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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樂十九年九月六日夜。


    樹影婆娑,涼風蕭瑟,近幾個月新建好的房舍中的一條小徑上,兩名看起來年紀十一二歲的少年手提著發光的風籠正值巡夜。其中一名少年想是有些害怕,勉強找著話題對另一少年說道:“師兄,這些日子我們島上新修建房舍聽說自地下掘出不少屍骨出來,師兄你可聽說了?”


    隻聽另一少年迴道:“嗨師弟,大半夜勿講這些神鬼之論,這夜裏本就隻我倆人巡夜,看看那些漆黑不見人的屋中,還真有些滲人。”


    “師兄說的是,這幾日馬師兄的廚房那邊也總丟些燒雞之類的食物,也不知是何人偷去的,有人說那些吃的是這島上死去的冤魂拿去祭奠自己用的,唔,有怪莫怪,有怪莫怪。”膽小少年說這話倒把自己嚇著了,連連對著麵前黑暗做躬。


    隻聽年紀稍大一些少年見狀失笑道:“看看你,自己提起的話題說著話倒先把自己唬住了,我呀不做虧心事,自然不怕有鬼敲門,倒是你是不是有什麽虧心事?說給師兄我聽聽啊。”


    “切,我能有什麽虧心事……”


    兩名巡夜的少年說著話,自小徑上越走越遠,不過多久夜色相伴下隻遠遠可看得到那盞忽明忽暗的燈籠。兩名巡夜離開不久,自小徑旁的一顆矮樹上越下一個身著黑衣的纖細身影,隻見身影左右看看四周,似是辨認路況,待左右仔細觀察一遭後,提身往北方奔去了。


    等到眼前終於出現一幢熟悉的建築時,黑影終於停下了奔跑的腳步,將身子隱匿在一處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思忖了片刻,側著身子緩緩向前挪動著,待身子即將自陰影中現出時,黑影猛地吸一口氣,縱身往院牆方向躍起,黑夜中噔的一聲身體與院牆上瓦片接觸的聲音響起。黑衣身影聽到聲音身子猛然一震,轉身就向院中的矮草處鑽去,這次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寧靜的氛圍持續了近一炷香時間,直到天空中一隻不知什麽鳥的叫聲再次打破了平靜,也就在鳥叫聲響起的同時,矮草中再次響起一聲近乎聽不到的窣窣音,剛剛那個鑽入草叢中的黑衣人再次更換了位置。


    又是一炷香、兩炷香時間過去,不久前發出響聲的院牆下的陰影中一隻腳緩緩探了出來,待豎耳聽了半天沒有聲響發出後,緊接著全身都暴露在月光下。隻聽黑衣人嘴中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嘟囔道:“原來這院中並無人看管,倒是我自己緊張嚇唬自己了。”這黑影正是至寧。


    自幾個月前又藏迴洞穴中,至寧已在洞穴中養傷近兩月,這期間除了夜間去打些飲水,至寧幾乎再絲毫未出洞穴,至於所食之物,至寧在巧兒遺物中尋到不少肉幹,而早已做好長期打算的至寧在與師律的對峙中要來不少竹筍,野菜,趁著洞晌午時陽光照的充足,又自製不少海鹽,索性將竹筍野菜一起醃了起來。這一來省吃儉用下,倒幾乎不需再出外冒險尋食,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洞中無法生火,隻能湊合吃些生食,但這已是眼下最安全的辦法了。說來也怪,不知是李芸蘭、紅豆等人已將明軍一網打盡,自那日搜捕後至寧待著的洞穴附近再沒有出現過青忍的身影。紅豆倒是“假惺惺”的又來過一遍,但唿喊一通沒有動靜之後也匆匆離去了。


    而至寧此次前來也並非全是來竊取食材,數日前至寧思考了三月的至寧已抱定主意:島上的仇人李芸蘭原來便與身邊數人平日裏相隨,若拚個你死我活朝廷漢王那邊大仇便無人可提自己去報,再加上有對自己最為熟悉的紅豆相幫,自己此時恐怕不是她們對手,十一的大仇若想報得自己隻有出島另尋機會。這次隱秘迴來至寧一是為了尋迴當初木山送給自己的兵器,其二乃是來看看是否有出島的辦法。


    “沒想到那日大火竟沒有波及到木山的屋子,這院中陳列與原來無二,隻是不知我的物品有沒有吧李芸蘭等人翻動過。”已潛入屋中的至寧心中想道。


    其實至寧的疑慮是多餘的,那日木山失手被擒本就是意外之舉,自歸島後嵐邑嚴禁所有人進入木山遺居,隻每半月派仆役來清掃灰塵,隻當留個念想。因此李芸蘭等人便是存過扔了她物品的心卻也無可奈何的打消了。


    此時的星瀾劍還原封不動的放置在至寧那日走時匆匆藏在的屋梁之上,仆役雖時常清掃但屋梁上卻不是仆役經常清掃之處。劍鞘上此時雖積著厚厚一層土灰,但見到星瀾劍的至寧還是心中激動不已,這卻是自己剩下唯一最珍貴的東西了。


    又收拾了幾件衣物,房內架上還留有不少當初木山留給自己學習的書也被至寧一並打包起來。已打包了不少物件的至寧正要出屋,突然。木山屋內竟亮起了燈光,至寧猛然間聯想到剛剛兩名巡夜所說的今日丟物隻說,身上不禁起了一身毛栗子。


    閉住房門緩了好一陣,至寧才微微放鬆下來突然想起那日在碼頭上聽說書人的場麵浮現在她腦海中:鬼乃人之怨氣所生,隻會徘徊在生前常待之處。那屋中所待之人莫非便是木山?唉,一日為師,那日他被人在屋外斬首,我便未能救他,若不出意外我明日便會離開此處了,再去見他最後一麵也好。心裏想及此念,至寧再握握手中的星瀾劍,推開房門就向木山亮燈處走去。


    行至門口至寧正欲推門,忽聽到屋內傳來一人說話之音:“木山,你獨自一人去了,留下我倒不知道是該繼承你遺誌光複密殿還是用這密殿來為我所用光複我陳朝,你不留絲毫書信便去了,我卻還得獨自一人守著這群少年。唉師叔我從前幾乎未喊過你一聲師傅,未想到你這便離去了,還求你泉下有知教教我告訴我此刻該怎麽做。”說著話聲音裏已帶著嗚聲。


    這聲音好熟悉,至寧正要細聽時分辨時,房中側窗一開,一襲白影搖晃著身子似是酒醉,順著月光越過屋牆而去。那人竟是嵐邑。


    難道他和木山的關係並非隻是如此?


    從前的嵐邑一像以冷麵示人,至寧名義上雖作為師妹卻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樣子,但即人已離去,至寧連忙從屋內搜尋起來。果然尋不多久便在木山從前常穿的一套忍服中尋到一本冊子。她迅速打開翻看兩眼,黑夜裏頓時感覺到眼前一亮,立刻便將書冊放入懷中。


    怪不得那日李芸蘭兩人竟已能統領這些青忍,想來嵐邑作為少主在這突失主心骨的節點上,到底還是與這些年紀相差不多的好動少年話語多一些,而那些沉默寡言的青忍,平日裏必定是嵐邑吩咐什麽便什麽的。向來好麵子的嵐邑絕不會將自己這幅樣子展現在屬下麵前,此時屋外定再無一個青忍。


    臨在閉門之時,轉身留戀的再看了一眼這個自己住了僅有數月但卻時時能感受到溫暖的房間。。


    別了。再見之時恐是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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