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魚兒去拉月見的衣袖:“你別和我一樣見識,我說話腦子。我們處了這麽久,你還不曉得我是什麽人嗎?你要真對將軍有心,我反而不可以說了呢!便是我們坦坦蕩蕩,因此能力這麽爽快說,是不是這麽個理兒?”


    月見道:“我現在總算曉得夫人為什麽對你親近了。”


    “因為我心不壞唄。”


    “因為你這張嘴,氣死評話人。夫人很久沒嚷嚷著去聽評話,都是因為有了你。”


    三人笑成一團。


    正說話間,外間有婢女進入,尊重道:“夫人,將軍有信來。”


    “快拿來。”楊玉興高采烈。


    她真傻,都沒想起還能傳信。


    月見拉著薛魚兒往外走,後者坐在小杌子上穩如泰山,“讓我烤烤手,我又不偷看。咱倆說著話,讓夫人自己看唄。”


    月見笑罵:“你倒是想偷看,你識字嗎?”


    “還真認識一些,老頭目教的。”薛魚兒對過去並不婉言,“我不愛識字,腦殼疼。”


    那邊楊玉拆開信,目下十行地看完。


    這是秦謝舟第一封信,內容還算中規中矩。


    先說他到達河北,讓她不要牽掛;又說衣食住行都有人照拂,沒有她妥帖;又說事兒順當,他約莫著再待幾日便能出發迴京。


    牽掛之類肉麻的話倒是沒說,隻說想吃她做的東坡肉了。


    很後一句,說的是薛魚兒的事兒——“警察和信一起抵京,可召他扣問。”


    看好處,人是沒接來。


    楊玉看向垂頭撥弄著炭火的薛魚兒,道:“將軍還掛念著你外公的事兒,說警察迴歸了。現在叫進入問問看吧。”


    薛魚兒猛地跳起來,火鉗子掉到火盆中,火星濺到月見的子上,立馬便有幾個小斑點,氣得月見要爆發。


    “等我見了外公,賠你兩條好的。人呢?”


    楊玉讓人把跑腿的人喊進入。


    來人站在院中給楊玉行禮,低眉悅目地道:“迴夫人,屬下根據地點找到了薛漁夫,他身子經垮了,臥床不起。幸虧幾個老街坊心善照楊他,大夫說他時日無多,屬下便自作主張扯了個謊……”


    楊玉看著薛魚兒眼淚大滴大滴落下,卻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不由有些心疼,道:“你繼續說。”


    月見站站起來攬住薛魚兒。


    “屬下報告他,薛姑娘得了好境遇,嫁給了一個小旗,生了兒子,又得夫人青睞,日子過得很好,特意接他進京納福……後來屬下等他去了,裝殮下葬以後才迴歸的。”


    楊玉道:“你做得很好,可有什麽東西帶迴歸?”


    “有。他有話帶給薛姑娘,讓薛姑娘以後好好相夫教子,他沒有什麽遺憾。然後還給薛姑娘留了一個煙袋,說是當做念想吧。”


    話音剛落便有小婢女從他手中接過煙袋送了進入。


    那是一個磨得有些破爛的粗布灰色煙袋,沒有任何斑紋,針腳歪歪扭扭的。


    薛魚兒搶過煙袋,雙手握住,倏地號啕大哭起來。


    楊玉讓人賞了來人一百兩銀子,然後對月見道:“讓她哭吧,哭幾天,內心便好受了。”


    生老病死,生離訣別,這種痛全部人都要麵臨,也隻能自己麵臨。


    薛魚兒卻快步衝了出去,喊住還沒走出去的人,對著他跪下,“砰砰砰”地磕頭。


    來人有些慌亂,想扶她又不敢。


    楊玉站在廊下道:“你替她送了她外公很後一程,這個禮,你受了吧。”


    來人聽楊玉聲音溫婉,垂頭稱是,不敢仰麵,又對薛魚兒道:“姑娘你外公去得很清淨。你也節哀順變,別讓他在底下牽掛你。”


    薛魚兒趴在極冷的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楊玉擺手讓人離開,自己和月見下去扶她:“走,曉得你疼痛。想哭想喊,進屋去宣泄。”


    薛魚兒對著老家的方向叩首,被拉進屋裏後大哭一場。


    隻是她到底還和他人不一樣,不必他人安慰,哭過以後用手背揉揉腫成桃子的眼睛:“謝謝夫人,也謝謝將軍為我找外公。好歹他在世的時候還聽到我的信兒了,也沒有遺憾……”


    雖然還在墮淚,情緒也經幾何了。


    “這經比我假想得好許多。等我去問問,做場法事需要什麽,也不曉得在京城還好不太好用……”


    “好用的,必定好用的。”月見連聲安慰她,又自動說幫她計劃。


    “夫人,”薛魚兒用腫成杏核的眼睛看著楊玉,“以後我便要賴在府裏,趕也趕不走了。如果將軍不想我留下,要不您也把我送到虎帳去協助吧。”


    楊玉:“你去虎帳不可能,你在林府待過,要避嫌。或是留下來禍殃我吧!”


    薛魚兒又哭又笑,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簌簌而下。


    “月見,你先帶她迴她的院子去,陪著她吧。”


    “是。”


    等兩人退下,楊玉又把秦謝舟的信看了一遍,摸摸楊子陌,“你爹很殷勤了。”


    如果不是當差的人麵臨麵說這件事兒,薛魚兒生怕沒有那麽容易放心。


    楊玉想想,她爹的“病”也該去看看了,因而坐著軟轎去了衛府。


    “娘,”她同衛夫人道,“我在府裏無聊,男扮女裝出去玩,結果被孟語青盯上了。”


    別欺壓人,她有娘家的人。


    衛夫人一聽便怒了,哄笑連連:“她們孟家真是出息了,一個個都盯上你的人。”


    衛淮看著楊玉眨眼,後者用嘴型道“沒事”,然後他繼續躺在床上裝病。


    “我讓人去查,她還以為男裝的我,是我的相好呢!娘,我想了個主意……”


    “要等他迴歸了。”衛夫人道,“不見兔子不撒鷹。她既然想抓你的錯處,要在秦驍眼前。那便周全她。”


    有親娘出馬,楊玉以為信念滿滿。


    “娘,您曉得孟語青為什麽會稀飯秦驍嗎?”


    楊玉著實想不清楚,因為關於京城中的貴女而言,秦謝舟便是鬼見愁的形象。


    先前某府以為被指婚給秦謝舟便去落發的八姑娘,也不曉得還俗了沒有。


    孟家不一樣,前仆後繼,大有不死不斷的姿勢。


    她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衛夫人有猜測。


    “我讓人查過孟家的幾個姑娘。這個孟語青,做人很奸狡,左右逢源,誰都不獲咎;悄悄的卻在和太後學。”


    “您查她們,是為了我?”


    “不為了你為了誰?”


    楊玉笑著靠在她肩膀上:“這叫有娘的孩子像塊寶。”


    衛夫人臉上露出笑容:“便會哄我。如果我沒猜錯,孟語青對秦驍起意,也是因為太後。”


    楊玉表示想不清楚。


    “你想想,府裏的人事事都會拿著她和太後比較,你如果是她,內心會如何想?太後的路又不可能複製,你猜孟語青會從什麽地方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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