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日,雲疏總覺得日子就像陽光下的泡沫,如夢如幻。


    一夜之間,她成了上京高貴的門閥夫人,享受著最好的待遇。


    所有人見到她必須低頭哈腰,身上穿上了千金難買的綾羅綢緞,膳食是珍貴的山珍海味,出去不用戴著麵具示人,晚上睡覺也不用擔心任務沒有完成,更不用擔心為了主子隨時犯下殺孽。


    主子叫她夫人,親密的時候喊她的小名,疏疏.......


    他好像忘了自己是替身。


    她也忘了。


    可夢,終究是夢。


    當主子命令她出發去刺殺妹妹時,雲疏知道,自己的這場美夢,已經到頭了........


    沒有說任何違抗的話,幾乎是主子一下令,她立刻迴到殺手的身份。


    毫無留戀的脫下華麗萬分的襦裙,換上了普通的緊身勁衣,拆開了滿頭珠翠,隻用一根細長的繩將頭發緊緊束住。


    一切都是那麽的合情合理。


    她本就不配。


    主子說了什麽,她沒有聽太清楚,隻知道,她不得不殺人。


    臨走時,主子賜了她一把短劍。


    見血封喉。


    “這是你最後一次任務了。”


    “是,奴婢一定完成任務。”


    雲疏站起身,衝著俊美欣長的男人深鞠一躬,下一秒扭頭就走。


    江清黎看著女子略顯孤寂的身影,突然眯著眼,心髒狠狠的疼了下。


    隻要完成這個任務,她就徹底成為自己的夫人了。


    疏疏不知道,她那唯一的親人-------雲影如今還是個奴籍,死了也不過三十兩銀子的事..........


    為什麽她卻視死如歸的模樣?


    不,她不會求死的!


    所以他凝著女人的背影良久,終究是沒有叫住她。


    雲疏一路向東,翻山越嶺來到一個小鎮上。


    這一路她風餐露宿了五天,可是這樣的日子,自己似乎很久沒有經曆過了.........


    她知道,主子一定派了暗閣別的殺手一路盯著她,武功還不低。


    就像當年她盯著別的殺手一樣。


    如果失手,自己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雲疏笑的心酸,死前做了幾天和主子相濡以沫的美夢,她死而無憾........


    這幾天雲疏穿著黑衣,騎馬肆意地遊走在官道,從不掩飾自己的奴印,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她也不甚在意,隻是為了找到她的目標。


    然後,一擊必中。


    五天後,她騎著馬,如願進到了小鎮。


    幾乎是剛進到鎮上,就看到了暗閣留下的記號,之後便順著記號走了下去,來到一處小院。


    院落很蕭索,看起來像是有許多年沒有人修剪打理,地上積了厚厚的樹葉和灰塵,有一串腳印落在地上,雲疏就順著腳印走了進去。


    倏然,聽到頭頂稀稀疏疏的聲響,雲疏仰起頭,隻見鬱鬱蒼蒼的老樹上坐著一個白衣飄袂的女人。


    陽光很烈,樹蔭卻很密,將刺眼的光割成一片片細碎的光斑打在她的臉上。


    “咦?”


    那女子從樹上跳下來,上下打量著雲疏,半響,她終於開口道,“在下雪舞,不知姑娘是……”


    雪五,雪字科?


    雲疏看著眼前的女人,沒有見過。


    上一個雪五死後,她就沒見過新的雪五。


    看著她年紀很小,也許是剛剛訓練出來的孩子。


    因為,雪五的眼眸裏沒有沉浸暗閣多年的孤寂,而是活在陽光下肆意灑脫的模樣。


    “咦……”


    雪舞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一塊方帕瞧著,隨後一臉驚訝道,“這天下竟還有一模一樣之人!”


    雲疏低眉垂眸掃了一眼方帕上的人,臉色一變,抓住那張方帕狠聲問道:“她在哪!”


    雪舞一時躲閃不及,見到方帕被搶也不生氣,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小刀,兩隻眼睛彎了彎:“就在這個小鎮裏咯。”


    雲疏沒有動,雪舞繼續說道:“不過,你這般過去,什麽都做不了。”


    “首先,就憑你額上的奴印,就進不了客棧。”


    雪舞抬起手,伸出手指指了指她的額。


    雲疏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女活潑的模樣,開口問她:“你的規矩呢?”


    雪舞眨了眨眼,反問道:“規矩死的,隻要事情辦得好,規矩什麽的自然是拋開來的。”


    雪舞看雲疏明明站在陽光下卻還是沉如墨的臉,試圖活躍下氣氛:“其實,你額上的字寫得還挺好看。”


    雲疏的臉更黑了。


    “哎呀不逗你了,一點意思也沒有。驛館三號房,你會見到你想見到的。”


    雪舞見雲疏快要發火了,連忙討好的說著好話,“風塵仆仆的,可真是辛苦。話已帶到,不送!”


    說完雪舞扭過身子,一條長長的辮子掃過雲疏的麵前,隨後縱身一躍迴到樹上,竟躺在樹幹上,聲音悠長:“她隻有在酉時才會迴驛館..........”


    迴答她的,隻有雲疏沉默孤寂的身影。


    人,早就走遠了。


    雪舞哼著沒有調的小曲,哼了一半,一陣風吹過,一個男人倏然出現在她的身側:“沒想到江清黎這個瘋子,竟然真的逼她們姊妹相殘。”


    雪舞一看到男人,雙腿交疊換了下順序,聲音嬌嫩:“五娘準備好了沒?哎呀看不了好戲,真無趣。!花七說的果然沒錯,雲疏那個小丫頭可真單純啊……看著就想好好逗弄一番。”


    “怎麽,你還想收入囊中?”


    男人有些好奇。


    “聽說那個丫頭慣是個會伺候人的,留下來給我掃掃地,澆澆花,也挺好的。”


    雪舞掏出飛刀,在手裏把玩了好久,突然嗖的一下,將飛刀甩出,一道血花從暗處飛濺而出,她撇了撇嘴道,“不就是個官奴嘛,暗閣怎麽派了這麽多人跟著?”


    “恐怕不僅是官奴吧。”


    男人頓了頓,“聽說江清黎大婚,整個上京的人都去湊了熱鬧。”


    “你是說他把那個官奴給娶了?”


    雪舞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你們男人真是難猜。”


    男人不以為然:“反正也與我們無關,隻是幫五娘一個忙罷了,等事情解決了,我帶你去天山,聽說百年難遇的雪蓮要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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