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此次,他出奇地憤懣了。


    他很起勁,很起勁在改進和楊玉的幹係,母親如此一來,讓他半途而廢。


    楊玉看向他的眼神填塞了嫌惡和鄙夷,像一把尖刀,直直地插入他的心髒,血流滿地,痛不可能擋。


    “姐姐,”他垂下長睫,擋住眼中的悲痛無奈,“走,我送你出去。林氏是我的娘子,她的死活,我來扛。”


    吳嬤嬤心中忙亂不,鬼鬼祟祟地往外退。


    秦禹修隻當沒看到。


    楊玉道:“你確認?”


    “姐姐這邊請。路滑,你們都扶好姐姐。”


    不管秦禹修什麽目的,既然他不讓楊玉卷進入,楊玉自然高興。


    屋裏倏地傳來一聲拔高的撕心裂肺的喊聲,“相公——我要我相公!”


    秦禹修道:“雪蘭,我在裏頭等你和孩子,你聽話。”


    “相公,相公——”林雪蘭一聲聲喊著,好像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我疼,我好疼。”


    楊玉別過臉道:“我不必你送,忙你的便是。”


    想到很快她也要麵對臨蓐之痛,而且秦謝舟也不在身邊,她不由心有戚戚。


    秦禹修道:“我不能進產房,姐姐,我先送你走。”


    楊玉提步往外走,還沒走出庭院,便聽追上來的秦禹修用極低的聲音道:“姐姐,感謝你今日能來,我不想望你身上潑髒水。”


    楊玉頓步嘲笑,“你是不想林雪蘭在世。”


    秦禹修苦笑:“虎毒不食子。我對她念頭經是不純,她是我的媳婦。姐姐為什麽要把我想得如此不堪?”


    楊玉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好像要透過他的眼睛看清他魂魄深處的齷齪。


    她說:“林雪蘭今日難產的原因你曉得嗎?”


    秦禹修道:“穩婆說,是孩子太大的原因。”


    “那你曉得,她肚子裏的孩子為什麽這麽大?”


    “姐姐過高看我了。”秦禹修苦笑,“這是姐姐的特長,我怎麽能曉得?難道姐姐覺得這是因為我?”


    “不,你曉得。秦禹修,我和你說過,”楊玉看著他,一字一頓地道,“昔時響水村,如玉的親姑姑難產而亡,我報告過你,孩子太大了,對子母都不好。”


    其時秦禹修還說,“既然生孩子這麽艱險,姐姐以後不要生了。”


    “這段,我不記得了。我記得的,僅有和姐姐之間的事兒。”秦禹修道,“算了,我不迴答了。姐姐,我先送你走。我跟你包管,今日的事兒,不管最後後果如何,全部不會牽扯到姐姐,不會……”


    “汪汪汪——”楊子陌對著前麵一陣狂吠。


    楊玉扭頭看過去,便見到吳嬤嬤扶著容老漢人進入。


    容老漢人此時的神采,用氣急敗壞來描述再便當。


    “為什麽不讓她進去看看!”


    容老漢人還等著給楊玉扣帽子呢!


    秦禹修淡淡道:“娘,姐姐身子多有未便,我不想讓她被冒犯。我們不能因為自己貴寓有事,便罔楊他人安危。”


    “她不是神醫嗎?”容老漢人怒氣衝衝地道,顯然關於自己決策被親兒子毀壞感應最憤怒。


    “相公,相公,你進入——”林雪蘭的聲音經聽出強弩之末,話到最後,經零碎。


    秦禹修撩起袍子便要往裏跑,卻被容老漢人喊住。


    “你是不是失心瘋了!那是很醃臢的產房!你還要不要出息了?”容老漢人怒氣衝衝地道。


    秦禹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像有種昨日重現的感覺。


    隻是這一次,他選定起義,選定報複。


    他冷冷地道:“娘,雪蘭是在給我生孩子。死活一線,我要進去陪她。”


    說完,他頭也不迴地衝了進去,內心有一種報複的快感。


    容老漢人氣得表情都變了,卻衝著楊玉吼道:“你還不進去協助?”


    楊玉都氣笑了,看著她道:“我進去協助?容老漢人,你的腦子呢?你不是自誇最講禮貌的嗎?此時你眼前站著的,是當朝一品夫人。你不向我施禮,還對我怒吼,你的禮貌都進了狗肚子裏?”


    太爽了太爽了,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可以用身份壓著容老漢人隨便捶!


    “你——”


    屈辱讓容表情紫漲,險些要暈倒過去。


    楊玉偏巧不如她的願,看著她搖搖欲墜的神態道,“容老漢人要是暈倒,我可以給你紮幾針。我想我這手法,不至於把你紮得偏癱不能轉動吧。”


    容老漢人不情不肯地向她施禮。


    楊玉扶了扶鬢角,淡淡地道:“容老漢人多禮了。”


    容老漢人差點氣炸了肺。


    “相公,相公,保住孩子,幫我保住孩子!”屋裏傳來了林雪蘭的招唿聲,“剖開我的肚子,救孩子,救救我們的孩子!”


    聽著屋裏兩個人情真意切的對話,楊玉嘲笑,睥著渾身股栗的容老漢人,覺得今日目的經到達,道:“我們走!”


    不管秦禹修真情或是冒充,今日的所有事兒,她都摘出去了。


    吳嬤嬤扶著容老漢人,心驚肉跳地看著楊玉帶著人離開,小聲地道:“老漢人,您保重。”


    迴來之後,月見奉養楊玉更衣裳,薛魚兒在一旁盤弄火盆裏的炭火,道:“我怎麽便覺得秦禹修不像暴徒呢?你們看,他今日既不想夫人牽扯其中,還那麽感動地衝進醃臢的產房……我此時覺得,他說的都是?”


    楊玉拔下頭上的花鈿,“你們幾個都記著,遙遠選男子,不要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而是要用心,用腦子去想。秦禹修曉得我能救人,卻怎麽都不肯讓我進去。你們說,你們要是林雪蘭,覺得這相公怎麽樣?”


    薛魚兒不說話了。


    楊玉道:“他的媳婦在裏麵掙命給他生孩子,他卻忙著對舊人剖白心跡。我很後怕,我很怕我昔時選定嫁給她,此時躺在裏麵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女人是我。”


    “夫人,您不要多想。”月見道,“您不是林雪蘭,您那般伶俐,不是秦禹修能糊弄的人。”


    “感情之中,被遮住了眼睛的女人,誰也別嘲笑誰。”楊玉淡淡道。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又有雲,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誰也別覺得自己比他人便是伶俐許多。


    秦禹修合計林雪蘭到如此境界,後者還齊心一意愛著他,喜悅舍棄人命為他留下孩子……楊玉不曉得該說她是可敬或是不幸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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