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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卿被他們押到了船屋裏,卻見一留著山羊胡子、約莫四十歲上下的男人正背著手在船內走來走去,很是難安。


    駱卿覺著這人有些眼熟,可又不記得在哪裏見過,謹慎起見,隻打量著他,是一句話也未說。


    “主子,人給抓過來了。”


    那留有山羊胡子的男人迴頭看來,卻見隻抓住了駱卿一個主子模樣的人,頓時大怒。


    “還有人呢?怎麽就一個黃毛丫頭?一個黃毛丫頭管什麽用?”


    說著,他幾步走到了駱卿麵前。


    “說,他們都藏在哪兒?”


    駱卿怕自己態度過於強硬激怒了他,幹脆垂首不語。


    他問不出話來,就讓自己手下來問。


    抓住駱卿的那人立時提起刀架到了駱卿的脖子上。


    青杏和紅梅驚唿一聲,駱卿的身子也下意識抖了抖,但她用力咬著自己的唇瓣,用痛感迫使自己冷靜了下來。


    “說不說?不說我手上的刀可是不認人的。”


    駱卿估摸著那兩隻載人的輕舟該是劃遠了,他們想追也追不上了,也沒那般多的顧忌,實話實說道“他們都走了。”


    “怎麽就你留下了?”那夥人的主子眯著雙眼問道。


    這話就不好說了,他們留著駱卿是覺著有人在手他們可以平安上岸,那追著他們的人該就是官府的,會顧忌百姓生死的,可這世道,不是官府的就一定能顧忌百姓生死。


    那他們便是看中了他們是有頭有臉的大戶,覺著他們能雇兩艘船來,那家世定然不差,要是他們死於非命,他們家的人定然會不依不饒,官府總會忌憚些。


    既如此……


    她便模糊不清道“我還沒來得及上輕舟你們就來了,誰能逃還不想逃啊?”


    拿著刀架在駱卿脖子上的那人又發問道“別跟我耍花招!老實交代,這船上可還有人沒逃走的?都藏在哪兒了?”


    話罷,他便將手中的刀又逼近了駱卿幾分,直得脖子上見了血才作罷。


    駱卿是真的怕,脖頸上近在咫尺的冷刃逼得她渾身冷汗涔涔,眼眶子卻又陣陣發熱。


    她幹脆也不忍了,就哭了出來。


    “是真的沒有啊,他們都逃走了,我也要乘著輕舟一起逃的,沒想到沒來得及……”


    駱卿是真的害怕,自也哭得情真意切,可算叫人相信了去。


    這時候,外麵一陣風吹來,這夥人的主子禁不住咳嗽了起來,好半晌,他才平複了下來。


    “你們去,再看看底下的船夫,有沒有什麽問題。”


    那人得了令,終於將刀從駱卿的脖子上挪開了。


    青杏和紅梅見狀,急急上前來扶著她,拿帕子幫她擦拭著脖子上的絲絲血跡。


    可還沒消停多久,外麵又鬧將起來了,家丁和丫鬟的慘叫聲,還有紛亂的腳步聲交相唿應。


    駱卿立時站了起來“你們答應過我,不會再傷害我們船上的人的。”


    這時候,一帶刀的漢子急急進屋來報“他們……他們有人摸上來了……”


    那主子聽得這話,整個人差點跳起來了“那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去殺了他們?”


    他愈發慌亂了,是在船內來迴踱步。


    追著他們而來的那艘船火光透亮,這會子似是離得他們的船隻近了,外麵是愈發亮了,映著窗紙,莫名讓人心慌。


    那位主子陡然瞠大了雙眼看著外麵,就見兩個渾身浴血的漢子拿著刀衝了進來。


    “主子,他們摸上船來的幾個都被我們殺了,可他們……他們的船已經逼近了,我們是躲無可躲了啊……”


    “養你們有什麽用!都是幹什麽吃的!”


    他突地偏頭瞧見了站在一邊兒的駱卿,伸出手頗為激動地指著她。


    “她,就她,快把她抓起來,就說是哪家的官家小姐,快啊!”


    青杏和紅梅一驚,忙護在駱卿身前。


    “你們要做什麽?”


    那兩人身上雖還帶著傷,但他們過慣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也還能撐住,直接推開了擋在駱卿身前的青杏和紅梅,一把將駱卿拉了過來複又拿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而另一艘船的人這時候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何知縣,我勸你快快繳械投降,不若這刀劍無眼,你傷了可就沒法子了。”


    駱卿心頭一凜,原來這人就是何知縣,那外麵來抓捕他的人是不是就是哥哥的人呢?


