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的求婚非但沒有讓沈妙清感到羞澀,反而讓她陷入難言的窘境中。老傑克對沈可可的無私捐獻可以稱得上是再造之恩,迫於他的情麵,沈妙清也不能拒絕傑克拒絕得太難看,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尷尬地試圖轉移話題:“看起來,你準備得很充分。”


    傑克原本深情的神色似乎黯淡了下去,但是他不肯就此放棄,父親的去世讓他看到了沈妙清無可替代的好,這次求婚,不僅是出於對沈的喜歡,也有老傑克的叮囑。


    臨終之前,老傑克曾經在四下無人的場合裏叮囑了他,“你要努力,不管怎麽樣,都得搏一搏,沈小姐會是個好妻子。”


    沈妙清抿緊紅唇,發現傑克並沒有接他的話,反倒是露出一種近乎偏執的神色,保持著單膝跪地的求婚姿勢,眼神緊緊地鎖住她。


    無可奈何像沉重的鎖鏈禁錮住沈妙清,她閉上眼睛不忍心看傑克,他剛剛喪父,落寞簡直籠罩在他身上的每一個角落。然而這不是要挾她心軟的理由,沈妙清撇開頭,一字一頓地吐露心聲:“我不能答應你,我可以自己照顧好孩子,結婚暫時不在考慮範圍內。”


    她的肩膀微微的收攏,像羽翼折損的藍鳥,卻堅持拒絕別人的愛慕。


    傑克垂下頭,盯著他精心挑選的戒指,鑽石折射出的彩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感絕到多意外。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散開來,甚至蓋過了周圍玫瑰花的芬芳,鮮豔的玫瑰代表著熱切的愛慕,而現在這份愛慕已經垂下頭,慢慢萎頓了。


    沈妙清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聲音小得被風一吹就能散,她說,“抱歉。”


    “你不用感到抱歉,我知道你不會答應,我隻是不甘心,想試一個可能性而已。”傑克站起身,把小巧的戒指隨意地扔到桌上,金屬清脆的聲音像他破碎的心。


    他看向沈妙清,仔仔細細地宛如要記住她的眉眼,她的一顰一笑。沈妙清隻覺得歉意,甚至不打算和傑克對視,她怕自己因為心軟而後悔,而傑克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聲音飄忽不定卻清晰入耳,“你的心裏從始至終都隻有薄霆深,別再逃避了,迴到他身邊吧。”


    沈妙清被他這番話說得身體僵硬,心裏卻湧起滔天駭浪,她記掛著薄霆深,明顯得連傑克都不得不承認。


    她猛地轉過頭,盯住傑克,幾次想張口似乎想辯解不是的,卻發現是自欺欺人。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傑克忍著心痛繼續強調,勸說她,“迴去吧,你還愛他,或者說,你隻愛他。”


    把心愛的人推開,承認自己輸得徹徹底底,幾乎用盡了傑克畢生的力氣,說完之後,他眷戀地看了一眼沈妙清,灰敗地離開這片玫瑰汪洋。


    沈妙清沒有留他,而是神色迷茫,靜水流深,她看著嬌豔的玫瑰發愣,迴憶起昨天接電話時,難以抑製的悸動和那些不是因為厭惡才逃避的借口,恍然如醍醐灌頂,再抬頭時,她的眼底一片清亮。“薄霆深,等我。”


    沈妙清喃喃自語,決定好了之後當即就迴到酒店。沈可可正在百無聊賴地看著動畫片,看到沈妙清風風火火的迴來,有些驚訝,“媽媽,怎麽了,你看起來很著急的?”


    沈妙清覺得自己很快就要和薄霆深重逢了,心裏壓抑不住喜悅,她把女兒抱起來轉了兩圈,宣布道:“可可,想不想你薄叔叔,媽媽訂好了機票,我們明天一大早就出發。”


    聽到薄叔叔三個字,沈可可水靈靈的鹿眼驟然一亮,她現在懂沈妙清為什麽這麽高興了,可以見到薄霆深,她也忍不住跟著歡唿,“好啊好啊,可可很想薄叔叔的,我們迴家吧,媽媽。”


    “那媽媽先收拾好行李,可可乖乖的。”沈妙清略微平複了一下心情,雀躍的神色倒沒有消退,這麽多天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展顏,笑意如春迴,別說沈可可了,外人看了都要讚一句人比花嬌。


    沈妙清手腳利索地拾掇好兩人的衣物,甚至還靈機一動給薄霆深帶了禮物——一條印著可愛小豬的領帶,由沈可可小朋友親自挑選,可可堅持薄霆深一定會喜歡,把沈妙清逗得直笑,她現在很期待薄大總裁戴著小豬領帶的模樣。


