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飛馳,消失在出省的國道上。


    丁陡感覺到顛簸,難受的睜開眼睛,眼前是熟悉的黑暗,他微微一動,想不起來這裏到底是哪裏。


    “別動”,一聲冷喝製止他。


    丁陡這才感覺到自己雙手被緊縛在身後,粗糙的麻繩緊緊勒在手腕處肌膚上,他疼痛的皺眉,低咳一聲,感覺到喉中火辣辣的生疼。


    “他是瞎子,別管他。”


    丁陡聽出來聲音的主人,從生疼的嗓子裏擠出聲音,“紹耀的父親在哪兒”


    有人冷笑著走過來,抓住他的頭逼迫他仰頭,仔細看他的眼睛,半晌後才放心的鬆開手,“這瞎子有什麽用”


    李正檢幹笑兩聲,急忙說,“他是紹耀的情人,紹耀一直袒護著他,有用的,肯定有用的。”


    丁陡難受的咽下口水,頭腦沉,喉腔中的藥效還沒過去,他閉一下眼睛,啞聲說,“紹家父子對你這般好,你就是這麽迴報他們的。”


    李正檢原本還膽顫心中害怕不已,現在被丁陡這麽一說,突然眼睛一紅,眼裏流露出幾分憎惡,“你知道什麽!他們一直都看不起我!婉婉失蹤了好幾天,誰在乎過她,誰在乎過我們兩個的生死!”


    如果他們在乎他,又怎麽會連區區幾十萬都不肯給他!他一直被紹老爺子壓在腳下,公司上下,所有人,都看不起他,都覺得他窩囊沒用。


    他不就是想告訴他們他不是廢物,他活了這麽多年,他想證明給他哥看,給所有人看不起他的人看。


    他也知道走|私毒|品是犯法的,可隻有犯法的路才能更快的掙到錢,才能更快的證明他自己。


    他想給閨女掙錢置辦嫁妝,他不想永遠的寄人籬下。


    他錯了嗎?!


    他沒錯,他隻是信錯了人,誤以為這些人真的能幫他掙錢。他不敢對紹老爺子說他要走|私毒|品,他怕的就是得到斥責和懷疑。


    他也後悔了,這是他大哥啊,如果沒有紹家,自己早就死在荒山野嶺了吧。


    可他不甘心就這麽狼狽的寄人籬下,隻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也不在乎了,這些人要的是錢,而紹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他已經和他們所有人都沒關係了,他隻想救出自己的女兒。


    從害怕顫栗到破釜沉舟沒有退路,決定人生的路就在片刻之間。


    李正檢突然伸手狠狠扇了丁陡一巴掌,“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嗎!如果不是你,紹耀會和婉婉結婚,紹家也一定會幫我的!都是你這個賤人!”


    “你有什麽資格說話!咳咳咳!”紹老爺子被緊綁著,醒了過來,聽見他說話,痛心疾,他怎麽都沒有想到李正檢會串通外人綁架自己勒索紹耀。


    丁陡聽見老爺子的聲音心裏一喜,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疼,朝聲音的地方挪去。


    車子裏的一個微胖的男人從前座看過來,臉上掛著笑容,“真是沒想到老爺子遇到這種情況也能不慌不忙鎮定自若,小輩真是佩服。”


    老爺子環顧車中,加上李正檢一共四個人,車子後部被卸掉座位留下很大的空隙,他和丁陡被綁著靠在車子的兩壁。


    老爺子道,“老夫還不將你們看在眼裏。你們是早有目的了?利用這個廢物來布下陷阱引誘老夫出來。”


    李正檢渾濁的眼珠子瞪大,微胖的男人笑著說,“不是,老爺子,我們也是生意人,平常也就做做這些走私之類的,若不是李總主動找上我們,我們又怎麽會現他身後您這條大魚呢。”


    李正檢驚慌道,“趙老板你,你快放了婉婉!”


    老爺子冷哼一聲,原來是這樣,幹這一行的人哪個不是沾著黑,身後哪個沒有群體勢力,李正檢出手大方,一次貨就是三百萬,自然會引起有的人垂涎,而恰好連老天都幫他們,海嘯登錄貨船沉海,於是趙老板那幫人便利於這個絕佳的機會朝李正檢勒索,從此小錢到大錢,一步一步把他逼入絕境,要求他跟他們合作。


    “廢物,你以為他們還會放了你和婉婉嗎。”老爺子怒斥李正檢,看向趙老板,“你手裏已經有紹家的人了,將他放了,他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你沒必要和個孩子過不去。”


    他說的是丁陡,這孩子才是最冤的,他們綁了他就算了,連丁陡也帶走,不知道他家那大兒子要著急成什麽樣子。


    趙老板笑著搖搖頭,“這恐怕不行了。”


    “他看不見,不會泄露你們的蹤跡,你隨便找個地方將他放了就行!”


