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宮廊裏,滿天飄雪,雪珠子急急的滾落在在地上,發出陣陣響聲。沈南雁緩緩走在宮廊上,身心俱疲。


    迴答起宋沅讓她離開時別有深意的那一眼,她心頭越發煩躁起來。


    雪越下越大,逐漸成為滿天大雪,小夏子打著油紙傘跟在她後頭,沈南雁披著大氅冒雪前行。


    她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在這醃臢的宮牆裏待了,這裏的一切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腦海中閃過一道頎長身影,麵容沉靜溫潤立於陽光處,就像一幅濃淡相宜的水墨畫,在夕陽映照之下,仿佛渡上了一層金邊,俊美得耀眼。他對她淡淡一笑,溫聲開口:“沈小姐。”


    迴過神來,哪裏還有慕昭的身影,隻見白茫茫的一片雪地。


    ………


    沈謹一大早就出城往京郊小築的方向去,除了給慕昭送點東西外,順道去‘拜訪’一下他。


    說起是‘拜訪’,其實他已經同意他妹妹和慕昭的事了,不可能真的去把慕昭揍一頓,今早出城的時候買了一壺酒,準備與他暢飲。


    沈謹來時,慕昭正在作畫,也許是太過認真,沈謹進門的動靜他都沒有聽見。


    對於沈謹來說他並沒有刻意放低腳步聲,慕昭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沈謹著實有些佩服,湊到他身後正準備看他在做什麽時,隨意瞥了一眼那紙上線條分明的雪中紅梅圖,微愣,隨即挑了挑眉:“歸時兄如今是欲棄了這功名利祿,安心做起這文人墨客來?”


    沈謹的脾性不像慕昭那樣溫潤中帶著憂鬱,也不像宋珩深沉中帶著腹黑,他是果斷中帶著豪放不羈。最不喜歡大人磨磨唧唧,憂愁善感的,見慕昭畫了一屋子他妹妹的畫像也就罷了,沒想到如今來這裏見他,他還得拿起筆在這裏作畫,出言調侃了幾句。


    聽見背後的響聲,轉過身來見到是沈謹,慕昭微訝:“阿謹怎麽來了?”


    一大早就冒著風雪前來,早就把沈謹凍得不行,見屋子裏既沒有燒地龍又沒有金絲鋼炭,他徑直走到裏屋很自覺坐到了榻上,拿起毯子蓋在了自己身上。待一切弄玩之後才道:“你迴來了又不告訴我,我隻好自己前來。”


    慕昭一時有些不好意思,他迴京都本就不準備長留,迴來不過是想極了沈南雁罷了,如今聽到沈謹的話他有些羞愧:“沈兄……”


    雖然昨日沈南雁早就同他說起沈謹已經不反對他們兩人的事了,但如今沈謹找上門來,總感覺自己像是拐賣了人家妹妹一樣。


    “好了,別在說那些話了,從前我說過很多不妥當的話能忘的你就悉數忘了吧。好好和他在一起,若是日後你敢負了她,我定饒不了你。”沈謹也懶得在跟他在這裏扯那些有用沒用的,直接直奔主題。


    慕昭鄭重地向沈謹承諾道:“若我日後負了沈小姐,那我便任由阿謹處置,不敢有任何怨言。”


    雖然知道慕昭一向穩重,但見他今日在自己麵前一臉鄭重的承諾著自己會對他妹妹好,沈謹樂了:“你在這裏向我承諾有什麽用?你該去沈府和我爹娘說。”


    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慕昭直接略過他爹娘來向他承諾,豈不是把他當做了父母?不是慕昭瘋了,就是他還沒睡醒。


    慕昭臉上一片尷尬閃過,他曆來穩重,很少會做出這麽出格的事來,他張嘴半天,也隻得訕訕道:“是我做得不妥。”


    沈謹最見不得慕昭這幅樣子,什麽事都按部就班,遵照著世道規律來,無論在什麽場合總要注意著自己言語是否不恰當。他毫不在意開口:“歸時兄何錯之有?現下隻有你我二人,不必如此客氣。”


    他方才發笑除了笑他所說言語之外,其實是讓他找個時日親自去沈府向他爹娘求娶。


    沒曾想慕昭絲毫沒有理解到他的意思,一時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沈謹想起了那日來這裏見到的畫像,起身走到書案旁找尋了很久也沒有找到那日所見的滿屋畫像。


    見沈謹忽然下榻,還來他書案旁似乎要尋東西,慕昭道:“阿謹可是在尋什麽東西?”


