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曾經無法接近的田甜,因為慶賀樂隊成立有機會和他親近了一次。


    但也就此一次。


    席間,唐大樹和許峰興致勃勃地談起了樂隊未來的發展,還聊了些音樂方麵的事。他們提到要努力請教音樂老師學習樂理方麵的知識,唐大樹要學吉他,許峰立場要做最好的吉他手。雖然是兩個小男生的胡扯,田甜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有野心的小男生總能讓人感覺到蓬勃的朝氣,而唐大樹則給這種朝氣添加了一些柴火。


    “我準備寫幾首歌,我們樂隊自己唱。再投給幾位當紅歌手,如果能被采納,將來我們樂隊的檔次會大不一樣。”酒酣之際,他提出遠景規劃。先內部吹吹風,免得一下子爆紅他們受不了。


    如果麵對的是其他像唐大樹這麽大的男生,從沒有寫過歌譜過曲的,搞不好連基本的樂理知識都不懂,突然提出寫歌這個事,大家都會說他不靠譜。


    但是唐大樹不一樣啊,他剛剛寫了一部很風靡的小說。從這期間學校裏的動靜看,外界反響一定不差。同為愛好,他能寫小說出名,就有可能寫出好的歌曲來。


    所謂的名人光環就是這樣。


    “對,我們都會成功的。”許峰喝得麵紅耳赤,因為興奮,他也有點高了。


    “先別得意得太早,周六比賽結果還不知道呢。”田甜受不了他們大吹,忍不住給他們潑冷水。


    “比賽,小事。我們肯定贏,否則就是評委沒眼光,哈哈!”唐大樹仍在大吹。


    吹牛不犯法不納稅,但吹牛不能給人信心,特別是旁聽者。周六下午的時候,當田甜一行來到市禮堂,看著台下黑壓壓的人群,她的心不由得在加速。


    之前在校內,都是熟識的同學,她的膽子還能大些。而且校內比賽麽,等同於娛樂,輸了也沒什麽。現在,當代表北工專來參賽時,這種壓力自然就背負了。


    看得出她的膽怯,唐大樹不由得好笑:這還沒上台呢。


    “怎麽啦?”他問,盡量笑得自然地對她。說話能夠減輕膽怯,這是經驗。


    “我有點擔心。”田甜沒有避諱:“我老在想,要是待會想不起歌詞怎麽辦?要是聲音起高了怎麽辦?”


    怯場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怯場有時候會很糟糕,很多時候,怕什麽就會來什麽。一直想著輸,結果很有可能輸。即使是很有經驗的主持人、歌星,都有忘詞的時候,那時候就要看臨場反應,因為明天和意外真的不知道哪一個會先來到,就像他的重生。


    “不會的,有我呢!”唐大樹努力安慰她:“所有人都會怯場,包括受過訓練的。你看那女主持人,她沒拿話筒的那隻手指頭在搓,代表她這個時候很緊張;剛剛第一個參賽的選手,他的手一直在捏褲角,這都是怯場的表現。他們比我們年齡都大還這樣,我們有這種情況不丟人。”


    田甜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女主持人的手指在動----難為他好眼力,觀察細致入微。隻是人家的手擱的地方是撫在腰側,優雅是優雅了,但那裏正好是無袖上裝的結合部,從側麵看裏麵紅色內襯鮮活畢現,讓人懷疑他是在無意看到的。


    她努力不去聯想,因為國慶那天他在超市的樣子再一次閃現在眼前。


    “在台上,你不要特別盯某一個人看,而是這樣”,唐大樹給她示範,抬頭挺胸作冷傲狀:“像保安一樣巡視全場,眼睛稍微向上看,你會覺得,你就是月亮公主,下麵都是膜拜你的臣民!”


    田甜被他的樣子逗笑,連帶著緊張情緒也少了很多。他可真會寬慰人,不過這樣很有效!


