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沈南雁望著沈謹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癡心慕昭,沈謹雖然不讚同這件事,但她也知道沈謹這樣做是為了她好,是真心疼愛她的,可她竟然為了自己把他置於危險之中。


    即使她知道宋珩不會責罰他,可凡事哪有萬一,她竟然親手傷害了她的哥哥。


    “對不起,哥哥,我不該…不該把你置於危險中。”沈南雁滿心愧疚,深覺自己對不起他,一行清淚從眼角劃過。


    他幾乎從未見過她流淚,可這次她居然為了他而流淚,他不知自己是該感到幸福還是該感到痛苦。他疼愛的妹妹今日終於為他哭了,可是卻在聽到他同意她與慕昭在一起的話之後,他到底做了什麽,才讓他妹妹這麽久都沒能和慕昭在一起。


    “哭什麽?傻子。”沈謹親自為沈南雁擦幹眼淚取笑:“你以為你哭起來很好看嗎?”


    她哭起來確實是好看的,雙眸含淚,清淚如同清澈小溪裏的清泉一般清澈劃過她清冷的臉頰,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我隻是心裏太過歡喜。”沈南雁道。


    …………


    大雪紛飛,掩蓋住了世間一切的肮髒,也掩蓋了黑夜的寂靜。


    一個簡單的客棧內,冬日裏沒什麽生意,小二與幾個打雜的小廝早就已經放了活帶上行李迴鄉去了,整個客棧內隻剩下昏昏欲睡的客棧的店家在那裏苦苦支撐著。


    “老板,麻煩給我們三件幹淨的屋子。”一個紫衣大氅的男子遞了一錠銀子過去。


    店家半睡半醒,聽見聲響睜開雙眼迴道:“好嘞,各位客官稍等片刻。”


    說完一邊登記一邊問道:“幾位可是要迴京?”


    “不錯。”說話的是個風光霽月的白衣男子,聲音溫柔清越。


    不是方才進屋說話的那位公子?店家聽到聲音朝著慕昭望去。見他渾身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客棧老板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大雪估計還要下上幾日,這天寒地凍的,客官還是早日動身,興許還能趕迴家過個年。”


    慕昭頷首,輕聲道謝:“多謝店家提醒,那是自然。”


    那店家再一次看了看慕昭,在看了看身後唯一的姑娘,有些歎氣,麵前這個公子樣貌如此出眾,若他與那姑娘是一對,豈不是有點暴殄天物。


    謝隨走到慕昭身旁小聲道:“公子,她的傷怕是要在修養幾日,沒有兩三日我們是動不了身的。”


    “罷了,就在這裏休憩吧。”慕昭無奈道。


    人家小姑娘寧願自盡也要跟著他們,若是他在拒絕實在有些不盡人情,她受的是劍傷,再加上冬日傷口受寒痊愈的極慢,雖然第一時間為她包紮,仍然還是需要在這客棧靜養幾日。


    蕭月臉色蒼白,語氣中含著歉意:“公子,對不住,因為我耽誤你們的行程了。”


    謝隨心裏暗道:既然知道這樣為什麽還要這樣做?他家公子迴京可以為了見沈家小姐,可不準備在這裏陪你耗下去。


    “蕭月姑娘不必在意,這麽大風雪,在這裏待上幾天也不錯。”


    慕昭望著外麵逐漸飄起的飛雪,思緒萬千。


    如今京城如何了?也下雪了嗎?


    她還好嗎?


    待慕昭他們上了樓進入客房之後,沒過多久又進來了兩個人。


    為首的紫衣男子身材頎長,俊美的容貌,端的是氣宇軒昂,麵如朗星。與慕昭兩人的風采不相上下。


    已經見過了慕昭那樣風光霽月的男子,店家在看到紫衣的男子時沒有太過驚訝。


    “兩位客官是吃飯還是打尖?”


    “麻煩給我們兩間客房。”紫衣男子客氣有禮道。


    店家點了點頭,在賬本上登記完後,親自領著紫衣男子上樓。


    待一切妥帖之後,店家這才下了樓,拿著紫衣男子給的銀子在那裏出神,心下的困惑一直壓不下去。


    總感覺那位紫衣公子的身份非同尋常,行事中總是透露著怪異,可他也說不出來到底哪裏怪異。


    京都這幾日天氣驟然轉冷,下著茫茫大雪。


    不知何時,沈謹與阿詞的矛盾忽然就解開了,兩人和好如初。


    每逢遇人,沈謹眉眼帶笑,生恐人家不知道他有多高興似的。


    沈南雁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解開矛盾,但見阿詞一改往日的愁眉苦臉,變得活潑生動起來,她也沒有再問。


