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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當當——”島中心的鍾被敲響了。這是林圓來到這裏之後,大鍾第四次敲響,每周都有一次。


    “就是這樣,我要去鍾前集合了。你就在這裏慢慢等晚上七點吧,我可沒空奉陪。”林圓站起身來,拍拍裙子上的沙粒,朝著楊子深擺手道。


    楊子深目光平靜地看著她,輕聲道:“時間限製對我沒用,我現在就走。一旦你恢複異能,我馬上接你離開。”


    林圓離開的腳步頓了頓,背對著他說:“我或許永遠也不會恢複。如果有可能,送我迴書香別苑吧。”說完她就小跑著去車站,大家會陸陸續續坐纜車往島中心去。


    這座不大不小的島,居民環島居住,建築從外往內擴散。島內長著高大的樹木,不便在陸地修建道路。當地人便在森林裏打造了一個鋼鐵纜繩網,依靠琉璃石的能量進行運作,有感染者專門負責補充能量,因此島內交通十分便利。


    林圓爬上樓梯,踏上木質的方形纜車,上麵有頂,中間是空的,兩側有長凳。纜車10人一發車,林圓剛好是第10個。正好吳大叔帶著吳樂也在,兩人自然而然攀談起來。


    吳大叔手指敲著纜車的圍欄,納悶地說道:“最近這是怎麽了,周周都響,以前一個月也不一定響一次。”


    林圓從纜車經過的樹上摘了一片葉子,拿在手裏仔細端詳:“這葉子被蟲子咬得真慘,今天隻怕又要處決誰吧。”前三次都處決了試圖與外界聯係的人,當場在金鍾下絞死。林圓想起那三個被繩索死死勒住脖子的人,她都心驚膽戰,這裏充斥著人類無法理解的暴力,一切生命在規則下都顯得無足輕重。


    島上的鍾隻有兩種情況會響:第一,宣布重大決議;第二,處決叛逃者。


    “何必呢,出了樂園,又有多少自由?是吧樂樂。”吳大叔拍拍吳樂的腦袋,帶著些告誡兒子的意味。吳樂重重地點頭,對於樂園的孩子來說,七歲已經不小了,要開始學習各種戰鬥技巧。


    林圓仔細打量著他臉上慈愛的神色,有意問道:“吳大叔,你覺得感染者對於普通人類來說是什麽?同伴?敵人?”


    此話一出,纜車上的所有人都側目盯著林圓,還有人咬著耳朵議論起來。


    “新來的是怎麽迴事,居然問出這種問題。”


    “不知道,難道她想叛逃?”


    吳大叔上前一步,拍著林圓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林圓,你還年輕,對很多事情一知半解。這個問題不需要問,因為答案隻有一個,感染者是人類進化的榮光。是吧,大家。”


    “是啊,是啊,老吳說得對。”


    “這是自然,小姑娘要聽話,這種問題以後可別問了。”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


    老吳抬起自己僅剩的一隻手,示意大家安靜,人群一下就安靜下來,看得出來他在島上很有威望。他說道:“今天這件事,大家可別亂傳啊,就當給我老吳一個麵子,改天啊都到我攤子上拿塊豆腐。小李,你一定要來啊。”


    被他點名的是一個18歲左右的青年,他撐了個懶腰,滿臉無辜地說道:“吳叔你就別特意警告我了,剛才我睡著了。”


    “你小子,好好說話。”老吳假意踹他一腳,人群哄然大笑,又恢複了活力。


    林圓暗自沉思,吳大叔看似沒有迴答自己,實則告訴了自己第三個答案。榮光,這個詞她有些耳熟,似乎陸陽也講過。進化的榮光是否意味著,感染者將會吞噬掉人類...嗎?或者換個說法,人類終將迎來全球進化?


    “叮鈴鈴”,纜車上的鈴鐺響了,這意味著到站了。眾人依次下車,往不遠處鍾的方向走去,那邊已經聚集了好些人。


    那個青年路過林圓身邊,滿臉天真地說了一句:“今晚12點,島西的鮫人石旁見。”說完他便攀上前麵的人,笑意滿滿地打著招唿。


    林圓望望天,看看地,歎道:“去,不去,去,要不我去摘朵花數數好了。”


    “樂園的子民們,昨天有人用異能擾亂樂園周圍的結界,應該是打算和外界聯係。這個人我們暫時還沒抓到,舉報的人,不管是誰,都將獲得接觸石板的機會。”


    樂園的鍾很早就在了,它高高懸掛在空中,陽光透過樹葉在它金色的表麵灑下斑駁的光影。正對著鍾的下麵,站著一個卷發小眼睛、極其嚴肅的中年男人,有感染者通過風將他的威嚴的聲音傳開。


    聽島上的居民說,他是在樂園長大的第二代,成年後並未獲得接觸石板的資格,名字是李格。隨後他參與島內民主選舉,成為了樂園的執行者,總領島內一切事務。雖說島內也沒什麽大事,最多也就是物資分配、基礎設施建設、以及處置叛逃者。


