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清黎穿著一身夜行衣,拿著紅色雲紋布包,雲疏就知道,自己終於可以離開這裏了。


    代價是,成為暗閣最低賤的藥奴........


    江清黎笑著站在雲疏麵前,拎著那個包裹,甚至帶著興奮:“我的小奴兒,你看看這個有多美.........”


    男人半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裹,露出裏麵精致的木盒,上麵雕著狸奴戲珠的暗紋。


    “你看這狸奴像不像你?”


    男人輕笑著說了一句,然後按了一下暗扣,哢噠一聲,木盒的蓋子彈開,江清黎大手覆上,終是掀開那個蓋子。


    雲疏默默的看過去,隻見紅色綢緞上赫然放著一個黃燦燦的頭罩,上麵紋著狸奴的造型,隻是在額頭一角刻著奴的紋路,若是帶上去,就仿佛是帶著狸奴麵罩一樣。


    “像不像你?”


    江清黎笑著拾起那個麵罩,隨手將木盒扔在一旁。


    雲疏看著精致的麵罩,竟暗暗的鬆了口氣。


    “藥奴哪有這等好福氣,戴這種麵罩......”


    男人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著,一邊拆開麵罩,將雲疏的發髻解開,一頭烏絲盡數披散在身後,然後溫柔地將麵罩給她扣上去。


    麵罩是用純金打造的,輕薄舒適,尺寸也剛剛好,戴上後完美地貼合在雲疏臉上,隻留下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倒也不十分難看。


    雲疏小嘴微啟:“謝主子賞賜........”


    江清黎看著已經被鎖在麵罩內的笑臉,終究還是沉下臉,歎道:“可惜不能吻你的臉了,你說你做了多大的孽。”


    無法讓主子盡興,確實是大罪過........


    雲疏無語,垂下首,想著如何告罪。


    然而男人已經將她的鎖鏈盡數撤去,用紅綢擦了擦手道:“隨我出發吧。”


    雲疏會意,站起身來。


    隻是她穿著自己的衣服,帶著麵罩,看著倒像是一個身形偏小的男人,除了那明顯的........


    江清黎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憤憤不平:“還得給你纏上束胸才行。”


    男人說幹就幹,轉頭出了門,過了一會兒拿著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兩根白布條,開始給她遮掩,弄了好一會才滿意,然後帶著雲疏離開了這不見天日的地牢。


    離開地牢時,雲疏才發現自己被關押在暗牢的最底層,重重守衛。


    是最底層,但也是最安靜的。


    越往上走,各種刑具上刑和犯人慘叫的聲音,甚是可怖。


    離開地牢,雲疏用力吸了吸鼻子,感受最新鮮純粹的空氣,整個心胸都舒坦不少。


    此時天已陷入墨色,萬籟俱寂,隻有不遠處的平安坊還隱隱傳來歌聲。


    江清黎側頭看了看雲疏,雖然看不清臉,但麵罩下的眼睛熠熠生光,有喜悅,有希望,很淡很淡。


    心底冒出難以忽視地不悅。


    “先去璋牙樓,那裏是管教新官奴的地方,你去做監習。”


    聽到主子下達了新指令,雲疏連忙低頭應是。


    璋牙樓,是教坊專門調教女奴的地方,大多是官奴和權貴偷偷送來養的瘦馬。


    原先她和妹妹也差點去了那裏,可是,因為妹妹得到主子的青睞,姐妹兩人都幸免於難。


    隻是雖然沒有進去過,但暗閣裏有幾個姐妹因為任務失敗,最後還是被送去璋牙樓。


    聽說隻有身段好的,才有幸成為名震一方的妓,而那些不服管教的或者資質過差的,就會送去為娼為奴。


    主子為何把她送去那裏,雲疏想不明白........


    跟著江清黎來到璋牙樓,一個古樸的院落,隻是黑門裏傳來陣陣撲鼻的香氣,顯得和一般的院落有所不同。


    主子也和她一樣戴上了麵罩,不過是一隻白麵狸奴的模樣,而自己的是黃色的。


    “你入了璋牙樓,不要多說話,他們問起你,也不要迴複,更不能和那些賤奴走得過近,知道嗎?”