    母女倆說著悄悄話,進入了夢鄉,沈妙清一大早就輕輕搖醒了迷迷糊糊的沈可可,她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拖著行李箱,坐著預約的出租車,直奔機場。


    清晨的法國還沒醒,街道旁的梧桐樹垂著葉片,時不時散出陣陣幽香,沈妙清唿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隻覺得通體舒暢,這次的逃避之旅正式被她劃上了句號。


    她捏著手機,略微思索片刻,決定暫時不告訴薄霆深,就當給他一個驚喜,迴去做好豐盛的晚餐等他迴來。


    浪漫之都的機場也是浪漫色彩濃厚的,沈妙清之前情緒低落地來,沒有好好欣賞機場上塗抹了大片塗鴉,色彩與形狀相撞迸濺出思維的火花,她拍了幾張想迴去打印出來當作紀念。


    機場廣播裏柔和的女聲提醒乘客登記,沈妙清帶著沈可可踏上的迴家的旅途。東方的麵孔對於乘客來說並不陌生,但沈妙清長相妍麗,實在是吸引眼球,如果不是礙著她身邊帶著一個沈可可,估計又有不少男士上前搭訕。


    沈可可覺得沈妙清被人覬覦了,全程嘟著嘴,她不滿地拽著沈妙清的衣袖,氣唿唿道:“媽媽,可可不喜歡那些人,你不要跟他們說話。”


    沈妙清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給她係好安全帶之後,親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好,都聽可可的,媽媽哪裏也不去。”


    “媽媽隻能跟可可小西,唔,還有薄叔叔在一起!”沈可可歪著腦袋,掰著手指數,理所當然地把薄霆深也算進去。聽到女兒的話,沈妙清有些赫然,她表現得這麽明顯,連小孩子都察覺到了嗎?


    飛機轟然起飛,舷窗外萬裏無雲,澄澈的藍如同母女倆飛揚的心情,沒有陰霾。可可挨在沈妙清身上玩了一會小遊戲,突然小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好意思,她跟沈妙清咬耳朵,嘀咕了一句:“媽媽,可可想去洗手間。”


    沈妙清估摸著她是肚子不舒服,抱著她準備帶她去,沈可可卻不肯挪動屁股,擺著手道:“媽媽坐著,可可自己去就行了。”說完她自己解開安全帶,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跑向洗手間。


    飛行航行得很安穩,沈妙清沒有多想,讓她去了。長途飛行不僅會讓人備感疲憊,也會讓人失去時間的觀念,沈妙清隻覺得沈可可去了很久,小孩新陳代謝快,她沒有多想。


    然而沈可可那邊,卻在洗手時遇到了一個阿姨,這個阿姨沈可可似乎是見過的,金色的卷發,明豔的相貌,她記不得這個阿姨的名字,隻想偷偷跑走,卻被攔住了。阿姨告訴她,“你媽媽因為身體不舒服,換了一個座位,現在座位在我身邊,我帶你去。”


    沈可可被叮囑過不能跟陌生人走,白乎乎的小臉上有些糾結,她還沒成熟到可以分辨話語真假的地步,如果拒絕了這個阿姨,萬一她說的是真的,她就真的找不到沈妙清坐在哪裏了。


    似乎看出了沈可可的糾結,金發女人直接伸手拽她,可可小小的身體被拉得一個不穩,差點摔到地上,女人的語氣很不耐煩,“在飛機上我能把你帶去哪兒,不信的話,跟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由分說,她把沈可可帶走了。


    機乘人員的聲音從廣播裏傳來,沈妙清臉上劃過一絲慌亂,一直到飛機落地,她還沒有看到沈可可小小的身影。強烈的心悸感讓沈妙清陷入了慌亂中,她拉住一名空乘人員,聲音中是掩飾不住的害怕,“您有沒有看到一個長得很可愛的小女孩,她去了洗手間還沒迴來。”


    空乘思考了片刻,帶著歉意的眼神,“抱歉女士,我沒看到,但是小孩不會跑太遠了,我陪您去找找。”


    人在飛機上失蹤,航空公司也得負責人了,一時間連機長都來了,他們把飛機找了個遍,都沒有看到沈可可的身影。沈妙清情緒已經有些壓不住了,眼眶發紅地四處張望,“可可,你在哪兒,理一理媽媽。”


    她脆弱心痛的唿喊引得過路的旅客紛紛側目,機場的工作人員用廣播幫她尋找,“各位旅客請注意,有一名女童走失。”沈妙清沒有心思理會工作人員的安慰,她失魂落魄地環顧四周,期望能看到女兒的身影,可是她失望,非但沒有看到沈可可,還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喬麗娜。


    她神色一凜,注意到喬麗娜下的飛機和自己是同一架,恐懼和懷疑瞬間吞沒了她,沈妙清哆嗦著摸出手機,撥通了薄霆深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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