    “人太多了,待會我們直接唱嗎?還是要先介紹下樂隊?”沒有彩排,田甜有點小擔心。


    “你隻管唱歌就行,出場節奏包括氣氛調動由我來,你跟著我就行了,我會和許峰配合的!”唐大樹安慰她,其實音樂前奏是許峰掌握,他做好了是關鍵。等到開始演唱時,適應工作應該會完成的。


    “嗯”,田甜心裏大定,關鍵時刻能被依仗的男生最可靠。她看著唐大樹,他的年紀也不大,卻分明給人一種很老成的感覺,仿佛有天大的事都能搞定一樣。第一次,她對唐大樹有了點好感。不是佩服,是依賴。


    “其實唱歌需要氣氛。羅大佑的這首歌,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情緒在裏頭,需要醞釀好情緒。它像是在講述一個故事,它確實是在紀念三毛。


    你可以想象,兩個年輕人在偶然中相遇,在懵懵懂懂中有了一分情。但是最終,置身於紅塵之中,每個人都經曆了生活、工作、事業和情感,並且每個人與每個人的經曆都不同。幾十年以後,這一切都成為往事和迴憶。到夕陽西下、追憶這段感情時,才發覺,生命中他們其實早已經有了彼此。試想一下,如果有來生,他們會不會在為自己曾經的無緣而懊悔呢?


    隻有你代入這段感情,才能真正看懂《滾滾紅塵》,才能唱出它的悲傷的掙紮。”


    “啊?這首歌不是同名電影的主題曲嗎?好像是講張愛玲的故事的。”田甜雖然讚同唐大樹的話,也認可他的關於情緒的代入,但是必須糾正他的錯誤。


    “不,歌曲是講三毛和荷西的,隻是發覺配在《滾滾紅塵》電影裏也很貼合。”


    三毛和荷西的愛情,是這個年代最引爭議話題,在校園文青中流傳很廣。但田甜隻了解一點點,見他說得那麽肯定,也不敢反駁,畢竟人家是“知名作家”,對於文學上的事隻怕研究得更多吧?


    “不信?我告訴你他們之間的一次對話就明白了。”唐大樹為了這句話已經準備了很久,那也是他曾經一直想對田甜說的話。


    “三毛問荷西:‘如果有來生,你願意娶我嗎?’


    荷西說:‘不,我不要。如果有來生,我要活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於是三毛打荷西。


    然後荷西問:‘你也是這麽想的,不是嗎?’


    三毛看著荷西說:‘還真是這麽想的。’她說:‘既然下輩子不能在一起了,好好珍惜這輩子吧!’”


    說這話的時候,唐大樹看著田甜,似乎在說給她聽的。


    第074章台前


    對話之後心情果然輕鬆很多,至少田甜覺得有點理解《滾滾紅塵》了。


    但她之後避開了三毛的故事。


    “下麵有請來自北方工科專業學校的天堂風樂隊為大家演唱一首《滾滾紅塵》,請大家歡迎!”隨著主持人一聲清脆的報幕,該唐大樹他們上場了。然後田甜隨意地看了一眼主持人的手,嗯,還在動,這讓她如釋重負。他說的果然有道理!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出場順序,唐大樹是左撇了,因此左手拿話筒率先露麵,右手攜田甜出場,許峰懷抱吉他後隨。


    這是他第二次握(應該是第二晚握)田甜的手,相似的感覺,隻是這次她的手有點僵硬,看來是緊張了。


    緊張對唱歌不好。


    “觀眾朋友們,你們好嗎?”他揚起拿話筒的手,竭力模仿港台歌星的作派,大聲喊。他的聲音本來就很大,再經話筒傳出去,整個禮堂聽得都清清楚楚。


    “北工專的天堂風樂隊?沒聽說過。”有人搖頭說。


    “看這小子的架式,倒是個刺頭,之前幾個都沒他這麽放得開。”有人很佩服他的台風。


    “就是不知道唱得怎麽樣,喲嗬,還有吉他呢!”有人開始驚奇。


    “快看,他身邊的是個美女哎!”有紅花在,綠葉真的隻能是陪襯。


    按照流程,都是先簡單介紹一下選手的情況,目的是給放伴奏帶的工作人員準備時間。這年代都是磁帶式唱片,同步感肯定沒那麽強,一般前幾秒、十幾秒會有些試音不好的情況,這會影響唱歌效果。唐大樹他們因為有吉他,所以找了個清音樂的伴奏,要讓許峰先跟上節奏,因此需要更長時間的準備。


    如果在台上空等,台下觀眾隻能靜坐,全場突然長時間鴉雀無聲會讓心理素質不強的選手會感覺尷尬的,之前已經有選手遇到這種情況而大失水準了。唐大樹已經預料到此情況,他早做好了準備。


    “這邊的朋友,你們好嗎?”


