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沈妙清沒有攔車迴家,而是選擇徒步。她的長發被微涼的夜風吹起,淩亂地搭在肩頭,纖細的身體形單影隻。


    她反複告訴自己,喬麗娜不安好心,不能偏聽偏信這個女人的一麵之詞。可是,事實擺在眼前,薄霆深找上她,本來就疑點重重,沈妙清有些恐懼地閉上眼睛,冥冥之中,她有一種預感,薄霆深選擇她的真相,將是血淋淋的。


    路燈亮起,街道旁矗立著新建的居民樓,每家每戶亮起燈光,透過窗邊的剪影,沈妙清甚至能看到他們其樂融融的樣子。


    這麽多盞燈,沒有一盞是為她亮起,沈妙清不可避免地被喬麗娜故意流露出來的線索影響到,她隻覺得滿心蕭瑟,抓緊了身上單薄的外套,沈妙清獨自一人在街頭慢吞吞地走著。


    神思恍惚之下,沈妙清不知不覺迴到了家,但是她沒有急著進門,反複愣在原地,這個時間可可小西已經睡下,那薄霆深會醒著等她嗎?


    心裏升騰起一股期待,沈妙清垂下長睫,默默在心裏說道:如果薄霆深還在等她,她就把喬麗娜的話拋之腦後,繼續和他好好過日子。


    推開門,客廳裏一片漆黑,沈妙清的心也冷得發疼,如墜冰窟,難道薄霆深真的隻是因為要報複薄景琛才接近她的嗎?隻是逢場作戲嗎?


    她開燈的動靜不大,工作中的薄霆深自然沒有聽到,沈妙清顧及著可可和小西的睡眠,也沒有大聲說話,隻是輕輕地喊了一聲,聲音小到薄霆深幾乎要以為是他的錯覺,她喃喃念道:“薄霆深……”


    “迴來了?去哪了?”薄霆深視線沒有離開電腦屏幕上的文件,雖然宣布股份製重組大大打擊了薄景琛,但這麽重要的事一經決定,需要籌備的工作就量大到可怕,即使是他,都不得不加班加點到淩晨。


    沈妙清沒料到薄霆深會迴複,不免愣了一下,她放下包包,走進薄霆深的書房,書房門是敞開著的,好似特地是等她迴來,沈妙清感到一絲暖意,原本難受的心情稍微緩和了些許。


    雖然薄霆深不是為了她才等到現在,但至少給她留了一扇門,也許他心裏還是有她的呢?沈妙清抱著一絲希望,看向薄霆深。


    可惜薄霆深正在為繁複冗餘的數據而煩惱,俊挺的眉毛擰出深深的褶皺,沈妙清看到的隻有他冷硬的下巴。


    在一片漆黑的寂靜中,沈妙清的唿吸聲越發急促,她在著急,心裏名為懷疑的炸彈已經被點燃引線,火星四濺。


    而薄霆深翻動紙張的聲音並沒有停止,偶爾夾雜著鼠標的點擊聲,他似乎全神貫注於工作,絲毫沒有發現沈妙清的異常。


    打破沉默的是沈妙清,她語氣像往常一樣柔和,讓人聽不出一點異樣,“薄霆深,你之前知道我和薄景琛的關係嗎?”


    這句話其實暗暗藏著她的小心機。沈妙清想知道薄霆深選擇她的意圖究竟是什麽。


    如果真如喬麗娜所說,他一開始就知道她跟薄景琛有淵源,那接近她的目的就絕對不單純了。薄霆深麵不改色,他工作的時候其實非常討厭有人打擾,問話、閑聊都是他明令禁止的,可是沈妙清不一樣,這個女人對他來說是特殊的。


    所以薄霆深並沒有丟下文件,黑眸滾怒,隻是隨口應付了一句,“知道,我收他做養子,他的事我都知道。”


    沈妙清身形僵硬,眼底隱約有淚光閃爍,但是她不是頭腦簡單的蠢女人,對於薄霆深的迴答,她還想更進一步地深究,追問道:“你覺得薄景琛怎麽樣?”“平庸。”薄霆深專心工作,迴答得很快,卻明顯透露著敷衍。


    沈妙清眼神黯淡下來,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矯情脆弱的大小姐,可是現在薄霆深漫不經心的態度和敷衍的迴答真的刺傷了她。


    沈妙清微不可聞地歎息,強忍住眼裏的淚,感到自己又可憐又可悲,遍體鱗傷。她一聲不吭,深深地看了一眼薄霆深,一個決定在她心底悄悄醞釀。


    薄霆深簽署完所有的文件後,再抬頭,已經看不到沈妙清的身影,偌大的書房裏,隻留著一絲極淡的幽香昭示她曾經來訪。


    薄霆深不疑有他,隻覺得是夜深居重,沈妙清太累了,先迴房休息了,他埋頭繼續工作,書房的燈亮了一整夜。


    這一晚,沈妙清孤證難眠,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顫抖著眼皮努力催眠自己,可直到天際的曙光初露晨曦,她還是沒能入眠。


    一夜的失眠讓她臉色憔悴,送可可和小西上學都無精打采的。小天使一樣的可可敏感地發現沈妙清的異常,她拽住沈妙清的衣角,奶聲奶氣地喊道:“媽媽,你沒睡好嗎?”


