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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濕沉悶的空氣跗骨之蛆般彌漫在各處,狹隘的隧洞中,溫度低的幾乎無法忍受。


    我不斷揉搓著雙臂,同時擰過腦袋望向背後那條狹長的縫隙,此時已經縮成了道亮黃色的細紋。


    “唉......不該來的......”


    哀歎一聲,我搖搖頭繼續朝前走去。


    自打塤決定了要去尋找薇銘,我便沒抱著再出來的念頭。為了提高行進的效率,隻有少部分身著黑袍的侏儒加入了這臨時組建的隊伍,當然,我和瑤也沒了被人眾星捧月般托舉著的特權,隻能老老實實夾在其中,享受著在弓弩下如牲畜般奔走的快樂。


    既已淪為階下囚,我肯定是無話可說的。但事到如今仍有一點令我頗為費解,就是連那隻吞了瑗的怪物竟然也被塤選中,搖搖晃晃的跟在了最後。


    怪物每走一步,腫脹的身形便會發出幾欲崩裂的響動,夾雜著紛亂的腳步聲,仿若樂章內偏離旋律的音符。


    “嘖,破玩意兒怎麽這麽長?”


    或許是因為腳下不足兩臂長寬的空穴頂端還抵著我的頭皮,再加上連火光也無法穿透的粘稠詭秘的黑暗,一時間我驀然有種被活埋的感覺。


    聽到我的抱怨,走在前方的瑤也擺出憂慮的表情迴頭注視著我,然而於一片幽邃內,她那張歪斜殘損的麵孔隻能起到更壞的影響。


    走在隊首的塤不時停下腳步,仔細檢查著那堆怪異白手所留下的“血跡”,不過與其說那是血跡,倒不如說是些粘稠的白色膿液,抹在漆黑肮髒的石壁上散發著令人反胃的惡臭。而在隨意堆砌的石縫間,還有成片類似血管的組織加塞於其中規律的鼓動著。


    出於不合時宜的好奇,我眯起眼仔細的觀察了起來,隻見順著幾道糾纏的紋路望去,似乎這種乳白色的脈管存在於目力所及的每處狹縫中。到了這時我才恍然大悟,這條藏匿於地窖背後的窟穴能夠支撐不倒的原因,估計就是源於這種生長於岩石間龐雜網絡。


    休憩片刻,塤再次起身,對著兩名黃袍的侏儒點了點頭,接著,隊伍又恢複到先前的狀態,朝著未知的領域埋頭栽了進去。


    行進於逼仄缺氧的洞穴內,我隻覺得架在兩肩上的頭顱沉的可怕,仿佛一不小心,便會如成熟的瓜果般滾落在地,摔成一攤爛泥。視界中央物體的輪廓變得模糊不清,重力的方向也開始失調般左傾右斜,盡管我已經十分努力的緊繃著快要粘連為一體的眼皮,卻還是抵擋不住澎湃無邊的困倦。


    就在我如行屍走肉般憑著本能向前邁步之際,一隻有力的大手突然自後扯住了我的衣擺。


    “嗯?”


    不知合眼走了多久的我搖晃著抬起混沌的腦袋,包裹著視線的朦朧色塊在愈發清明的火光中逐漸凝聚,


    “怎麽......了?”


    低吟著,一陣刺骨的長風掛過,將我殘存的睡意徹底驅散,而屹立在遠方的那道磅礴壯闊的青灰色峭壁,也毫無阻礙的占據了全部視野。


    望著那連綿不絕宛若綢緞般的危崖,我好像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人拉住了。帶著爬滿麵額的冷汗,我哆嗦的把目光緩緩移向了踏出半步的左腳。果不其然的,在那之下的,是一望無際的深淵。


    “靠!”


    大吼一聲,我蚱蜢般向後彈出,未等斷線的神經重連,整個人猛地撞在了石欄般的侏儒身上,


    “這tm是!是......嗬嗬嗬。”


    驚詫中我尖叫著扭過脖頸,可還未等咒罵出口,周圍那圈反射著暗光的箭頭便將湧到舌尖的話生生逼了迴去。


    啪——


    倏而,手掌相接的脆響傳來,那些石雕般的生物應聲放下手中的短弓,齊刷刷看向了不遠處端立在巨石之上的塤。


    忽然,塤神色一變,兩隻寬大的巨手高舉過眉線飛快的比出了一連串複雜的動作。等到它眼花繚亂的表演結束,所有的侏儒都看向了巨石旁一道鮮白的痕跡上——那正是薇銘出現過的證據。


