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私以為有孕的妃子不晉,單獨晉一個隻承了一夜恩寵的美人,怕是令後宮妃子們寒心。”


    “龍胎得之不易,若是梅婕妤她們聽了這個消息,怕是要動了胎氣,不過這隻是臣妾一個婦道人家的愚見,具體的,還是要靠皇上聖心獨裁。”


    江雪拂了龍炎修的麵子,自然是要跪下來請罪,看著龍炎修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來扶自己,江雪暗罵了一聲大豬蹄子。


    還有臉自詡為對皇後是真愛呢,如今為了一個小小的美人就給自己臉色看,以後指不定會怎麽著呢。


    龍炎修細細思量了一下,覺得江雪說的有理,是自己思慮不周了,不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忽略了跪在地上的江雪,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龍炎修一把將江雪扶迴圓凳上,小心揉著她的膝蓋,有些責備的說道:“好端端的怎麽跪下了,幸好地上鋪著毯子,不然非得磕出兩個青印兒來。”


    江雪笑的淡然,隻是那笑意未達眼底:“不妨事,臣妾冒進,還請皇上恕罪。”


    “雪兒哪裏的話,你我夫妻本為一體,不必如此拘禮,朕覺得雪兒說的在理,是朕欠考慮了,不若,就借此機會大封六宮如何?”


    龍炎修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注視著江雪的表情變化,見她神色平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雪兒的意思呢?”


    江雪站起來微微福了福身:“臣妾聽皇上的。”


    龍炎修聽了這話並不滿意,他一個大男人,當朝天子九五至尊,管前朝諸多事宜,哪裏懂得後宮之事,他連自己有多少個妃子都不知道,人都沒認全。


    還聽他的,可不得亂成一鍋江米粥,後宮之事還是後宮之主——皇後來管更妥帖些。


    龍炎修可不知道何人該晉何等品級,隻要良美人的位份能晉一晉,自己對她有個交代便罷了,他揮了揮手。


    “算了,還是隻晉有孕的妃子和良美人的位份吧,宮裏剛添了新人,也不好在這個時候大肆晉封。”


    江雪乖順的點了點頭:“有孕的是如美人,梅婕妤,蘭昭容,再加上良美人,不知皇上要晉她們什麽位份?”


    龍炎修稍一思索,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個挺著肚子,渾身充滿母性光輝的妃子。


    她們懷著朕的骨肉,朕要當父皇了,再過不久,就會有人發出軟軟糯糯的童音,跟在自己身後喊父皇。


    想到這裏,龍炎修的心柔軟了下來:“每人都升一品吧,生下皇嗣後就不另行晉封了。”


    “至於良美人,”龍炎修略一沉吟,本想晉她為昭儀,可她無孕無功,不好越過有孕的妃子,隻能暫時委屈她了,待她有孕再行晉封便可:“晉為婕妤吧。”


    “是,臣妾還有一事向皇上稟明。”


    龍炎修此行目的已經達到,心底鬆快了不少,瞥見桌上擺著一碟驢打滾兒,一時起意用筷子夾起來嚐了嚐,入口軟糯,甜而不膩。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江雪這兒的東西,一向比自己那要好吃。


    那是自然的,原身幼時不愛吃飯,愁壞了她爹爹,遍尋全國開了優厚到無法想象的條件,才聘得這兩位一身絕學的好廚子。


    龍炎修又吃了一塊,喝了碗普洱茶,這才應聲:“何事?”


    “敬事房的劉彤史兩月前向臣妾獻了一計,說是可以通過推算日子,合理安排同房,便可增加女子的受孕率,她在民間已經找了幾戶求子艱難的人家試驗過了,此辦法可行。”


    “宮裏遲遲未有孩子降生,臣妾知道皇上嘴上不說,心裏還是在意的,隻是體貼臣妾,怕臣妾難過。”


    “臣妾私以為,江山後繼有人,皇上才能安心操持社稷之事。”


    “劉彤史這個法子安全又不傷及龍體,臣妾便鬥膽的允了,將綠頭牌換成了有孕幾率大的妃子,臣妾又怕萬一不成,惹得皇上白高興一場。”


    “這下好了,已經有三位妃子有孕,臣妾便能大膽說出此法,一來是請皇上降罪,二來是為劉彤史請功,還請皇上聖裁。”


