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簡陋的木屋,搭建在嫩綠的青草上,如同一位隱士,以最貼近自然的姿態,遠離喧囂,悠然自得。


    冷鋒立於門外,站得筆直,如同一座風中的雕塑。


    葉輕塵來到木屋外,撲鼻而來的是陣陣藥香。作為一名資深醫者,她能分辨出這些氣味對應的靈植。


    她敢斷定,木屋的主人,定然是一位造詣頗深的藥師。


    “你怎麽站外麵呢?”


    “我不懂醫術。”


    葉輕塵點了點頭。冷鋒的意思是,他既然不懂醫術,進去也無用。葉輕塵打量著敞開的門,想了想還是走了進去。


    房間內的藥香更濃,濃到有些刺鼻。


    簡陋的床上,鋪著幹草,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靜靜躺著,氣息微弱,奄奄一息。床邊,阿刁拿著碗跪著給老人喂藥。


    破了一角的瓷碗中,熱氣蒸騰,清冽的味道,正是清尾草的氣息。


    “姐姐~”阿刁見葉輕塵進來,揚唇喊了一聲。


    她的眼角含著淚花。


    葉輕塵迴以淺淺一笑,沒有多言,靜靜站在一旁。


    床上的老者,生命早已流失大半,如今更是在加速流逝,即便有再好的丹藥,也無力迴天。


    “爺爺,你快喝藥吧。”阿刁哽咽著。喂入口中的藥,順著唇角流出,無論如何都喂不進去一滴。


    跟在爺爺身邊行醫多年,她如何還不明白,爺爺喝不下她的藥,是因為他再也沒有力氣喝下去。


    爺爺,他要走了。


    這些年,他跟著爺爺見過太多生命的消隕。那一雙雙眼睛裏漸漸暗淡下去的光芒,像極了天上一顆顆星辰的寂滅。


    以前,她和爺爺相依為命,對於生與死,她感受不深。如今,當離開的是身邊至親至愛之人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生離死別,竟痛到極致。


    她早已不是對世事懵懂的孩童,她深刻地明白,死亡,意味著從今往後,她和爺爺將天人永隔,永不再見。


    “姐姐,你能救我爺爺嗎?”阿刁看向葉輕塵,帶著渴求。這個將她從冰天雪地裏抱迴,將她一點一點,用愛和溫情拉扯長大的老人啊,她怎能眼睜睜看著他魂歸九天呢?


    葉輕塵搖了搖頭,神色遺憾。她擅長醫術不錯,但她不是神仙,做不到起死迴生。


    阿刁眼底最後一縷期冀之光熄滅。


    “咳咳~”床上昏迷不醒的老者忽然咳嗽起來,阿刁放掉上的碗,趕忙坐了起來,“爺爺,你醒了嗎?”


    老者睜開渾濁的眼睛,看了一眼阿刁,臉上滿是慈祥,更有不舍,“阿刁,爺爺。。。要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阿刁霎時間淚如雨下。


    “不要哭,爺爺說過,生離死別也好,艱難困苦也罷,無論遭遇到什麽,你都要笑著麵對。”


    “爺爺走之後,不要想爺爺,記住,你要。。。朝前看,勇敢地。。。朝前看。”


    ……


    生命走向終結的老人,用此生最後一絲氣力,教導著自己的孫女,那種不舍,那些智慧,饒是葉輕塵也動容不已。


    這個經曆了滄桑的老者,命途多舛,使他更加淡然。


    每個人都會有走向滅亡的那一天,可是麵對生死積極的態度,那些情感,將會超脫生死的界限,永世長存。


    “嗯。阿刁記著,永遠都記著。”


    “乖,爺爺的乖孫女。。。”老人笑了笑,顫顫巍巍的輕輕撫摸阿刁發頂,那雙眼睛專注看著阿刁,用勁全身氣力,似乎是想要將她刻在靈魂中,永世不忘。


    隻是,輕撫著阿刁發頂的那隻,最終還是無力垂落下來。


    **


    雷域的草原,終年刮著大風。


    火焰漸漸熄滅,歸於虛無。


    望著眼前被狂風吹散在虛空飛舞的灰燼,阿刁唇角微揚,似是欣慰。


    她清楚地記得,爺爺不知道說了多少次,等他死了,他要化作灰燼,被草原上的風吹舞,如同一頭頭雄鷹在草原上盡情飛翔。等到飛的累了,他就落到土壤中,化作養料,滋養草原上的青草。


    爺爺的心願終於實現了。


    “爺爺,你從未離開阿刁,隻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守護阿刁,對不對?”阿刁凝望蒼天,輕聲呢喃,緩緩閉上了眼睛。


    清風徐徐,吹拂在臉龐,輕輕地,好似爺爺的慈愛地撫摸著她的臉龐。


    日薄西山,夜風漸冷。


    許久之後,阿刁走到葉輕塵和冷鋒身前,輕聲道,“姐姐,冷大叔,謝謝你們。”


    葉輕塵搖了搖頭,“沒什麽好謝的,我們沒能幫上什麽忙。”倒是他們,托了阿刁的福,輕鬆找到了清尾草。


    “姐姐和冷大叔都是好人。爺爺說過,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一份恩情,阿刁自當銘記於心,永不忘記。”阿刁眸光清澈,神色帶著堅定。


    葉輕塵注視著眼前的少女。


    少女個子不高,比她矮了半個頭,興許是常年生活在環境惡劣的雷域草原上的緣故,她的臉頰很紅而且有些皸裂。


    她長得不漂亮,甚至可以說其貌不揚,可是那一雙眼睛仿若盛著瑤池淨水,幹淨澄澈到能淨化靈魂。


    夜色已濃,新月如勾,夜幕之上繁星點點,閃爍著璀璨的光芒。草原上的風,難得平息自己暴躁的脾氣,此刻的形象溫柔的像個淑女。


    木屋外,葉輕塵席地而坐,仰頭望著星空。


    時下已是凜冬,算算日子,她離開蒼州城已有近兩個月的時間。不知不覺,她已經跨過萬水千山,行路萬裏。


    “爹、娘,你們現在還好嗎?”葉輕塵輕聲呢喃。她想著,她的爹娘啊,此時此刻,會不會也和她一樣,遙寄相思於明月呢?


    每逢此時,思緒總會插上翅膀,飛過萬裏關山,迴到那座遙遠的南荒小城。腦海中,在蒼州城發生的一幕幕也會慢慢變得鮮活。


    從前,她認為‘月是故鄉明’不過是一種情感的偏執。如今,當這種偏執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才恍然:因為深情,所以偏執。


    葉輕塵雙抱著膝蓋,望著星空,露出一抹清淺的笑意。


    忽然想到了什麽,葉輕塵伸出掌,光芒一閃之後,一塊泛著微芒的玉墜出現在她的掌心。


    玉墜拇指大小,有些殘缺,在月光下泛著淺藍色的光澤,忽明忽暗,很是神奇。


    葉輕塵一眨不眨盯著心的玉墜,思緒飛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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