    丁陡抿唇,啞聲說,“我不走。”讓他將老爺子留在這群人手裏,他絕對幹不出來這事,老爺子是紹耀的父親,就算他看不見,也會拚盡全力護老爺子周全。


    “你們倒是感情深厚。”趙老板冷笑,“從現在開始你們最好閉嘴,若讓我聽到再多說一句,老子保不齊你們迴去的時候是全須全尾!”


    他看一眼李正檢,表情不屑,“還有你,最好也老實點!”


    別墅裏,紹耀眼中燃火,喉結滾動,眼底痛楚,看著保安處提供的二十秒視頻,看著短短的瞬間,李正檢帶人走向車子,幾秒之後車子迅消失在視攝像頭的死角杳然無音。


    他放在桌上的手微顫,青筋乍現,徐則輝按住他的手,低聲道,“紹耀,冷靜!冷靜,我們還沒有收到信息,別著急,他們隻是要錢,不會傷人的!”


    徐則輝道,“我們報警吧,沿路追查這輛車的信息,讓公安幫助我們調取路段信息。”


    紹耀沉默不語,死死的盯著那段視頻反反複複的看,車子沒有車牌,反而更明顯的能從車流中分辨出來。


    “紹耀!你說話啊,你別這樣,老爺子和小丁都會沒事的,我們需要想辦法!”


    紹耀突然起身,將所有情緒拚命壓在心口,隱而不,漠聲道,“警察動作太慢,我去聯係紹梓,動用軍隊技術。”


    下午兩點,全省高公路得到秘密命令開始封鎖道路,嚴查所有出省車輛。


    “媽的!”趙老板掏出匕|割斷老爺子和丁陡的繩索,將兩人拽上座位,用匕抵住老爺子的腰腹,冷聲對丁陡說,“告訴警察我們是帶你去看病的,若你膽敢耍心思,我當場幫老爺子破肚!”


    趙老板讓人下車給車子按上車牌,重新上高,在出省的關卡被交警攔下。


    交警記下車牌號和開車人的駕駛證信息,問,“車裏都是什麽人?”


    車窗打開,丁陡抿唇微微笑一下,“我的眼睛看不見,我哥帶我去看病,車裏是我爸還有大伯。”


    交警下意識伸手在他麵前比劃兩下,點點頭,說,“下來,配合我們的檢查。”


    丁陡身體一僵,趙老板沉默的看著他,手中的匕|緊緊貼著老爺子的腹部,刀尖鋒利。


    老爺子突然道,“老頭腿腳不好,走路都困難呐,下不去,您看看我們在車上配合您檢查吧,您行個方便。”


    交警將車中的情況看了一遍,又詢問了好幾句話,都被老爺子迴答了,交警點點頭,才同意放他們出行。


    車子剛下了高,李正檢憋著的一口氣終於鬆了下來,在一旁大口喘氣,嚇得心驚膽顫。


    連趙老板都一身是汗,老爺子冷眼看了李正檢一眼,低聲道,“窩囊廢”


    李正檢臉色難堪,趙老板令人拿過繩子打算將兩個人重新綁起來,老爺子道,“我們兩個一個老一個盲,能跑到哪兒去!”


    趙老板嗤笑兩聲,“老爺子,你的本事我算是見過了,還是綁著你我放心。”