    伴隨著塤結語似的堅定一指,某個手持火把的黑袍侏儒便小跑著到了懸崖邊緣,掄起膀子,將手中的東西奮力甩向了遠方。


    在寬闊幽暗的峽壁間,閃爍的火光隻是飛行了一小段距離,就朝著無底的深穀墜去。倒立在石崖邊,我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流星般的輝芒,四下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想象中落地的撞擊聲。


    然而,火把發出的微光隻是滑行在固定的弧線上,如同被無數青黑的紗布籠罩般愈發黯淡,直到連最後的影子都消融於嶙峋交錯的怪石,塤才一屁股跌坐在地,茫然又慌張的注視著清冷的塵埃。


    在氣氛猝然凝重的部隊中,唯有剛才的那個黑袍侏儒還不死心的四處跑著,寂靜的峽穀間隻剩下了他一人的腳步,還在不遠處淩亂的點著。


    或許是由於人與生俱來的共情能力,亦或是單純的斯德哥爾摩綜合怔,我甚至都有點被它們的這種失落與哀傷所感染,忍不住想走到塤的身旁寬慰它幾句。


    可還未等這破罐子破摔的計劃落實,在離我們極為遙遠的方向,驟然響起了一連串狂亂的拍擊。


    塤聽到是先一愣,繼而飛速起身,眨眼間便已衝出了兩三米。因為沒得到有效的命令,剩餘的侏儒隻得焦急的站在原地望著塤消失的位置,一時間四周滿是衣物與指尖不安分的摩擦聲。


    我和瑤麵麵相覷,如同在陌生的鄉音下手足無措的遊子。


    “那個——”


    正當我覺得沉默並不能緩和眼下的氛圍時,自相同的方向,卻再次傳來了類似的擊打聲,而我的發言也被推搡擁擠的侏儒們打斷,被迫在潮水般的人群中挪向了塤的所在。


    隔著老遠,我心中的疑惑已然明了——因為在塤與黑袍侏儒的腳邊的,是條藏在絕壁另一側蜿蜒向下的階梯。


    見到此情此景,我不由得低聲喃喃道,


    “艸,這幫瘋子......”


    作為薇銘的俘虜,他的安危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與這些衷心到偏執的部下相反,我隻求安穩的活著,而非撿迴條小命後還馬不停蹄的尋死!


    但與這些甚至都不算是人的傀儡,又有什麽溝通的必要呢?


    不遠處,塤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異樣,朝著左右輕擺額頭。未等我有所反應,便有幾隻粗糙的大手探出,將我和瑤半彎著腰按在了地上。


    “唔!”


    這些由薇銘親手設計的走狗又怎會善待將死的貢品呢?就在我被擒住的同時,瑤的低唿也響了起來。一想到她與我分別後所受到的待遇,霎時無名的怒火便自胸中升騰而起。我拚命揚起下頜,衝著前方低矮的侏儒吼道,


    “放開她!我們自己會走!”


    可塤聽到後卻顯得毫不在乎,眼神中有著與薇銘相似的冰冷。


    窮途末路,任誰都會變得有些瘋癲。


    可能是失去了對於生存的渴望,我壓低了嗓音,陰晦地說道,


    “如果到時候薇銘見到的是我的屍體,你覺得他會有什麽想法?相信我,這麽窄的路上,總能找到機會跳下去的。”


    說完,塤已沉下半格的身體定住了,越過碎石泥塵,它漆黑的眼眸中折射著怪異的光澤。


    半響過後,我看見塤緩緩舉起右拳,停在額頭的位置,接著用力張開,將寬闊的掌心正對著我和麵容鐵青的瑤。


    緊接著,那幾隻大手便退了開來,隻剩下半滿的短弓,仍然死死地瞄準著我的眉心。


    “帶路。”


    眼見先前強硬的態度起了作用,我也毫不吝嗇的繼續裝著。而塤自然也樂意看到這種能夠避免麻煩的局麵,率先走了下去。


    然而正在我揉著肩膀打算跟上的時候,卻被一名青麵獠牙侏儒攔住,穿過那張不甚醜惡的麵孔,我發現塤似乎已然為下山的隊伍排好了次序。


    等到那隻腫脹的怪物堪堪側身消失在石塊邊沿後,我和瑤才被蠻橫的推了過去。望著腳下的萬丈深淵和身旁緊張到了極點的女孩,我輕歎一聲,挽起她的雙肩,邁上了這道見不到盡頭的狹路。


    信步於高低不一的石階,目光所及隻有火把的殘輝。多年未有走動的險道上布滿了苔蘚與黏液,踩空一腳,便是粉身碎骨。


    “天......”


    我緊貼著岩壁,懷間摟著的瑤自打上路後便未停止過顫抖。她走的相當小心,每邁出一步都要猶豫許久,若不是那隻擋在前方的怪物,恐怕我們早已落後了極遠。


    “唔唔!!”


