句話!”


    周鴻遠沒走,還守在這裏等了一天!


    薑媚心口發緊,裴景川翻倒神色如常:“周家母女雖然自私又缺德,他對你倒算得上是情深意重,你當真舍得?”


    薑媚毫不懷疑,她若是敢表現出半分不舍,裴景川會馬上讓人殺了周鴻遠。


    她果斷開口:“縱然他不曾有害我之心,卻次次都護不住我,這般無用的深情不要也罷。”


    話音剛落,周鴻遠竟越過護衛,衝到馬車旁,他拍打著馬車壁,飛快地說:“大人,我娘子曾是賤籍,可她不甘心一直做玩物,苦熬三年才贖身從良,若不是張明淵欺人太甚,我娘子是不會殺他的,求大人給我點時間,我定會從我娘和妹妹口中問出真相!”


    在寒風中等了一天,周鴻遠的嗓子明顯啞了,可他大聲喊著,隻為替薑媚求個公道。


    那拍打聲,一下一下,震在薑媚心頭。


    沒一會兒,周鴻遠便被架到一旁。


    裴景川的表情始終沒有變化,他定定地看著薑媚,咀嚼著周鴻遠剛剛說的話:“原來那三年對你來說隻是苦熬?”


    暮色漸暗,車裏車外像是兩個世界,薑媚的靈魂似乎也要被撕成兩半。


    一半諂媚下賤,一半羞愧不堪。


    片刻後,她聽到自己死氣沉沉的聲音:“我對大人生了不該有的妄念,卻隻能將愛意深埋不敢讓大人知曉半分,求而不得的每時每刻對我都是苦熬,三郎可知,若不是遇到你,我本可以放下羞恥坦然做那一點朱唇萬人嚐的妓子的。”


    那聲三郎薑媚喚得極輕,好像從她口中說出來是什麽大逆不道的事。


    裴景川難得怔住。


    薑媚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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