    老爺子哼一聲,不說話,默默的看著外麵陌生的風景,腦中不斷迴想剛剛的一幕。


    他和丁陡特征非常明顯,交警收到消息嚴查車輛卻對他們兩個完全沒有什麽反應,這證明他們隻是得到了封路的消息,卻還不知道具體的原因,否則一定不會輕易讓車輛放行。


    他和丁陡被帶走有五個小時了,能這麽迅的在還沒有得到詳細信息時就封鎖道路的話,最大的可能就是命令是軍部下的,而不是警察局出來的消息。


    這說明紹耀沒有報警,而是聯係了紹梓,使用軍隊的力量想要找到他們。


    這群綁架他的人沒有向紹耀送勒索信息和電話,紹耀捕捉不到訊息,就隻能先讓人封鎖出省的道路,再等候他們這邊的動靜。


    軍部的科技永遠都是最頂級的,就算沒有任何綁匪的信息,也能夠在一定的時間段內通過全省的道路監控信息查出來他們的去向,隻不過再需要一點時間。


    老爺子眼神桀驁,絲毫都不將這些人看在眼裏,隻是痛恨吃裏扒外的李正檢和無辜被牽連的丁陡罷了。


    他扭頭看著丁陡安靜的坐在角落,心中歎口氣,如果這孩子在紹耀的身邊的話,還能安撫他的情緒,現在紹耀也該急瘋了吧。


    紹耀是急瘋了,不過他強壓下所有的感情,神情冷漠的和紹梓用電腦溝通。


    下午四點,路道狀況傳出消息,車子已經出省了,紹梓那邊的技術人員來圖片,是高公路的攔路口出攝像頭拍到的一幕。


    隻有模糊的車中剪影,可看到熟悉的身影時,紹耀突然深深的鬆了一口氣,他像被錐子刺痛的心肺終於緩了過來,唿吸的那一刻才覺得自己真的活著。


    在這種時刻,能看見他一點點消息,就好像得到了上天的萬千庇佑。


    紹梓在電腦那邊怒道,“二叔真是忘恩負義!哥,我已經讓瞿上校去取她父親的權限了,她父親是老將軍,能接觸更精端的技術,隻要那邊傳來信號,我們馬上就能查找到的!”


    “我等你,這邊不會斷開,有消息我會立刻傳給你”,紹耀低聲說。


    “好!“


    男人直直的盯著手機和電腦,沉默不語,期待下一秒會顯示在屏幕上的信息,哪怕,一點點也夠了。


    晚上七點,車窗外的風景從荒山野嶺的國道變成了繁華的街市,從一個省又到了另一個省了。


    紹老爺子以為他們會在市裏找個隱蔽的地方給紹耀信息,沒想到他們卻掏出黑布將老爺子和李正檢的眼睛蒙上了。


    “不需要把我也蒙上吧”,李正檢說。


    沒人搭理他。


    老爺子看不見窗外的風景無法判斷他們之後又去了哪裏,車子一路前行,穿過街市走偏遠的路線,兩個小時後終於抵達了地方。


    空氣中傳來一絲微腥的味道,丁陡動了動耳朵,好像聽到了隱隱的海浪聲。


    他沒有去過海邊,可紹耀曾經帶他來過黃河,黃河邊上的空氣帶著不同於其他地方的潮濕和土腥兒,和這裏很像,隻不過這裏味道更加淡了。


    丁陡皺眉,被人推搡著帶了進去,然後壓著他的人強行按著他的肩膀將他綁在椅子上。


    紹老爺子幾乎是被人架著帶進來的,眼上的黑布被取下來,眼前是空曠昏暗的一處地方,沒有任何窗戶,說話都帶著迴音,屋頂大概有十米那麽高。


    趙老板令人綁住他時,老爺子皺眉說,“我腿疼得厲害,走不了路,你讓那孩子過來給我按按腿,就我們兩個跑不了的。”


    “老爺子別耍花槍啊,小輩可是不放心您。”


    “我需要騙你嗎,我的腿不能勞累,疼得厲害。年紀大了,一點疼都受不了,我若是死在這裏,錢一分都別想要!”


    趙老板大笑兩聲,“你知道我們想要多少嗎?”


    “一千萬”


    “不,那是李總的價格,老爺子起碼值一個億。”


    “你真是說笑,你以為我有那麽多嗎!”


    趙老板低頭從身上摸出一把槍把玩起來,眼皮不抬,“老爺子的資產不用我幫你細數了吧。”


    “既然如此,你最好伺候好我,否則一個子都沒有!”


    趙老板看李正檢,詢問他老爺子腿是否真如他所說,李正檢不情願的點點。


    趙老板拽起丁陡,低聲給身旁的人說了幾句話,沒多會兒那人竟然拿出了一副手銬,將丁陡一隻手腕拷在綁著老爺子的凳子下,鬆開他的另一隻手,“兄弟夠對得起你吧,哈哈哈”


    丁陡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團,他垂著頭幫老爺子按腿。


    屋裏的人跟隨著趙老板前後離開了,隻留下一個人看守,那人坐在遠處盯著這邊一邊玩手機。


    老爺子低聲說,“怕嗎”


    丁陡沉默的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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