    男人冷冽地目光上下掃過雲疏,威嚴不可侵犯。


    雲疏垂首抱拳,迴複:“諾。”


    璋牙樓的老鴇一看到江清黎高大欣長的身形,眼睛泛著光,連忙邁著碎步跑出來迎接。


    雖是老鴇,實際看起來也不過三十歲不到的樣子,脂粉敷麵,鳳眼朱唇,穿著齊胸羅裙,露著半片胸牌,走路的時候跟著晃動,一看就是十成十的妖女。


    老鴇不敢靠的太近,隻站定在二尺之外,手裏一下又一下的晃動著團扇,諂媚的笑道:“主子怎麽會來我們璋牙樓,是哪個貴人來要人的?”


    江清黎的神色藏在麵具之下,看不出喜怒,清冷地聲線像清泉一般:“這是粥,接下來他就是璋牙樓的教習了。”


    說著他拉了雲疏的手臂,將她從身後拖到前麵。


    老鴇美目圓睜,一臉的意外,搖著團扇上下打量著黃狸奴麵罩的男人。


    “這也是暗閣的人嗎?哪個科的?”


    老鴇嬌媚地想要上前套個近乎,可是卻被江清黎冰冷的眼刀子給深深紮了好幾下,隻得訕訕地退了兩步。


    心裏暗暗思量一番,猜到是個不好惹的人物,覺得還是不要逾矩的好.......


    江清黎一走,雲疏就被老鴇領著進了璋牙樓,偌大的庭院裏,數十個年幼的小丫頭擠在一起,一個個垂著頭,穿著破爛。


    站在她們麵前的,是一個肥胖的中年女子,同樣穿著齊胸襦裙,麵上的脂粉幾乎把她畫成了個女鬼。


    此時她手裏正裏揮著一根細長的木棍,似乎正在訓話。


    老鴇偷偷打量雲疏,透過麵具看著她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眉眼間滿是探究:“今天剛來一批官奴,都是些罪人的親眷、奴婢來著。”


    雲疏點了點頭,看著這些畏畏縮縮地孩子們,藏在衣袖裏的手,早就捏的發白。


    這些個孩子,都是曾經的自己......


    可是,她什麽都做不了,一點辦法都沒有.......


    跟著老鴇繼續往正廳前去,進屋子是要脫鞋的,老鴇看著這個周公子的腳似乎偏小,想著是否會是女人?


    可是主子那般高潔之人,平日裏最討厭的就是女人近身,這裏環肥燕瘦極多,他都厭惡至極從不碰她們,怎麽會讓這麽個女人接近呢?


    老鴇轉了轉眼珠子,也沒多想,恭敬的伸出手,笑道:“您是主子親自指派的貴客,自然是要坐上席的。”


    雲疏點頭,倒是坦然的地坐了上去。


    其實進了屋子後,紗幔後的慘叫聲漸漸不絕於耳了,隻是正廳倒還是幹淨亮堂,熏得香也是清淡宜人,那些個不適的聲音仿佛隻是幻聽。


    老鴇看著雲疏悠然自得的模樣,一點反應都沒有,於是又拿著團扇笑了笑道:“平日裏,這裏的教習隻用看那些個女奴、藝伎手藝如何,不知道周公子是否有了解過?”


    雲疏眼底清明,緩緩道了句:“不知。”


    她的聲線原本就沙啞低沉,加上刻意的掩飾,一時間之間還真聽不出來是男是女。


    老鴇心下了然,嬌媚地介紹道:“這璋牙樓,主要就是調教那些個女奴,如果是黃花大閨女,姿色不錯的,就送去學習琴棋書畫,成為樂姬、舞姬或者去教坊裏做頭牌;如若姿色不佳,我們就送去教導服侍賓客,還能領月俸,也算衣食無缺呢。”


    這麽說了半天,老鴇覺得嗓子幹啞,連忙喚人上些茶水:“小青,快來給新教習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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