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準備將傘借出,供對方使用。不料那擺渡的蓑衣老者便搶先一步,從艙壁旁拿出三把傘遞到了艙內的幾人跟前。


    “這是小老兒,家中所置辦之物。想著,下雨天或可供行人方便......傘不是太好,但也不貴。一個銅板一把......”


    三人皆是一愣。這是......打算強賣?


    李一凡心想,這老頭可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天晴可擺渡,下雨可賣傘。


    許仙看著這一幕,尷尬地將手收了迴來,言不由衷地說道,“說不得之後還會有大雨臨盆,買一把傘備用也好。”


    素貞卻是一把將他手中的傘奪了過來,“盛情難卻,傘我們收下了。”頓了頓,“哎!這傘相公明日來寒舍取迴好了!多謝相公!”


    “那好!”就連許仙也不曾發覺,此時他的臉上莫名多出了一抹喜悅。


    事情到這裏,素貞今日算是有了收獲,愛情的進展也算有了些眉目。


    小青見狀,瞧了一眼身旁的李一凡,趕緊掏出幾枚銅錢,塞到了那老者的手中,“傘我全買了。”


    說著,將對方手中那三把劣質油紙傘,一股腦兒都奪了過來。又將其中一把遞到了李一凡跟前,“喏,這傘贈與公子,待會兒若要下雨,興許用得著。”


    見李一凡楞了楞,小青硬是將傘塞到他的手中。這才麵露狡黠,“公子,這傘可不是白送的。明日需得將傘錢送來府中。”


    小青的算盤他豈能不懂,又不是許仙那般呆子。李一凡啞口無言,這古人還能這麽主動?忽然又想到,這可不是古人,是古蛇。


    “好!”瞧了瞧對方那曼妙俏麗的模樣,李一凡卻也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有佳人送上門來,要是拒絕,傷了別人的心,可不好。


    另一頭,素貞早已出了內艙,上了清波門岸。許仙已走出了老遠,不過顯然是心有不舍,走出幾步,便迴頭偷偷打量一眼。似乎是情不自禁。賊頭賊腦,與他那私塾夫子的身份顯得格格不入。


    半晌,素貞開口叫住了他。


    “相公,你曉得往哪兒取傘?”


    許仙哪裏知道去哪裏取傘,隻不過此時心頭滿是那白衣女子的絕美相貌,有些入迷了,腦子暈忽忽的,隻顧著前行而去。聽了這話,卻又小跑幾步,迴來了。


    “我還不曉得。”


    “我家住箭橋雙花彷巷口,寓外有小紅門,上書白府。——許相公,可是記住了麽?”


    “記住了。”


    “許相公可會明日準到麽?”


    許仙拱了拱手,一臉正色,“不管晴雨,準到。”


    “風雨不改?”


    “是”


    在素貞和許仙兩人磨磨唧唧的時候,小青卻早已和李一凡商議了明日來白府還傘錢的事宜。後兩人卻不像前兩人,並沒有那般膩歪,很是幹脆爽利。這會兒便已經分開了。


    此間事了。


    小青和素貞打著傘,施展那嫋嫋的身段,漫步而去。兩條蛇,要走得多好看便有多好看。


    小青迴頭瞥了瞥那叫許仙的小子,對方一臉的相思,比之素貞更甚。斷定對方今夜裏睡不安寧。睡夢中,必然是心猿意馬馳千裏,浪蝶狂蜂鬧五更。


    她不由得心下疑惑。聽說世間的男人,都是叫女人傷心的同類。可眼前這一個,有什麽能耐叫女人傷心?


    想到此處,不由得瞧了瞧仍舊站在岸邊的李一凡。笑了笑,自己的眼光卻比姐姐的要好些。


    第二天清晨,素貞已把這荒宅布置妥當。


    箭橋雙花彷巷口的一所屋宅,進來是個粉紅嫩綠的大荷地,兩扇朱紅大門,當中掛著頂細密朱紅簾子,四下排著十二把黑漆交椅,掛有幾幅名人山水古畫。


    原本便是一處荒地,宅子是用法術變幻出來的。屋子中的家什卻是實實在在的物件。


    小青也不知素貞是自哪裏偷來。而她自己,此刻端了龍井茶,呆呆得望著那杯中,起起伏伏,如一根根銀槍般不倒的葉子,看得出了神。


    “你算定了他會來”,小青問道。


    “當然,他說風雨不改。”


    “你真有信心?”小青故意調侃道,“要是他不來,怎麽辦?”


    “一定會來的。”素貞滿臉肯定,稍頓,她又道:“你怎麽不想想你的那位?”


    小青仰著腦袋,一臉地得意,“我看中的人,自然是一諾千金的謙謙君子。”


    素貞瞧她那副小女生的樣子,不由得抿嘴笑了,“你去看看荷池小路那邊打掃好了沒有?酒菜準備好了沒有?”


    此刻的小青正是一條人首蛇身的模樣,卷住橫梁。


    她有些不樂意,哎呀,我那麽困。剛打個嗬欠。梁上便有一隻老鼠竄了過來,當真是自投羅網。


    這老鼠倒也頗為大膽,似乎被酒菜給吸引了,順著橫梁便朝下竄去。隻見青蛇的蛇尾一甩,如鞭子一般,便將那大膽的老鼠給抽到了跟前。一仰頭,老鼠便吞入了腹中。她得意地翻翻白眼,尖銳的長牙便露了出來。


    “你要控製你自己,怎麽還是沒個人形?”素貞教訓道。


    算了,算了,小青往下一躍,立馬幻化成人,腳踏實地。


    “一切都弄好了。他不來,我們自己吃!”小青喃喃自語,“我要是他,我就不來。天底下哪有這麽現成的便直可撿?他不來,不過損失一把傘,值多少?來了,得損失一生。”


    “你看中的那個不得一樣?”素貞取笑道。


    小青被懟得啞口無言,撇撇嘴,跑到門外。


    這種小巷子,行人往來不絕。太陽已經升起,照到了朱紅大門後的珠簾上。一見鍾情,可靠麽?她無意識地站在門外,自顧自地想著心事,腦海裏從許仙一下子變換到了李一凡。


    一心二用,眼睛卻如一張深網,撒向小巷的盡頭,等候著即將出現的目標。忽然覺得有些莫名的焦躁。


    她想,這樣的生活,多煩悶。隻因為男人的一句諾言,便苦苦守候。一直地等,一直地等。


    眼中卻依舊不見任何一人的影子。隻有行人往來不絕。


    此時,李一凡是沒頭沒腦地在街頭亂轉,盡管知道劇情,也知道那法術變幻出來的宅邸應該就在荒野之地。可一來沒地圖,二來,這房子今天才被白蛇給裝修完畢,附近的村民根本就不知道所謂的白府是在何處。


    正在兀自轉來轉去的時候,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名白衣書生。


    那人正是許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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