    因著快到年關,氣候又冷,若是現在就去邊關少不得一路奔波勞碌。沈謹就把日子挑在了明年如春時分在出發。


    無論如何,就算是宋珩不同意也罷,他也要親自把慕昭帶迴來,就算帶不迴來也要告知慕昭他的想法,讓慕昭不必在考慮他的想法,若是喜歡去爭取便是。


    大梁朝除夕夜曆來盛大,酉時在金鑾殿設有國宴與朝中大臣共飲,迴到府上之後還要一直守歲到子時,以求來年平安順遂。


    該國宴聽著雖然聲勢浩蕩,寓意非凡,實則卻是曆來宴會中最輕鬆的一次宴會。既不會像詩會那樣勾心鬥角,大展才華去爭奪冠者,也不會像普通的夜宴那樣封官加爵亦或是褫奪爵位兵權,到處彌漫著波雲詭譎。


    除夕夜的國宴,就是簡單的與臣同樂,喝喝美酒,欣賞一下歌舞,若是運氣極好還會被皇上親自賜下一門婚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一迴事,若是能被皇上賜婚賜的不隻是普通的貴女或是達官顯貴,定然也是伯候之內的人物。


    沈南雁歎了口氣,望著外麵的落雪遲遲不肯關窗。


    雪花飄落,又是一年光景。不知故人何日再歸。


    等待與成全仿佛已經是她早已習慣的事。


    等待他歸來,成全他的一切,放他離開。


    今夜是除夕,她收迴目光抬眸望著屋簷上高高掛起的紅色燈籠,代表著喜慶的燈籠,思念蔓延。


    若是他在就好了,就算隻是一盞孤燈,周圍無聲樂絲竹管弦之聲,與他一同品詩連詩也是人生樂事。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除夕之夜無需共剪燭火,隻要心靈相通做什麽都是一件幸事。


    經過上次詩會後,她本就厭惡皇宮,更不喜歡陰謀詭計,勾心鬥角的事,此次國宴沒有明確規定,她也就沒打算在去了,隨便找了個身體抱恙,不宜出門的借口之後,就抱著湯婆子自個兒在屋子裏待著。


    屋子裏燈火闌珊,沈南雁正抱著詩集看得津津有味,屋子外麵的燭火一下子就熄滅了。


    不知是不是有風的緣故,外麵一盞燈也沒有留下,全部被熄滅了。


    抬眼望去,屋外起初漆黑一片,如今外頭雖在飄著雪花,大抵是時辰不夠長的緣故,雪並沒有積起多厚,難以用雪的亮光照亮外麵。


    不知何時,一個頎長的身影提著燈籠在外麵燭盞柱旁站著。


    漆黑的夜中,若隱若現,模糊不清讓人看不清他的長相,然後他手中提著的燈籠仿佛就是一盞明燈,照亮了屋外。


    阿詞愛熱鬧,今日是除夕夜也就隨著沈謹一同進了宮。她怕阿詞一個人孤單,悶得慌就讓紅櫻也更著她一塊去了,一來紅櫻做事妥帖,可以看著阿詞一點不讓她出事,二來阿詞與紅櫻關係也不錯,更容易有話說。


    輕陰方才也去後廚拿糕點,按時辰來算不可能是她。再說了看那個人頎長清瘦的身影應該也不可能是輕陰。


    也許是哪個小廝見著這裏的燭火熄滅專程來點上,沈南雁沒在多想,拿著詩集繼續看了起來。


    也不知為何,書上的詩無論如何也看不進去,她抬眸在望了一眼外頭,發現那個小廝還未離開,燭盞裏的燭火一個也沒點上,手裏拿著的燈籠倒還熄滅了。


    屋子外麵有風嗎?沈南雁正好坐在榻上,伸手打開窗戶,一陣強風瞬間刮到了她的臉上。


    屋裏的燈正好也被滅了幾盞,看來今夜的天色果然異常,晨起的時候還未刮風飄雪,一到晚間就下了起來。


    現在風這麽大,那小廝在那裏點燈怕是有些難了,沈南雁向那黑影喊道:“如今風大,今日不必點燈了,你迴去罷。”


    她準備說讓他迴去好好過個年,但話到嘴邊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了,她一向不太在意關心別人,如今就這樣直接說出關切的話確實很難。


    那黑影聽到她的話紋絲不動,直直地在那裏站著。


    他是沒聽到自己說的話嗎?


    沈南雁欲再道一聲,高掛於蒼穹之上的圓月這時忽地從雲層中冒出來。


    原本漆黑一片的屋外瞬間變得明亮起來,清冷的月光恰好映在了那小廝的臉上,露出俊秀的五官來。


    沈南雁死死地盯著那小廝的臉,半天沒有移開雙眼。


    她想過很多次久別重逢之後的場景,他溫柔地對她笑道:“我迴來。”亦或是他騎在馬上,鮮衣怒馬,驚豔才絕引得京都貴女魂牽夢縈。


    她應該是笑著對她道:“迴來就好。”


    而不是如今這樣的重逢,她坐在屋子裏,他站在屋外,兩兩相望,她卻不知道他的存在。


    若不是今日恰好有月光,他是不是準備悄無聲息地來,在悄無聲息地離去,不讓她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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