    可來不及他多想,何知縣已經指使著人將她給押出去了。


    甫一被人挾持著出得甲板,她就瞧見了另一條船上為首的人正是長庚,她怕長庚露出破綻,被何知縣他們這幫人發覺兩人認識,忙給他偷偷遞了個眼色。


    長庚見得駱卿竟又落到了賊子手上,心頭震蕩,下意識往船內瞟了一眼,可見得駱卿的眼色後,也隻得按捺住心緒,裝作不認識駱卿。


    “何知縣,你這樣就不好玩兒了啊!”他咬著牙警告道。


    何知縣似是怕他們真動手給他一箭,一直躲在幾人身後的,就算是討價還價也是讓自己手下來的。


    “這一船人可是朝中官宦的女眷,你們要敢對我們動手那這一船人也甭想活了!特特是我手上這位官家小姐,細皮嫩肉的,我這刀子一動,隻怕人就沒了!你們最好別再跟著我們了!”


    那何知縣躲在他手下身後探頭探腦的,似不滿他手下的話,忍不住自己又補了一句。


    “想必你們家王爺也不願將此事鬧到朝堂上去,到時候誰都不好看!”


    長庚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這可是駱卿姑娘啊,他們家王爺從未對女子這般上心過,要是出事……


    他忙俯身同身邊一官兵耳語了幾句,那官兵點了點頭,往船內行去了。


    何知縣揮汗如雨,一顆顆似豆子般,直直砸到了甲板上。


    他徹底慌了。


    “你們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快退後?若是我們平安上岸,定然不會傷這一船人分毫!要是……”


    他看著長庚橫眉冷豎地看著他,是不寒而栗,直接就怵了,後麵的話是愈發沒氣勢了。


    “要是你們再敢上前,我……我就殺了一船人……明兒……明兒血流成河,到時候百姓對王爺如何看?怕是要說王爺殘暴……殘暴不仁了!”


    “本王從不介懷這些個虛名。”


    言淮笑吟吟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船上的一幹官兵忙分立兩旁,給他讓出道來,奇怪的是他今兒眼神好似比往日更加明亮,真當得上算是劍眉星目,倒不像是個瞎子。


    駱卿霎時紅了眼眶,許久不見的高大身影,帶著熟悉的笑,手中仍拿著把折扇,一切的一切都那般令她懷念。


    她貪戀地看著他,甚而不願眨眼。


    “沒……沒想到王爺也來了……”何知縣是愈發沒了底氣,但還在兀自強撐著,“我的麵兒還真是大啊……”


    “可不。”言淮唇畔自始至終都帶著那抹慣常笑容,但熟悉的人都知曉,他已然動怒了。


    就見他拿著折扇的手朝身後點了點,一陣窸窣過後,女人和孩童的哭聲交織傳出,先是模糊不清而後是清晰入耳。


    待何知縣看清言淮讓人押上來的人後,瞳孔收縮,那不正是他早早安定好的發妻和自己的嫡子嗎?


    “爹……”


    “夫君……”


    他們齊齊哭喊道。


    “你!”何知縣頓時跳腳,也忘了躲著了,直接站了出來,“你好歹還是大啟的戰神,堂堂怡親王,要是被人知曉你要挾一對孤兒寡母,讓旁人如何看?”


    言淮冷笑“你是死了嗎?他們竟成了孤兒寡母。”


    這話還真是絲毫不留情麵。


    何知縣被言淮一噎,反倒理智迴籠了,又趕忙躲到了自己手下身後。


    那手下倒是個機靈的,趁機道“王爺,依你的身份,我可不信你真的會下手!”


    何知縣覺著自己手下說得有理,也附和著點了點頭。


    言淮立時覺出何知縣那手下的不對勁兒來,但他摸不準他到底是否知曉駱卿的身份,麵上隻能不動聲色。


    “你當官這麽多年,沒聽說過本王的手段?”他嗤笑道,“不若今兒試試,看看本王下不下得去手。”


    言淮這話是平鋪直敘地說出來的,語調毫無起伏,可就是平白讓何知縣觳觫不止,他妻兒的哀哀唿喚不斷從對麵傳入他的耳中。


    他突然想起了關於言淮的種種傳聞,鐵血手腕、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就在這時候,言淮一聲令下“看何知縣是不願束手就擒了,本王瞧著他背負的罪行也會讓他株連九族,罷了,就地將他的妻兒解決吧。”


    押著何知縣妻兒的官兵恭敬迴道“是。”


    眼見著官兵拿的刀就要朝自己妻兒砍下,自己妻兒的哀求聲不斷襲來,何知縣耐不住,是涕泗橫流,抱著腦袋跪了下來。


    “王爺,求您,饒過罪臣的妻兒吧,罪臣這就認罪伏誅……”


    可就在他說完這話的當口,駱卿就覺著自己脖子上一輕,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移開了,可身後的慘叫聲卻陡然響起。


    駱卿隻覺一股粘稠熱乎的東西噴濺到了自己的脖頸上、發梢上、緋紅的衣裙上,重重的,往下淌著,拉著她直往下墜。


    她戰栗著,隻聽得對麵的女人和孩子傳來的淒淒慘叫聲,還有身後微弱的唿救聲。


    她陡然迴過神來,轉身見得的便是躺在血泊中的何知縣。


    她咽了咽口水,用力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正打算施救,沒成想何知縣叛變的手下竟又給他補了一刀,鮮血飛濺而出,濺了駱卿滿臉,而何知縣已徹底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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