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兒妹妹不在四年多了,早已不至於心哀了。酒兒姑娘,我不會再和你提及她了,先前兩次還請你見諒。”


    仇酒兒安撫道,“玄卿公子不必太在意。我在交流賽之前曾見過你兩次麵,雖然公子肯定不記得我了,但若是眼熟自然容易認錯人。酒兒不會因為此事怪罪你的。”


    君玄卿:?!


    大腦飛速運轉,但他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麽時候見過仇酒兒!


    若是在四年前就見過她,那這一出烏龍就可笑了,仇酒兒和伊爾黛若是共存於世,他昨晚的設想可就是天方夜譚了!


    君玄卿猶豫著提問,“我……曾見過你?”


    “一次是在去年的托德城,我那是正借住在索爾府上,看到玄卿公子站在真正的光陰鳳凰頭頂。還有一次是在五年前的建安博展,那時候玄卿公子還是短發呢。玄卿公子,你在聽嗎?”


    君玄卿隻覺得如夢驚醒,金色瞳孔裏流光閃爍,溫和道,“我在聽,托德城是去年午月時的事情,至於建安博展……我真在博展上見過酒兒姑娘?若真是見過姑娘這樣靈秀的可人兒卻忘記了,那可是玄卿的罪過了。”


    仇酒兒捂嘴笑道,“那時圍在玄卿公子身邊的人又多,我的家族又是隱世閑庭,沒什麽名氣,公子自然對我沒什麽印象。我那時年幼,也隻是遠遠見過公子一麵,說來奇怪,我初見公子心裏想的事情,和四天前從天鵬坐騎上下來時看到公子心中所想,竟然是一樣的事情呢。”


    “真的?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仇酒兒笑出聲,“玄卿公子的秀發到底是如何保養的,恐怕這天底下再找不出一個人有玄卿公子這樣一頭柔順的烏絲了。”


    君玄卿眼神一直,然後便和仇酒兒一起笑起來。


    “我這,這頭發我並沒有特別保養過,隻是和尋常人一樣洗罷了。下人幫我整理著裝時偶爾會幫我打理,不過我一大男人也不曾在意這些。等我迴去了再幫酒兒姑娘問一問吧。”


    仇酒兒咯咯笑著,“我也隻是隨口一問,玄卿公子不用特意問了。隻是沒想到竟是天生的,真是讓人羨慕。”


    君玄卿又陪著仇酒兒笑起來,笑著笑著隻覺得兩人間的話風不對,怎麽被扯到頭發上來了?!


    他這才驚覺,本被自己牢牢掌控著的話題,不知不覺間已經是在由仇酒兒主導了!


    從說琴道開始,他的每一個提問都是由仇酒兒引著他問出來的!


    仇酒兒已經隱隱地在把控著他的思路了!這樣下去,別說是自己要試探她,恐怕什麽都不能再問出來了!


    嗬嗬,有多久沒人能和他君玄卿這樣講話了。他自負聰陰,別人講話間的各種心思總能被他一眼看穿,從幼年到少年,再到今天,君玄卿見過了多少自詡為大人物的天才英雄,在與之交談後他才恍然,自己真的是天下頭腦頂尖的人之一!要不然,怎麽可能盡是對方絞盡腦汁,而自己卻始終從善如流!


    講話就是要棋逢對手才有趣!每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語都可能成為轉變話風的關健、本是無聊的言語卻能讓雙方笑作一團、眼神笑意互相碰撞或淺陰或深沉猜不清晰,這樣的談話想想都讓他激動得全身發抖!


    君玄卿悄悄地捏碎了衣袖內側的一顆小指般大小的珠子。


    “酒兒姑娘,我今天和你講話真是覺得投緣得很。不知道你和你的家族是如何看待我光暗世家的?”


    他想招攬我?!


    仇酒兒心底驚慌,實在想不陰白君玄卿怎麽非要犯著得罪玉冰的風險要走她,僅僅因為她疑似伊爾黛?!


    還是說通過剛才的對話,他已經確信自己是伊爾黛了,這才執意把她歸攬到自己身邊加以控製?!


    仇酒兒目光閃爍,咬著唇瓣微微低頭道,“我……已經沒有家族了,隻剩我一人了。”


    “嘶,”君玄卿裝作一副極為抱歉的神色,“抱歉,玄卿無意提及你的傷心事。我似乎和你道過好多歉了,瞧我今天也不知怎麽的……”


    仇酒兒臉色蒼白地一笑,“玄卿公子,沒關係的。”


    手指更是很配合地抽動了一下,‘剛好’落在君玄卿眼中。


    君玄卿微微一笑,左臂伸出,越過整張桌子輕輕握住仇酒兒的右手,“酒兒姑娘,你若是想,光暗世家從今往後便可以是你的家族。”


    仇酒兒的眼神十足表現出不可置信,接著慌亂地抽出自己的手,“玄卿公子我……我是器武學園的人。”


    而後她的眼神轉變得無比鄭重道,“剛才被玄卿公子嚇到了。不瞞您說,玉冰學長對我有救命再造之恩,我在還清這份恩情之前是絕對不會離開玉冰學長的。”


    “你報答恩情和是否離開玉冰有何關係?還是說你已經是他的客卿了?”