    半天不見那些畫像,沈謹放棄了尋找,覷著眼睛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慕昭,眼裏的意思不言而喻。


    慕昭原本是在琢磨沈謹在尋什麽東西,如今見設謹意味深長的望著自己,在聯想到自己滿屋子所作的畫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他每次見到沈南雁都要作一幅畫,亦或是每次察覺到她心情的細微變化他也要畫下來,長此以往這屋子裏就被畫堆滿,昨日畫那幅畫時一時興起才把畫整理了一下裝在了箱子裏。沈謹如今問起,定是已經看過那些畫了。自己那些心思被人窺見,慕昭渾身上下一陣不自在。


    沈謹見慕昭燙得發紅的耳朵,咳了咳:“好了,說正事吧。”他轉移了話題:“你如今是私自迴京,若是被皇上發現可就遭了,你尋個機會和我妹妹告別早些迴邊關。我在找個機會求皇上讓你迴京。畢竟是多年的兄弟,皇上不會如此狠心。”


    猛然間聽沈謹提及宋珩,慕昭動了動嘴,“你都知道了。”


    “真決裂了?”沈謹略帶驚訝地看著慕昭落寞的神情道。


    慕昭抿了抿唇沒有開口。


    屋內的氛圍一下子變得低沉起來,全然沒有方才的和諧與笑意。


    沈謹拍了拍慕昭的肩,無奈道:“心結遲早會解開,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如今當務之急是迴邊關。宋珩的實力不容小覷,今夜你同我妹妹告別後就走吧。”想起宋珩那日的神情,如今他還記憶猶新。若是讓宋珩知道慕昭與他妹妹已經在一起,不知又會如何。


    告別慕昭後,已經臨近午時,他也懶得在外麵逗留,加快腳步迴了府。


    沈父與沈母要在外祖父家小住幾日,暫且不會迴來,沈謹迴自己的屋子換好衣服往前廳走。


    前廳與沈南雁住的楠苑隔了些路程,如今新年第一年,阿詞又不在楠苑,沈謹懶怠專程跑一趟,讓人去請沈南雁來前廳用膳。


    叫來人一問才知道沈南雁被宋珩宣召進了宮,還是鄭福海親自來沈府傳的話。


    沈謹如遭雷劈,他妹妹好不容易與歸時在一塊,如今宋珩新年第一日平白宣召他妹妹幹嘛?隻盼望著不是他心裏所想的那件事,無奈他隻有坐在沈府幹著急。


    沒過多久沈南雁迴來了,沈謹懸著的心才放下。見沈南雁一臉倦色,也顧不上關心她的身子忙問道:“發生了何事?皇上為何召你入宮。”


    宋珩為何召她入宮,還有他最後話中的含義她也沒分清,隻記得那雙幽深中不失銳利的眸子,有如破開閃電,讓她笑意漸失。


    “哥哥,慕昭和皇上決裂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沈南雁沒有迴答他的問題,直接拋出另一個問題要他迴答。


    “不錯。”沈謹深深地望著沈南雁道,若是他所料沒錯,宋珩已經把一切事情告訴了她。


    “為什麽不告訴我?”沈南雁沙啞的開口,眼角發紅。


    她該早些發現這一切的,若是早些發現慕昭與宋珩不至於會走到決裂這一地步,她不值得他們這樣。


    “說與不說有什麽區別嗎?告訴你後你就不喜歡慕歸時了嗎?或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了嗎?”沈謹輕聲問出口。其實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沒有說出口,如果告訴了她慕昭與宋珩決裂,勢必她就會知道宋珩對她的情意。


    無論是為了慕昭,為了她,甚至是為了宋珩,她都不應該知道這件事。


    她若知道宋珩喜歡自己,她一定會狠心拒絕宋珩,宋珩不是善罷甘休的人,若是被沈南雁拒絕,未必不會傷害慕昭用來挾持她。


    無論如何,他們三人都會受傷,他的的親妹妹還會陷入無法抉擇地境地,到時候她該何去何從。不如從一開始就選擇不說,不說就不會知道,不知道就不會傷心,也不會受到傷害。


    沈南雁啞然,她就算知道了這件事,確實不會放棄他,也不可能放棄他,更不可能不和他在一起。


    沈謹有一句話說對了,無論說與不說其實是沒有區別的。


    “那哥哥,現在該怎麽辦?我真的沒法子了,我不想傷害他的,我不想讓他因為我與兄弟決裂。”說著說著沈南雁止不住靠在沈謹身上低泣。


    她不是個脆弱的人,實在是心頭抑製不住,最終不由泣不成聲。


    見一向清冷自恃的妹妹難得一見在他麵前痛苦,沈謹不禁挑眉,揉了揉她的頭發沒好氣道:“哭什麽?天還沒塌下來呢?如今你滿腦子都是慕昭,怎麽不見你為我痛哭一次呢?”


    看著自家親妹妹喜歡自己兄弟也就罷了,還要看著妹妹喜歡兄弟比喜歡自己還多也就罷了,偏偏一向沒在怎麽在他麵前哭過的妹妹還要當著他的麵問低泣,問他該怎麽辦。


    今日經曆了這麽多事,悉數積壓在一起,迴到沈府最後才忍不住爆發出來,能好好地哭一場。


    如今聽了沈謹的話,沈南雁苦笑不得,用手帕擦幹眼淚笑意清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門嫡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玉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玉冷並收藏將門嫡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