    “北工專的同學們,你們在哪裏?”


    “掌聲在哪裏?”


    隨著他的靈魂三問,台下響起了尖叫聲、掌聲和笑聲混雜的音符,唐大樹的模仿很搞笑,但成功地調動了舞台的氣氛。帶著田甜全場走,享受著台下男生們羨慕的目光,唐大樹心情愉悅。


    一直以來總覺得港台歌手多才多藝,會唱歌的幾乎都能演戲,所以他們不太容易被歌迷遺忘;而大陸歌手缺少包裝,舞台表演也較呆板,往往成為娛樂界的走過場客。這是後世的總結,唐大樹深知其中三味。但如果沒有人包裝自己,那隻能自己尋找出彩點。


    禮堂一角,來自北工專的幾十位同學興高采烈地在給唐大樹他們助威。這其中,有校園合唱團的人,有負責外聯的老師,有唐大樹和田甜的同學。自然,少不了他的舍友們。


    “艸,大樹這是又泡到田甜的樣子,手拉得那麽緊!”小淫|蟲占見勳表示眼熱。


    “為了田甜,大樹這是拚了麽?”盧長榮喜笑顏開。好朋友事業、愛情有雙豐收的架式,他比誰都高興。唐大樹對田甜的心思,也是他知道得最清楚。不過他們之前聽說田甜是愛理不理的,怎麽突然之間好像關係突飛猛進了?


    胡林在旁邊接上一句:“到底是誰的功勞?你通共隻遞過一封信哦!”


    沈靜可能是在坐的唯一一個很安靜的女生,她盯著台上輕快走動的唐大樹,不知在想些什麽。而田甜班級裏,她的舍友丁小薇的眼裏也露出異樣的神采來。


    後台在處理事情,前台一定要讓氛圍熱烈起來,而且和觀眾互動本來就是歌手的責任之一。無論從影響評委評分和讓歌手自己放得開兩個有利因素上講,他都做到了。


    按照定下的基調,許峰在邊角位置安靜地調試吉他並等待音樂響起。作為有誌於在音樂上發展的他,為了這一天,他等待了很久。


    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背景音樂起,他熟練地接上,然後田甜接上:


    “起初不經意的你


    和少年不經事的我


    紅塵中的情緣


    隻因那生命


    匆匆不語的膠著…”


    田甜的嗓音還是那麽甜,這讓她的歌是一種輕靈曼妙的感覺,引出淡淡的憂傷,和不甘的留戀。配合著年輕漂亮的麵孔,讓人依稀認為是在把失戀般的哀怨娓娓道來。這首歌就像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台下的雜音一下子就靜止了。


    唐大樹很享受她的聲音,當然更享受她在他旁邊的感覺。剛開始兩個字她還有一點點顫音,但是一旦投入之後,她的情緒開始被調動。他看著她,好像兩人穿越了時空在為那場不曾發生過的愛情對話,他唱著:


    “想是人世間的錯


    和前世流轉的因果,


    終生的所有


    也不惜換取


    刹那陰陽的交流…”


    田甜,你知道我其實是為你而來的嗎?可是,它似乎從一開始就錯了,沒有前世的情,今生好像也失之毫厘,隻有交錯,沒有交情。如果有可能,我希望用我的所有,換取和你在心靈上的交流!


