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皺起了眉,鄭伯也欲言又止。


    顏妙覺得奇怪,鄭伯比父親入行還要久,為何連太康侯世子並非脫陽而死都查不出,除非是……故意隱瞞?


    可為何要向太康侯隱瞞世子死因呢?


    “不是脫陽而死,那我兒究竟是因何暴斃!”


    太康侯急切地拉住顏妙,她來不及細想,隻好把心裏想的全說出來。


    “脫陽便是行房時身體不受控導致泄陽,此症無法急救,人會當場暴斃。醫書記載,脫陽症患者手掌必有紅圈,紅圈持續時間可有多年之久,並非毫無征兆,但我剛才查看世子的手掌時,卻沒有發現這種症狀。”


    說著,顏妙探身扒開孫煜的眼皮,“世子眼球也十分清明,若長期吞服多生丹,眼球應該是混沌帶血絲的才對。”


    接著她掀開孫煜身上的白布,“侯爺,您再看世子雖然衣著淩亂,可並未有髒汙的精斑痕跡,這說明昨晚至少在房裏,世子與顏酥確實沒有發生過什麽。想來,世子並非真的因脫陽之症而死。”


    顏酥的嫌疑洗清了,可顏妙每說一句,鄭伯的表情就越發凝重。


    太康侯從沒想過自己兒子死因還有內幕,他一邊訓斥仵作無大用,一邊震怒地向外走去,要求順天府尹仔細追查,給太康侯府一個交代。


    顏妙看著他的背影,口中的疑問還沒問出去,就被人從背後結結實實打了一悶棍。


    兩天後。


    一架八抬婚轎穿行在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上。


    坐在客棧上的茶客觀此景,多有不解,“啥時候咱們北京城有午時娶妻這一說了。”


    另一個人還嘴,“怎麽,人家小兩口等不及入洞房,要你多嘴!”


    茶客笑了笑,不在說話。可剛低下頭,餘光就掃過那紅花轎——


    風吹過簾布,裏麵分明有個被五花大綁的新娘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了,再探頭去看,又沒覺得有什麽異常。


    “喂,別看了,又不是你娶媳婦!”


    想來是他看錯了吧,茶客繼續聽起評書來,絲毫沒有注意到街上那轎子正在不正常地晃動。


    三個時辰前。


    滿桌的紅燭把棚屋照的昏黃。


    “我們妙兒,定會幸福一生。”


    嬤嬤對鏡將最後一支金鈿埋進少女發髻,明亮的銅鏡裏,映出一張秀麗端莊的臉。


    明明剛及笄,顏妙就要穿上紅嫁衣遠走他鄉了。


    “妙兒今日真是美極,嫁人是大喜的事,不要這樣苦著臉了。”


    鏡中妙人輕笑一聲,“秦嬤嬤,您覺得我這個樣子還能高興得起來?”


    她抬抬胳膊,在層疊繡滿金線的衣服下麵,一指粗的麻繩結結實實地在手腕上捆了好幾圈。


    不僅是胳膊,就連雙腳也被繩子捆在一起,顏妙此時,除了嘴巴,其他部位根本無法自由活動。


    “誰家大喜日子,新娘子是被綁上花轎的?秦嬤嬤,你跟鄭伯就心狠到這樣的地步,為了讓不讓我插手太康侯府的事,把我隨便找個人嫁了,讓我妹妹阿酥就一生背著莫須有的罪名陷在大獄裏!”


    顏妙此話表麵是對秦嬤嬤說,可揚大聲音,分明是想讓外麵的人聽見。


    鄭伯果然坐不住,怒氣衝衝地推門進來。


    “你知道京城世家大族裏的水有多深,你爹當年都鬥不過,你一介女子要是牽扯進來,以後如何自保!我答應過你爹,要護你姐妹周全,你也到年紀了,應該嫁人了。至於阿酥,我會讓獄吏好生照料,反正離聖上大赦天下也不遠了,關上幾個月放出來便是。”


    鄭伯的話仿佛斷了她的念想,顏妙不再逼問,反而淡淡地開了口。


    “阿酥本就是無辜的,你們卻為了避禍見死不救,哪怕阿酥以後真的能從大獄裏出來,她的名節怎麽辦,她以後又如何能嫁人?”


    秦嬤嬤身為女子,何嚐不知道顏妙話裏的意思。


    “我自會給她找個好人家的。”


    鄭伯聲音虛了幾分。


    “你也要像幫我一樣,幫她找個偏遠山區的秀才做夫君麽?”


    鄭伯沒有答話,又幫她緊了緊繩子,確認她絕對解不開之後才離開屋子。


    “妙兒,嫁人也沒什麽不好。你瞧我閨女芳姐兒,現在也過得很幸福,娃都抱了倆呢。”


    “是啊,我羨慕芳姐兒。她嫁了自己愛的人,還把繡花的愛好發展成了事業。可我,不僅繼承不了父親的衣缽,連未來夫婿麵都沒見過。”


    顏妙垂目,滿頭花鈿盡數傾斜,被燭光映襯的耀眼奪目。盡管如此,秦嬤嬤還是看到了顏妙掉下來的眼淚。


    她記得,哪怕是在爹娘的靈堂裏,顏妙也從沒這樣哭過。一時間,秦嬤嬤偏過頭去,心裏極不是滋味。


    “嬤嬤,求你幫我一把。”


    顏妙撲通從凳子上跪了下來。


    她雙腳雙手被綁住,跪地的瞬間差點摔倒。


    “爹娘死的不明不白,我還沒查出真相,還不能就這樣嫁人。而且,早在三個月前,我就已經報名要去宮裏參選驗屍官了,若是今日嫁人離開,將來官府來要人您和鄭伯怎麽交代,秦嬤嬤,求您幫幫我吧!”


    秦嬤嬤把她從地上扶起,麵上猶豫。


    “若是您實在為難,不幫也沒關係的。我已經派人將我娘留下的嫁妝都給芳姐兒送過去了。我自知未來活不了多久,您和母親情同姐妹,就當是我沒能為您盡孝的一點心意吧。”


    “好了,好了,別再說了。”


    秦嬤嬤被顏妙最後的話打動,她扶著顏妙坐迴桌前,後退幾步給顏妙叩了頭。


    “我會幫大小姐遞消息的,也希望大小姐能夠得償所願。”


    顏妙低垂眼眸,似在不住抽噎。


    可待秦嬤嬤走後,顏妙微翹的嘴角,又分明是勝利者的微笑。


    正午,一架八抬大轎在街上穿行。


    人們從沒見過正午送親的隊伍,有的路人還發現這花轎總不正常晃動。


    混混們好奇花轎裏裝的究竟是不是新娘,便紛紛過來想掀轎簾。


    鄭伯騎著馬送親,手忙腳亂地攔住想過來摸花轎的人,眼看就要出城門,轎子突然晃得連轎夫都抬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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