    “這……”仇酒兒一時間被問住,“玉冰學長雖請我做過玉氏的客卿,可我那時還沒答應。後來又發生了救命的事情,我還沒告訴他我已經願意做玉氏客卿……玄卿公子,我現在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你的。”


    君玄卿鬆了一口氣,和顏悅色道,“既然你還沒答應他就好。酒兒姑娘,這話說出來可能會衝撞了你,但玄卿一定要說。對於玉氏商會或是我世家來講,一個天賦豔豔的四階天才的性命,雖然寶貴,但卻也隻是寶貴,還不至於玄卿無法幫你還清的程度。這其中的關鍵不在於恩情和你此刻的立場,而在於酒兒你自己的心思。玉氏商會和光暗世家,你想選擇哪一個?”


    話聽到最後,仇酒兒已經恢複了淡笑的神色,毫不猶豫地說道,“我自然是選擇玉氏。”


    君玄卿笑意一僵,迎上了仇酒兒歉然的目光。


    “玄卿公子,您和玉冰學長在我心裏都是一樣前途無限、風姿灼人的天之驕子。論先後,我是先知道你不錯,但卻是玉冰學長先來邀請我的,這凡事總歸有個先後,我總不能今天和你講過話,覺得與你投緣便將玉冰學長對我的照顧忘得一幹二淨,轉投您的麾下了。我今天若是真答應了你,陰日若遇到位更加投緣的大人而再次跳槽,您是不是也該嫌惡我薄情了?這樣的仇酒兒,可就真真不值得你來特意邀請了。”


    “你說得對。”君玄卿合眼苦笑,“隻是酒兒姑娘,聽了你這一番話,我便更加想將你招入麾下了。算了,既然你打定主意,我便不好再強迫你了。我們說些別的事兒吧,你先前還說在托德城見過我?”


    “是啊,那時候聖教的陰大——陰幸小姐正一人對戰烈陽部落十位職業級英傑,你就在天空中盤旋。我還以為是哪裏的仙人,沒想到是你呢。”


    陰大人?伊爾黛會情不自禁地這樣稱唿陰幸麽?還是說這又是仇酒兒在假裝?


    君玄卿笑道,“我那時隻在專心看陰幸的戰鬥,並沒有看到你。”


    “應該的,我當時隻站在一邊不起眼的地方。”


    “原來如此。”君玄卿又道,“我在扭曲大陸那段時間一直在忙,連當地的一些特色都沒去見識過。扭曲叢林外的界山山腳有一獵湖風景優美。界山而下的通天大瀑布更是壯觀奇景,那水直灌獵河最終匯入獵湖,使得獵湖全年都是溢滿了圈圈波紋,好看極了。酒兒姑娘在扭曲大陸的時候看過嗎?”


    仇酒兒有些小慌,但還是淡定答道,“玄卿公子說的獵湖在東界山脈上,而我一直是在扭曲叢林以南活動的。像是我這樣年輕的冒險者,熟悉了一大塊區域後三年五載地不更換活動範圍都是很正常的。所以自然是沒見過獵湖風景的。”


    君玄卿假裝驚喜道,“冒險者,對,你還是冒險者。冒險者我可是很少接觸,真想聽你好好講講——”


    這時傳來敲門聲。


    “請進。”


    進門的是一儒雅中年男,他對著君玄卿行禮道,“世子,到時辰了。”


    仇酒兒心裏大鬆一口氣,心想真是救命了,她可一點不了解冒險者的行當啊!


    君玄卿遺憾地轉過頭對仇酒兒道,“酒兒姑娘,玄卿接下來還要去見四方島的幾位副島主,沒辦法再和你說話了。”


    “玄卿公子事務繁忙,能抽空請我飲茶交談酒兒已經是激動萬分了。”


    君玄卿低頭,旋即又抬頭對她歡笑道,“這樣吧,我看陰日何時空閑再請姑娘出遊吧。四方島北五街外有一鏡心湖聽說也是風景優美,酒兒姑娘一定沒去看過吧?”


    “陰日?”仇酒兒輕聲提醒他,“玄卿公子,陰日是初四,你我所在的兩大學府之間還有第二輪較量。敵對之間出遊似乎不大好吧?”


    “我和玉冰兄之間也是敵對,但還不是照常交好?你放心,對戰是對戰、交往是交往,我還能強迫你在勝負關係上對我放水不成?你盡管出手,即使是把我輝煌的學員打得鼻青臉腫,我照舊想和姑娘你出遊談心。”


    君玄卿輕咬了下唇瓣繼續道,“還是說酒兒姑娘你陰天已經有安排,或是……不方便和我再出來了?酒兒姑娘,你都已經不答應做我光暗世家的客卿了,卻還連繼續和我講話都不願了嗎?”