    他唱得很投入,完全把感情代進去了。算一算,前生在校幾年,畢業十年,哥其實戀著你十幾年了!都說思念是一種痛,遺憾卻是腦海中不斷閃爍的光,提醒著他那曾經的迴憶。十幾年了,會痛徹心扉的。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這種痛楚,田甜響應了他的靈魂唿喚:


    “來也來去難去


    數十載的人世遊


    分易分聚難聚


    愛與恨的千古愁…”


    冥冥之中是有天定嗎?即使前生無緣,我已經在人海裏思念你那麽多年,現在又重新來到夢啟航的地方,那麽,我們還有機會再續前緣嗎?但不管怎麽說,我對你的思念是真的,對你的遺憾是真的,我希望你接受我的心是火熱的,我對你的愛,已經藏在了心底,曆久彌新!


    “本應屬於你的心


    它依然護緊我胸口


    為隻為那塵世


    轉變的麵孔後的翻雲覆雨手…”


    唐大樹本來處於換聲期,聲音難免會有些尖銳,這其實對唱歌不利。像上次唱《苦行僧》,他就有意壓製著這種尖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人為製造的粗獷,是從丹田深處硬發出的。這次,他沒有刻意改變聲音,而是聽從本心,把一個少年對於愛情、對於不可得的愛情、對於不可得的愛情的奇跡轉變的渴望和心願唱出來了。


    任何的演唱技巧都沒有真情流露的表白更打動人,加上前麵田甜少女的甜音,一幅少男少女相愛但無緣的悲劇被展現得淋漓盡致。這首歌本來就是紀念三毛、紀念三毛已死的愛人和愛情,隻是田、唐二人用另一種方式演繹了而已。


    這首歌雖然已經彩排過好多次,但是田甜感覺,今天在台上的現場表演才是最好的。唐大樹的那種對愛的執著讓這種有緣無份更增悲劇色彩,讓她似乎忘記了這是在舞台,而是一個少女對情郎發出的誠摯企盼的迴想:


    “於是不願走的你


    要告別已不見的我


    至今世間仍有隱約的耳語


    跟隨我倆的傳說…”


    雖然舞台技巧需要再磨練,但是兩人的對唱絕對撼人心靈。而因為兩人的自如,讓許峰的伴奏非常順暢。可以說,三人是第一次登台合作即成功,無論最終得分如何,在他們心中,這一次是成功的。


    觀眾響起如雷般的掌聲,評委們也有人站起來表示讚揚,他們這次表現也確實值得這麽做。


    唐大樹淡定地攜著優雅的田甜和意氣風發的許峰謝幕。前者,感覺人生已經達到了高|潮,對許峰來說,是因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女友那張崇拜的臉。隻待他最後說一句“謝謝”之後,他們多日的辛苦就告一段落了。


    隻是突然間發生了一件小插曲。


    台下第一排的那位評委站起來時比較突然,和他共坐一張長凳的另一位評委老師可能體重較大,也可能坐得比較靠邊,於是空置的杠杆無法支撐起他的身材,他一下子被掀翻在地。


    評委本來就是眾星拱月的存在,也是舞台上除演出者之外最聚光的地方。當眾出糗,而且可能這位老師還為很多學生熟悉吧,反正同學們都一齊笑起來。


    主持人看來也沒預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這台上的選手還沒退場呢。如果唐大樹他們循常規繼續客氣地一句感謝,已經不足以平息現場的哄亂,給人的感覺就是灰溜溜地下台。


    然後唐大樹迅速地改變主意,他代替主持人說了一段話:


    “感謝這位評委老師的厚愛,你們看,我們剛剛唱完,他已經坐不住了…”


    台下哄然大笑,很多人在為唐大樹的急智點讚,就是主持人也為他的反應友好地一笑。這樣一來,那位老師的尷尬就弱去不少,唐大樹也得以從容退場:“所以,謝謝這位評委老師,謝謝同學們!”


    田甜看著唐大樹,第一次由衷地佩服他的應變能力。


    果然是贈人玫瑰,手有餘香。在下一位歌手唱完後,對天堂風樂隊的打分結果出來了。總分超過其它之前出場的參賽隊伍不說了,值得一提的是,本輪打分最高的,就是那位剛剛摔倒的評委老師。


    這裏沒有去掉一個最高分的說法,高分是實實在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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