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怎麽問話陳升弘都不迴答,她隻能讓良辰一盆水潑了過去,寒意讓陳升弘打了個冷戰,他放下高舉的雙手抱著肩膀瑟瑟發抖。


    “孫若儀的孩子出了什麽事?你不守著孫若儀,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江雪並不想管陳升弘和孫若儀的事,隻是事關一條無辜幼小的生命,喜歡孩子的江雪做不到無動於衷。


    陳升弘癱在地上蜷縮成一團,他呆呆地抬頭看向江雪,看著她華麗的衣著,名貴的首飾,因為保養得當重新恢複白嫩的柔荑,還有那雙,對他沒有一絲感情的眸子。


    陳升弘咧著嘴慘然一笑,發出的聲音幹澀至極:“那不是我的孩子。”,陳升弘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


    今天,本該是陳升弘生命之中最美好的一天,卻是他徹底墮入了人間煉獄的開端。


    陳升弘還記得,當孫若儀發動的時候,自己的欣喜和雀躍,他的孩子馬上就要出世了,大夫說雖是七月早產,但胎兒很健康,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饒是如此,陳升弘怎麽可能不緊張呢,他在產房外踱步,坐立難安,孫若儀的喊叫聲由原來的高亢轉變成微弱,就在陳升弘想要衝進去看的時候,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終於響起。


    是個很健康的男嬰,陳升弘親了親汗津津一臉慘白的孫若儀,小心翼翼地從穩婆手中接過了繈褓中的嬰兒。


    抱著這個柔軟的不像話的小嬰兒,陳升弘感覺好奇妙,這是他的兒子,他做爹爹了,看著這個新生命,陳升弘決定拋棄過往的一切重新開始。


    他要好好努力,為兒子做一個好榜樣,他們一家三口以後要好好生活,再不去想別的事了。


    陳升弘差人去知會孫尚書夫婦一聲,他忙著安排給同僚報喜,給府中的下人分發賞銀,半天忙的水都顧不上喝一口,稍微能喘口氣的功夫,他轉頭就去看兒子。


    院子裏的下人都忙著去給各個官員送紅雞蛋,故而陳升弘來的時候沒有人通報,孫若儀的房門虛掩著,陳升弘興衝衝的準備推門進入,金珠的聲音忽然響起讓他停止了動作。


    “小姐,小少爺長得真像魏大哥。”


    “噓,別瞎說,要讓旁人聽了去怎麽得了。”


    “放心吧小姐,院裏沒人,姑爺忙著小少爺的事不會過來的。”


    “那也得小心,萬一要讓陳升弘知道兒子不是他的,那可就麻煩了。”


    “是,幸好姑爺對早產的說法沒起疑心。”


    “哼,他知道什麽呀,一個泥腿子出身的人,要不是為了留住這孩子,我才不會嫁給他。”


    “啪——”


    破門聲嚇的金珠和孫若儀立馬噤聲,看著臉色鐵青的陳升弘,孫若儀瞳孔一縮有些心虛地開口:“弘郎,你怎麽來了?事情都忙完了嗎?”


    陳升弘的眼神像啐了毒的刀子似的死死盯住孫若儀,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這個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


    孫若儀眼神遊移,她梗著脖子聲音之洪亮,好似發自肺腑的真心實意:“當然是你的,我千辛萬苦生下這個孩子,這還不到半天,弘郎你就來質疑我。”


    孫若儀在賭,她抱著千萬分之一的僥幸賭陳升弘沒聽到,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果然陳升弘靠近了些,聲音低沉瞠目欲裂。


    “孫若儀,你當我是個傻子嗎,你剛才說了什麽你自己心裏不清楚?滴血驗親你敢嗎?他若真是我的孩子我向你斷掌認罪,他若不是,這個野種絕不能活!我陳升弘不替別人養孩子!”


    孫若儀不顧產後虛弱,一把抱起了熟睡中的孩子護在懷中,瞪著陳升弘道:“你叫誰野種,你算什麽東西敢叫我的孩子野種,是,他不是你的孩子,怎麽了,你敢動我們娘倆一個指頭試試,我爹不會放過你的。”


    陳升弘滿臉的怒氣在得到孫若儀肯定的迴答後突然變得平靜,孫若儀還隻當是陳升弘被她爹給震懾住了,心裏不免有些看不起陳升弘,還有些得意忘形。


    “實話告訴你吧,我當初接近你時就已經懷孕了,若不是我爹說你出身貧寒好拿捏,我才看不上你,不然,就憑你還想做吏部尚書家的女婿,做夢吧!”


    孫若儀盛氣淩人晃著腦袋,看陳升弘的眼中滿是嫌惡:“這個孩子你認也罷不認也罷,他都是陳府的嫡長子,日後你若是乖乖的討我歡心,我就考慮給你生個孩子。”


    “有我爹在,保證你的仕途一片光明,所以別給臉不要臉,你要是得罪了我,我上我爹那告一告狀,別說升官了,我讓你連現在的官職都不保,你信嗎?”