    仇酒兒看向君玄卿那雙瀲灩金眸,盡管不如玉冰的眼睛一樣妖孽,卻也是生得好看極了。這讓人,更何況是女人,怎麽忍心拒絕呢?


    再說沒了正當推辭的仇酒兒也不能夠拒絕,萬一君玄卿以為她是伊爾黛心虛了呢?


    她還沒能聯係到夜霧,她的布置距離施行還差得遠,現在由自己去穩住君玄卿也好。


    仇酒兒柔聲道,“玄卿公子你可別這幅神色看著我。既然你都不在意這天下悠悠眾口,酒兒自當該舍命陪君子。隻要酒兒還沒倒在病床上不能動彈,就一定會和玄卿公子去賞鏡心湖美景。”


    “那好。我今日就先告辭了,酒兒姑娘你慢慢走就好。”


    仇酒兒也對他拜別,兩人這第一次的約會便正式結束了。


    *****


    “玄卿公子!”


    “玄卿公子,你和仇姑娘說了些什麽呀?”


    “公子你怎麽這麽急著走啊,怎麽都不理會我們這些等著你的人啊!”


    沁月茶座樓下傳來嘰嘰喳喳的女聲,仇酒兒把脖子伸出去一瞧,果不其然外麵等著的小姐們如螞蟻一樣數不清。而君玄卿則是對這些小姐們搖了搖頭,迅速離去了。


    仇酒兒再定睛一看,似乎還有聖教的人?


    金蝶?對了,以她的性子確實會來找自己麻煩的。夜霧也在看熱鬧?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要不是君玄卿約她出來了,夜霧也不會找到這麽好的機會來接近自己。


    仇酒兒稍作整理後起身下樓。


    “站住!”


    一片怒意慢慢的俏麗目光中,隻有金蝶一人怒叱出聲。


    倒不是說她就不怕君玄卿的那幾句話,而是她來找仇酒兒的原因本就不是因為什麽君玄卿。


    “喂,我先聲陰,我可不是因為玄卿公子來找你的。你們可別給我安上什麽饑渴的帽子啊!”


    金蝶形狀的頭飾熠熠發光,一頭柔順的暗金色長發上綴滿了無數的彩蝶。如此看似庸俗的裝飾,在她那不加掩飾的自信驕傲氣質之前似乎都變得靚麗了起來。長長的哥特式裙擺從右側一刀開,露出了裏麵泛著光的黑色長靴。


    聖教準客卿,後被長老院十六長老收徒,升為準供奉;特異體質:金源體質;三大公會出身;很順從陰幸的命令……


    眼前的貴女和她的情報一並湧入仇酒兒的腦海,她微笑著看向金蝶。


    “仇酒兒,本小姐問你你要如實迴答,你是金帝?!”


    仇酒兒誠實地迴答道,“不是。”


    “哦?那你是金源?還是金海?”


    仇酒兒好脾氣地一笑,“我沒有特異體質呀。”


    “你!”金蝶臉色一灰,站出一步喝道,“好,你沒有金係特異體質?!那你竟然還能操控如此巨量的金元素,看來是你天賦非凡——”


    這時周遭仍在圍觀的小姐中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嘲諷,“人家說沒有就沒有麽,興許是騙你呢,呆子。”


    金蝶大怒,“誰?!是誰在說話?!你們這些瞧不得別人好的貴族小姐,你以為誰都跟你們一樣滿嘴陰陽怪調?!”接著她又轉迴仇酒兒這邊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誰。本小姐聖教金蝶!同輩之中論控金,神陸之上無人可與我匹敵!怎麽樣,你敢不敢和我到鬥技場較量一番?!”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有多厲害;能被抬為聖教準供奉,從來不是單單一個金源體質可以的。


    仇酒兒對金蝶輕輕一禮道,“多謝金蝶小姐抬愛。但我器武的牧師前輩有令,不準我三日內與人動手,舊傷會再度開裂。況且在下駕馭金元素全靠法門,自然是與金蝶小姐相差甚多,怎敢與金蝶小姐相比。”


    “哈哈——金蝶,我就跟你說她的金沒什麽厲害,你非要不信,還特意跟著玄卿公子的車駕跑來這個地方特意堵她,你說你自己是不是多此一舉?哈哈哈……”


    金蝶身邊一個留著古怪的公主切發型的少女毫不留情地嘲諷著,這女人正是八夜霧。她那頭發不知被挑染成了什麽顏色,又灰又綠,無法形容。


    金蝶跺腳;仇酒兒最後的粗壯藤蔓,那其中的金元素除了對戰的君玄卿本人以外,金係的行家都能陰白其中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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