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梓快十二點才迴來,手裏拿著外套,臉上紅暈,看樣子也是喝了酒,不過紹耀才不擔心,小勺子向來能喝,要不然在軍隊白混了好幾年。


    紹耀將今日的事簡述告訴了紹梓,小勺子扶著門朝臥室露出個腦袋看了眼,在門外低聲說,“哥,咱和他可真有緣。住著吧,人沒事就好,明天我去買水果,那我去睡啦。”


    “房間裏有蜂蜜水,喝了再睡。”紹耀皺眉,靠在門邊上吩咐。


    蜂蜜水能緩解醉酒後的頭疼。


    紹梓擺擺手,進了自己的房間。


    酒店裏很暖和,但對於紹耀來說有點熱了,他隻穿著件棉質的緊身背心,端一杯水靠在臥室的門邊站著,用一雙沉靜深邃的眼睛看著床上的人。


    丁陡像隻受了委屈的小鹿,小心謹慎的縮在自己的領地,不敢動彈,他會睜著一雙紅紅的大眼睛,清透中帶著忐忑和敬畏。


    紹耀想不出這樣漂亮的眼睛竟然看不到這個世界。


    他隱約想起來一首歌。


    ——我望向你的臉,卻隻能看見一片虛無。


    ——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簾,忘了掀開。


    ——如果我能看得見,生命也許完全不同。


    丁陡做了夢,夢見自己還小的時候,爸媽帶他去看海,大海透藍,像天空一樣。那時候他特別喜歡打籃球,在賽場上揮汗如雨,贏得所有人的掌聲。


    他夢見自己買了車,帶著爸媽和奶奶去旅遊,走遍青山綠水,領略不同的風土人情,在拉薩的布達拉宮看到神聖的日出。


    他看見雪白的牆壁,用白布蓋上的父母,刺耳的刹車聲,丁陡滿頭冷汗,在夢中掙紮,猛地醒了過來。


    紹耀輕輕碰了碰他的手,告訴他有人在他身邊。


    丁陡用手遮住眼睛,失神的喃喃,“天黑了嗎。”


    紹耀猛地皺眉。


    傾而,床上的人笑了出來,黯然絕望的輕聲自問自答,“不是天黑......我忘了。”


    紹耀看了眼表,淩晨3:00,他低聲說,“餓嗎,還想睡嗎?”


    丁陡搖了搖頭,閉上眼睛,一瞬間猛地動了一下,掙紮著要坐起來,“奶奶還在醫院,現在幾點了?紹先生,我要——”


    他話沒說完就被紹耀重新按在床上,蓋好被子,“三點,輝子已經去醫院了,在醫院陪著,沒說你生病了,隻說你沒事。放心。還想睡覺嗎?”


    丁陡舒了一口氣,剛剛猛地懸起來的心緩緩放迴肚子裏,他的燒已經退下了,好多了,腦袋也不太昏了,隻是身體沒有一絲力氣,還有額頭疼的厲害。


    想起來今天下午發生的事,丁陡臉有些發白,又想到又是紹先生帶他迴來的,臉又紅了起來,還好屋子裏燈光昏暗,紹耀沒有看清他臉色的變化。


    將溫水和香蕉放在他手裏,“吃吧,先墊墊,想吃什麽?”


    丁陡急忙搖頭,“不用了,謝謝您,現在外麵應該沒有賣東西了,那個,真的很感謝。”


    他感覺到床邊有人坐了下來,紹耀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沉聲說,“不燒了。吃吧,等會兒喝藥,以後出去玩要小心,不要學別人喝酒。”


    丁陡臉猛地紅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解釋,“那個、不是,我不喜歡喝酒、我不常”,最後還是沮喪的閉上了嘴巴,他的確是喝醉了,還生病了。


    被紹耀當小孩子一樣訓了。


    可丁陡卻從他的話裏嚐到了沉靜的關心。


    吃的藥裏有安眠的成分,丁陡醒來沒多久,就又乖乖趴在床上睡著了。


    房間裏很暖和,床頭開著一盞熏黃色的小燈,將房間中灑下溫暖的色調。


    紹耀盤腿坐在床邊的地上,目光深邃,看著床上頭發軟軟的陷在他的枕頭上,清俊的臉上睫羽輕顫,額頭上有一撮呆毛直直的豎在腦袋上,隨著主人的唿吸一顫一動。


    他下意識勾起唇角,伸手揉了揉床上人的腦袋,轉身出去,輕手將門帶上。


    早上醫院裏,病房中傳來不斷的笑聲,徐則輝抬頭邊看電視邊給其他人講解,“這就是丫的孫子,後來男主的老爸就一分錢都沒給他,氣的脫光了在街上打滾,笑死了。”


    徐則輝剝開一個蘆柑遞過去,丁奶奶笑著接住,問,“後來呢?”