    聞言,沈妙清有些苦澀地笑了,可可都能察覺出她的異常,薄霆深卻看不出來,可是她不能在孩子麵前失態,可可那麽懂事。沈妙清蹲下身子,和可可平視,語氣溫柔,“可可,媽媽沒事,你乖乖去上課,小西都去了。”


    沈小西剛到幼稚園,就好像看到了什麽人似的,著急地和沈妙清揮了揮手,邁著小短腿跑遠了。


    沈妙清估計是他的朋友,也沒多想。沈小西水靈靈的大眼睛眨了兩下,罕見地沒聽沈妙清的話,她固執地搖搖頭,“媽媽就是有心事。可可看得出來,告訴可可好不好?”女兒的話讓


    沈妙清心裏升起感動,她決定不再隱瞞,緩緩吐露內心的想法,“可可,媽媽想離開你薄叔叔一段時間。”


    她原本以為這個決定很艱難,可是現在說出口,卻突然覺得渾身輕鬆。


    可可有點驚訝,歪著腦袋不明白沈妙清和薄霆深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但對她來說,媽媽才是最重要的。她鄭重其事地點點小腦袋,“不管媽媽做什麽決定,可可都支持你。”


    女兒就是貼心小棉襖,沈妙清的心軟成一灘水,親昵地親了親可可軟乎乎的小臉,“可可最乖了。”


    可可被誇得美滋滋的,幼稚園的鈴聲卻響起來了,她趕緊背好小書包,和沈妙清再見,慌慌張張跑迴教室。


    沈妙清看著可可小小的背影,欣慰地露出笑容,她清麗的麵容讓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接送完孩子們之後,她迴到家裏,像往常一樣收拾房間采購食材。


    洗衣服的時候,沈妙清拿著薄霆深的襯衫,心情複雜,她現在一靜下來,就控製不住地在想,薄霆深對她的意圖不純,也許真的是一場劇本台詞都備好的戲,而她沈妙清,隻是薄霆深用來報複薄景琛的一顆棋子罷了。


    但是現在一切都隻是懷疑,沈妙清知道自己不能妄下定論,她把衣服丟進洗衣機裏,看著滾動的卷輪愣出神,也許她該找個時間好好的跟薄霆深談一談。


    然而還沒等沈妙清想出什麽時間合適,茶幾上的手機就響起來,乍現的聲音嚇了沈妙清一跳,她下意識地以為是喬麗娜,麵色凝重地走過去,一看號碼卻是可可小西的幼稚園老師。


    沈妙清大為驚慌,以為是可可小西出了什麽事,接起電話來聲線都在顫抖,“老師,是可可小西出什麽問題了嗎?她一邊說,一邊焦急地換衣服,拿著鑰匙就準備出門。“不是的,不是的,您誤會了,可可和小西他們很安全。”


    年輕的女老師趕忙解釋,就怕沈妙清誤會,然而沈妙清剛鬆了一口,就聽到女老師語氣複雜地補充道,“不過,沈小西同學遇到了一點事情,您還是來一趟幼稚園吧,事關重大,我和園長決定不了。”


    說完,女老師就掛斷電話,畏懼地看了一眼沈小西身邊的一群黑衣男人,她這樣的平民不懂什麽東西,卻依稀可以辨認出這群不速之客是上頭的人,沈小西被看上,不是壞事。


    沈妙清一聽到沈小西遇到事情,一下子慌得六神無主,她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但現在她的心裏隻有焦急,因為情緒激動,沈妙清眼圈泛紅,去幼稚園的路上難得地催促司機,“請您快一些,我孩子出事了!”


    司機是個好心的中年大叔,被沈妙清迭聲催促也沒有不耐煩,反而同情起她的遭遇,一路加速直奔幼稚園,還安慰她,“你不要急,青天白日的,孩子不會出事的。”


    沈妙清想勉強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可她實在太慌亂了,可可和小西不僅是她的骨肉也是她的支撐。一到幼稚園,她付了錢,幾乎是腳步不穩地跑進幼兒園,飛快地環視四周尋找沈小西的身影,可是卻沒看見。


    她急得臉色唰白,看到辦公室裏老師走出來,沈妙清著急地撲上去抓住女老師的手,“老師,小西呢?”


    女老師似乎沒想到沈妙清情緒會這麽崩潰,恍然自已的意思被她理解錯了,帶著歉意說,“小西沒事,他在園長辦公室裏,沈小姐去找他吧,是我說話不清不楚,害你白擔心了。”


    聽到女老師的解釋,沈妙清的三魂七魄都撿迴來了,她道了聲謝,徑直走向園長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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