    陳升弘凝視著高揚著下巴不可一世的孫若儀,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微笑,他點了點頭語氣溫柔:“信,怎麽不信,嶽父大人有多疼你我是知道的。”


    “我錯了,是我太衝動了,你說的對,以後再生一個就好,孩子嘛,養著養著就有感情了,來,讓我再看看孩子,”


    “這還差不多,你抱的時候小心些,若是把孩子弄醒了,我唯你是問。”


    孫若儀把孩子遞給陳升弘,既然事情敗露孫若儀也懶得在陳升弘麵前裝乖乖女,陳升弘接過孩子仔細看了一下,嗬,這孩子跟自己長得還真是一點也不像。


    陳升弘抬起頭對著孫若儀認真地說:“你放心,他再也不會醒了。”,說完高舉起繈褓狠狠地砸在地上。


    可憐剛出生不過半天的孩子,還沒好好哭過一次就這麽在睡夢中悄無聲息的去了。


    孫若儀怎麽也想不到陳升弘會這麽大膽,他竟然敢當著自己的麵摔死了自己的孩子,孫若儀淒厲地叫了一聲,下床就要和陳升弘拚命。


    可身體還未複原的孫若儀哪裏是陳升弘的對手,一下就被陳升弘推到在地,腦袋磕在地上不省人事,金珠已經被嚇傻了,陳升弘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走了出去。


    聽陳升弘講完,江雪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她有些艱難的開口:“所以,你把孩子摔死了?陳升弘,你還是人嗎?孩子是無辜的。”


    “無辜,他一點都不無辜!”陳升弘抓著頭發狀若瘋癲:“他毀了我的生活,他毀了我!”


    江雪歎了口氣:“是孫若儀欺騙了你,孩子又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你對著那麽小的孩子下毒手,不是那個孩子毀了你,毀了你的是你自己的貪婪,陳升弘,你不配為人。”


    說完江雪轉身就離開了,她再也不想看見陳升弘了,江雪遊走這麽多世界,最恨的就是借著各種名義毒害小孩子的人,他們不是自願來到這個世界上,最後又被迫離開。


    陳升弘被阿大阿二拖走,他用盡渾身的力氣大喊著:“馮江雪,你的郡馬應該是我!你的榮華富貴該有我一份!馮江雪!”


    陳升弘喊的聲音再大,江雪始終沒有迴頭,這是她最後一次見陳升弘。


    顧惜言用赤霞錦做了一套極美的嫁衣,江雪穿著它在九王爺夫婦和哥嫂的不舍中嫁到了顧家,洞房之夜顧惜言用事實證明了他沒有不舉,二人開啟了沒羞沒臊的幸福生活。


    婚後顧惜言待江雪比以前還要好,顧母也處處縱容江雪,二人一直沒有孩子,從顧家旁係過繼了一個孩子撫養。


    顧惜言死於六十五歲,他握著江雪的手說,希望來生還能遇見她,江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想萬千世界,有緣總能遇到的。


    “滴——”


    “任務完成,請任務者自行脫離。”


    番外:一場空


    孫若儀是被趕來探望女兒的孫尚書叫醒的,她撲在父親懷裏一陣痛哭,說要讓陳升弘付出代價,孫尚書得知女兒喪子之痛,心疼女兒的他一開始也是想要直接殺了陳升弘為可憐的外孫報仇。


    可孫尚書轉念一想,死是最容易的事,這也太便宜陳升弘了,於是他捏造了陳升弘畏罪自殺的假象,一碗啞藥下去將陳升弘變成了一個啞巴。


    在尚書府後院的柴房裏,用一根粗鐵鏈像栓狗一樣把陳升弘栓在那裏,孫尚書下令闔府上下不論誰心氣兒不順都能撒在陳升弘身上,注意些不叫他死了就成。


    於是陳升弘遭遇了非人的折磨,他身上沒有一塊好肉,吃喝拉撒都在一個屋子裏,有人往他身上吐痰撒尿,甚至強迫他吃混著糞便的豬食,陳升弘早已經沒有反抗的力氣了。


    這樣的日子他不知道過了多少天,後來有人跟他說鎮北王府的郡主舉行了盛大的婚禮,郡馬一表人才和郡主是天生一對,不是像他這種人能比的。


    陳升弘想說我才是郡主的夫君,我才是郡馬,但他發不出聲音,當晚,陳升弘用早已經磨尖的筷子生生割斷了套著鎖鏈的手,趁著入夜無人看守逃了出去。


    陳升弘沒能堅持到再見馮江雪一麵,他的身體越來越冷,最後因為失血過多死在了路邊,被打更人發現報了官,官府把衣衫襤褸渾身散發著惡臭的陳升弘當做了乞丐處理,破席一卷丟到了義莊。


    臨死前陳升弘做了兩個夢,第一個夢裏,他沒發現孩子不是他的,他和孫若儀琴瑟和鳴,養育了很多出色的孩子,他也做到了夢寐以求的一品大官,這一輩子過的很美滿。


    第二個夢裏,他沒有遇見孫若儀,他和馮江雪白頭偕老,被前來尋親的鎮北王夫婦接到了王府裏,他成了人人豔羨的郡馬,一輩子過的都順心如意。


    可是啊,夢境再美,也隻能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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