    “鑒於最近島內叛逃事件頻發,我在這裏重申一下島內僅有的三條規則:第一,禁止與普通人類、研究所之外的感染者聯係;第二,成年的第二代必須接受資格檢測;第三,禁止使用高科技產品。以上,希望還未做錯事的人及時迴頭。”


    說完,他就和另外兩個人離開了。島民們也都並未熱議此事,三三兩兩地離開了。關於叛逃者的事情,大家總是這樣避諱,這是人類趨利避害的本性。


    夜晚,林圓悄悄掩上門,點著燈獨自來到島西的鮫人石。樂園除了管理事務的執行者,沒有任何維持秩序的軍隊,自然也無人站崗守夜。


    她的居所就在島西,離鮫人石並不遠,一會兒就走到了。


    “你果然來了,我叫李昀。”他坐在礁石上,晃著腳,眺望著海上的明月,一臉孩童的好奇。


    林圓將披肩緊了緊,走過去坐在他旁邊,說道:“你想出去,你就是那個叛逃者。”


    “我不是哦,我隻是覺得你有趣,特邀你前來賞月談心。人類不是有句話叫做月下會佳人嗎?”他轉過頭來,晃著兩顆虎牙明晃晃地笑著,就像眼前真的有一位絕世美人。


    林圓被他逗笑,笑道:“你也很有趣,被稱作佳人,真是我的榮幸。聽你的口吻,你覺得自己不是人類?”


    他嗤笑著,隨即捂著臉大笑起來:“你真好玩,這個問題樂園3歲的小孩都不會問。我們自然不是人類,我們是進化者,是感染者,是榮光。”


    聽他這樣說,林圓點點頭道:“聽你這樣說,我確認你不是那個叛逃者了。迷戀病毒力量的人,是不會想去普通社會的。”


    他突然湊近,直直盯著林圓的眼睛,一臉無害地問道:“聽說你是在外麵世界長大的感染者,怎麽樣,人類是不是特別愚蠢、狂妄、自私、狹隘。”


    林圓搖搖頭,說道:“人類很複雜,多少個詞語也概括不清。人類既自私又溫暖,既孤寂又成群,既懦弱又勇敢。而且我一直認為,感染者隻是獲得了強大力量的人類。”


    “你覺得那些人為什麽要離開樂園。”他越湊越近,兩顆虎牙反射著月光,林圓往後退了些。


    “或許是厭倦了島上的生活,想看看更廣闊的的世界吧,類似自由之類的。”林圓難以迴答這個問題,她又不是那些叛逃者,她怎麽知道。


    他久久地盯著林圓,最後湊近她耳邊,說道:“你知道嗎,你被跟蹤了,那個人就在你右後方那棵樹後麵。就憑你剛剛說的那番話,恐怕過了今晚,你就會被送上絞刑架,在金鍾下活活被吊死。”


    林圓微驚,她倒是沒想到自己被跟蹤了。她看著李昀,她知道他一定有辦法。


    “看好了!”李昀說著,曲腿蹬著礁石躍起,幾個大步上前,幾招之內就將那人擒住。他捂住那人的嘴,一刀割喉。那人掙紮著咽氣後,他將人拖到海邊,扔了進去。一切都是那麽流暢,那麽順其自然。


    林圓咽了咽口水,說道:“你殺過很多人。”


    “切,”他在海水裏洗著匕首,對林圓的問題嗤之以鼻,他原本天真的臉龐滿是諷刺:“難怪這麽年輕就被流放到樂園,知道樂園是幹什麽的嗎?是培養感染者的地方。我們從出生起就在互相殘殺,隻有活下去的人才有資格接觸到石板。”


    “他是誰?不像是什麽正大光明的人。”


    “他是上一屆選拔中活下來卻沒有獲得資格的人,你初來乍到,他想將你送上絞刑架,以此拿到接觸石板的資格。”


    “你把他殺了,明天有人調查起來怎麽辦?”


    李昀將匕首上的水擦幹淨,收了起來,冷笑道:“你簡直要笑死我。樂園為什麽沒有軍隊?殺人是被默許的,我們隻需遵守三條規則。要不是有老吳護著你,你早被人奸殺了。”


    林圓看著他嘲諷而又冷漠的眼神,沉默良久,最後問道:“你很愛惜那把匕首,誰送給你的。”


    他身形一頓,摸了摸衣服裏的匕首,又恢複了那副天真無邪:“這是我一個朋友的,我殺了他,搶了過來。”


    “你為什麽要殺他,他不是你的朋友嗎?”林圓轉頭望向銀光粼粼的海麵,想起了一個關於鮫人的神話。


    “因為他想殺我,所以我就先殺了他。”他再次坐下來,滿不在乎地說道:“你說,海麵會不會突然駛來一艘大船,在平靜的海麵掀起風暴。”


    “這個海島應該根本不在世界的地圖上吧,還設有結界,按理來說是不會有的吧。不過人類有個鮫人傳說,說她會用歌聲將船隻迷失在海上,說不定哪天就有船隻誤打誤撞闖了進來呢。”


    “無趣,樂園的鮫人石代表著海神的庇佑,意味著闖入這裏的人都會沉入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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