    突然,隻聽一陣輕微的刮擦聲響起,瑤霎時驚唿著倒下了大半!


    千鈞一發間我條件反射般崩緊肌肉,拽著她的衣領將其從塌了一般的石板上提了起來!或許連瑤自己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兩腿發軟間整個人不住的狂喘著。


    “沒事吧?”


    雖被嚇得不輕,但我還是盡量穩住身形關切的問道。然而未等瑤恢複,我隻覺得背部被狠狠砸了一下。


    悶哼著,我咬緊牙關迴過了頭,發現跟在身後的侏儒正不耐煩的擺著催促的手勢。或許是被它這種草菅人命的舉動衝昏了頭腦,我扯著嗓子罵罵咧咧的將積壓已久怨憤一股腦宣泄了出來,


    “你tm沒長眼睛嗎?!看不見剛才——”


    可旋即,我便閉上了嘴。倒不是因為那支正對著我的箭羽,而是在長蛇似的隊伍最後,似乎多了道黝黑的身形,掩藏在火光的殘輝中宛如虛幻的鬼魅。


    “嗯!”


    侏儒發出了聲意義不明的低哼,示意我趕緊跟上拉開不少的隊伍。沉浸在無法理清的想象中,我隻好扶起瑤,緩慢的向下走去。


    幾分鍾過後,我還是忘不了那個剪影般的形狀,但仔細想想,又感覺像是在火光下被歪曲的陰影,或是我因緊張產生的幻視。


    可無論如何,我明白如果不給自己一個值得信服的解釋,是絕不能再安心的走下去了。於是,帶著惶恐與焦慮,我裝作不經意的側臉向身後望去。


    然而這一看,我便徹底呆住了,因為跟在我背後至少十幾人的隊伍,此時隻剩下了寥寥數個!


    而排在隊尾的,依然是那道看不出形狀的黑霧。


    “靠!那,那裏有——”


    我一怔,雞皮疙瘩乍然爬滿了全身!可惜警告才喊出一半,便被拉滿的弓弦硬生生堵上。


    頓時,兩難間我心急如焚,但是這個侏儒顯然不比塤能講道理,在這麽下去,說不定我還真可能白搭上性命。


    權衡之間,我不得已再次邁開步子,隻不過此時卻如同恐高的瑤一般輕微,謹慎。


    由於無法隨時檢查,我的聽覺被發揮到了極限,每一縷風聲,每一絲顫動,都逃不過被逼頂點的感官。


    但是等我靜心聽了許久,卻沒有捕捉到任何不尋常聲響。


    或許——那個東西已經走了?


    保留著些許僥幸,我擰過僵硬的頭顱,可這最後一次映入眼簾的景象,卻差點沒把我震的直接跳了下去!


    因為那團黑影不僅沒有消失,反而到了極其危險的距離,在我們之間剩下的,隻有那個手持短弓的侏儒!而其餘的人,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蒸發了。


    “你個傻x東西!tm的看後麵!後麵!!”


    再顧不上所謂的威脅,我瘋了似的大叫著。然而絕望的是,這隻呆笨的侏儒仍隻覺得我是在裝神弄鬼,在我難以置信的注視下,他反手抓起搭在弓弦之上的箭羽,接著閃電般紮入了我的肩胛當中!


    “啊!靠!”


    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幾乎抽掉了我半條老命,再加上先前依舊隱隱作痛的舊傷,我此時隻剩下了倒抽涼氣的份兒。


    為了活命,我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放棄?然而正當我打算開口講個明白的時候,卻發現唇齒如脫臼般沒了一點作用。


    迴想起不久前的遭遇,我猛然反應過來,原來它那麽做不是為了故意傷我,而是想利用塗在箭頭之上的毒藥讓徹底我閉嘴!


    終於,我萬念俱灰,隻得在侏儒洋洋得意的目光中,推著瑤一步一挪的向下走去。


    就在迴頭後不久,我還是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響動,像是有一億張微型的利齒在啃噬骨骼、扯斷肌腱,咀嚼的聲音如利刃般割裂著我疲弱的神經,如此緩慢,卻又不可阻擋。


    而等到這仿佛死刑前的禱告結束,我也就走到了終點。


    如釋重負的,我鬆開了瑤,任憑她摸索著走向前方。同時我也漸漸放緩步調,直至最後徹底站在了原地。一旦失去希望,人就會變得輕鬆起來,況且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可以改變她命運的事了。


    “唔唔唔!!”


    抱著必死的決心,我叫嚷著想將它與我一齊拉進深不見底的峽穀!但臉才轉到一半,一隻粗糙又熟悉的大手便突然掐捏住了我的肩膀!


    緊接著傳來的,是那個刻入我骨髓最深處的嗓音,


    “小兔崽子!老子tmd終於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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