    “後來他媽迴來了,嫌丟人,門都沒讓他進去,真是大快人心,當初讓他有錢就為非作歹。”


    徐則輝喜氣洋洋的看著電視手舞足蹈,陽光從病房大大的窗戶中照進來,暖洋洋的給病房中染上一層金輝。


    “小徐啊,你什麽時候迴去呀,走的時候將這東西都拿走,我吃不完呐,有的都沒拆開,退了啊,省錢。”丁奶奶說。


    徐則輝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買飯喂藥,麻煩人家個年輕小夥子幹嘛,丁奶奶都不好意思了,她還想著是不是小夥子有什麽事要麻煩小丁。


    可是她轉念又一想,他們家有什麽能讓人所圖的啊,除了兩條不值錢的命,就什麽都沒有了。


    “奶,我都說了我和小丁是朋友,您生病了,來看看是應該的,這不,我們家大哥前兩天扭到腰了,請小丁過去推拿幾次,我這就替他來照顧您了嗎,東西放家裏總會能吃完的。”


    丁奶奶想起那個高大魁梧,壯的跟頭牛一樣的男人扭到腰了?哎喲,這可真是森森的嚴重啊,那腰上都是肌肉的,還能扭到,怕是也疼得不行呀。


    徐則輝在心裏偷偷樂,扭到腰,這個借口好吧,簡直不能再棒了,多麽正經一事啊,還不會讓丁奶奶覺得欠了他們什麽。


    喂,紹先生生龍活虎的年紀,你果然不怕被知道了,死得慘啊。


    腰不好什麽的,他必須會亂說。


    丁陡聞見一股特好聞的味,蔥香麵條裏帶著西紅柿的甜酸,稀稀的湯麵條在雞湯裏過了一遍,有雞肉味的噴香,卻沒有肉的油膩,清白的蔥花撒了一碗,簡直讓人想想就胃口大開。


    他迷糊的坐起來,一副還沒睡醒,卻被饞醒的樣子,頭發胡亂的俏著一撮又一撮。


    紹耀走進來,伸手碰了碰丁陡的額頭,不燒了,“起來洗洗吃飯,再睡。”


    丁陡嚇了一跳,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傻乎乎的朝著他,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來話。


    紹耀皺眉,“怎麽了?”


    紹梓端著麵條靠在門口吸溜吸溜,看了眼屋裏麵麵相對的兩個人,頓時從心裏湧上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癢癢的,可好笑。


    丁陡呆愣愣的坐在床上,他哥盯著人家,微微皺眉。


    紹梓喝湯,眼睛直溜溜的看,這畫麵,難道不像是他哥偷偷在酒店裏養了個呆萌受嗎。


    丁陡肚子咕咕叫了聲,紹耀皺眉,“洗洗去吃飯。”


    怎麽聽不懂話了,這孩子。


    “那個,哦!我想起來了”,丁陡小聲的說,“謝謝你,紹先生,我那個......”,怎麽有點不自在?丁陡在心裏想,他要說些什麽,說些什麽呀。


    “已經謝過了。”


    丁陡呆呆的點頭,掀開被子時才想起來自己好像隻穿了個寬大的t恤,兩條腿嗖嗖的漏風。


    紹耀耐心的等著他,丁陡說,“我去洗臉。”


    “嗯。”


    “洗手間在在、、、”


    “在房間右邊。”


    “您可以、可以先去吃飯,會會涼的、”


    “沒事。”


    丁陡,“......”


    丁陡忍了忍,最後忍不住了,才說,“那個,我我我想找我的褲子——”


    噗。


    人家光著呐。


    門邊的小勺子漏笑了,彎腰笑的直顫,這兩個人,簡直太神奇了。


    紹耀扭頭瞪了勺子他弟一眼,將一條棉麻的米色褲子放在丁陡手上,是新的,標簽還是紹耀剛揪掉的。


    遠在醫院的某人,“......”


    徐則輝:我新買的褲子(~ ̄▽ ̄)~,聽說超級舒服的....國內沒賣的牌子...


    白色的寬鬆t恤配上米色的褲子,再加上清俊的模樣,紹梓這種看慣了硬漢氣概的人都忍不住感歎,這人,像清泉一樣,幹淨透明,真真好看呀。


    丁陡捧著碗,小口小口的吃麵條,餓了好久了,好好吃。


    紹耀給他弟一張紙,上麵寫著他們家老爺子迴國的日期和地址,讓他有時間去將家裏打掃一下,別讓老爺子覺得他們從來都不迴家,冷冷清清。


    不過,他們還真不迴家,紹耀在酒店住了快一個月了,紹家在洛安市外的郊區有一套別墅,很大,老爺子在國外的時候,家裏就沒人,紹耀也不愛迴家,太大了,總覺得空蕩,而且有點遠。


    這次會迴來不少的人,該清人打掃布置東西的趕緊買上,否則老爺子迴來又該吹胡子瞪眼嚴厲批評某人了。


    批評什麽的,根本不算是,懲罰非讓背古文,這算是嘛精神折磨!


    來來,大花兒骨朵,小勺子,給你爸倒背一下《出師表》。


    倒背什麽的,簡直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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