    江雪又跪了下來,身板挺得直直的,一股腦將話全說了出來,當然了,找人試驗那段是她瞎編的,她總不能直接了當的說,嘿,皇上,我拿你做實驗了,別介意啊您嘞。


    開玩笑!這可是封建君主製,皇上的一言堂,她再怎麽家世顯赫跟皇上有感情基礎,也不是這麽個玩法,容易玩兒死自己。


    侍奉君王,得講究話術,處處得透著一心為了他好的感覺。


    至於為啥敢這麽說,是因為江雪篤定龍炎修不會去刨根問底的驗證,而且這法子對他來說沒有絲毫壞處,後宮妃子沒一個長的醜的,睡哪個不是睡?


    況且這法子也確實有效,再加上劉彤史這個記錄了兩代君王房事的重量級女官在,不愁龍炎修不信服。


    “可是先帝時就在敬事房的那個劉彤史?”龍炎修斂眉沉聲道,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嘖,果然問了吧,江雪垂首稱是。


    龍炎修摩挲著袖口突起的如意纏枝紋,半晌一言未發,他雖然愛重江雪,但不代表她可以插手自己與誰同房之事,自己貴為天子,素來隻有他安排別人的份兒,還沒有任何人膽敢支配他。


    但江雪所言句句發自肺腑,所行之事皆是為了他和社稷,他又挑不出什麽錯來,不免有些憋氣。


    劉彤史他幼時見過,是一個嚴正公明的女官,她在敬事房多年,積累了一定經驗,為皇嗣如此上心,法子又管用,是要賞她的,不若就升她為二品執事女官吧。


    至於江雪,看她一片赤誠之心,這次便不與她計較了。


    龍炎修緊皺著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些許的慍怒也消散了,這才躬身把江雪扶了起來。


    “這麽大的事也不告訴朕一聲,何苦自己擔著,朕說過我們夫妻一體,自該同心同德,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劉彤史在這件事上的確有功,升她為二品執事女官,掌燕寢之事。”


    江雪聽著龍炎修充滿磁性的聲音,隻覺得聒噪,並沒有被他的性感聲線吸引,她的腿都跪麻了,知道龍炎修隻是嘴上大度,心裏不定在小本本上給她畫了幾筆。


    “是,臣妾知錯,自當抄寫女戒女訓百遍,時刻提醒自己不可僭越。”


    江雪表麵伏低做小,心裏恨不得大嘴巴抽死龍炎修,老娘可都是為了你,要不是你丫不行生不出孩子,害老娘給你背黑鍋,老娘才懶得管你晚上睡哪個女人!


    龍炎修不置可否,與江雪閑聊了兩句,就借口有奏折要批離開了福康宮,往良美人那去了。


    “臣妾恭送皇上。”


    江雪福了福身,在殿門口看著皇上的儀仗隊走遠,扭身又坐到了餐桌前,剛才隻顧著和龍炎修說事兒了,她可沒吃飽。


    化氣憤為食欲,江雪狠狠吃了三大碗雞絲涼麵,又一口氣喝了半壺荔枝甜酒釀,滿足的打了個飽嗝,癱在貴妃塌上歇了好一會兒。


    “娘娘,你真的要抄女戒女訓嗎?”


    墨棋拿來了筆墨紙硯,在書案上擺好,看著江雪一臉擔憂,百遍啊,抄完手不得廢了,小姐素來不喜舞文弄墨,更別提寫絹花小楷了。


    “傻墨棋,寫個五六遍意思一下就成,下迴皇上來了,擺在顯眼的地方,讓他知道我有這麽個態度就行,那能真寫那麽多遍,還要不要手了。”


    江雪摸著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掐了掐腰,狂吃不長肉,這具身體讚喲!


    靠在榻上眯了一會兒,江雪醒來看了看窗外,日頭正盛還似之前毒辣,起身喝了一碗涼茶,招唿了文琴一聲:“取本宮的鳳印來。”


    半個時辰後,四位妃子晉升的消息就傳遍了滿宮,有孕的晉封理所應當,這個良美人是何角色?不過一夜承恩,怎的就晉了婕妤?


    闔宮嫉妒的良美人,不,現在應該叫良婕妤了,正在叩首謝恩,送走宣旨的太監,良婕妤打開了明黃色的絹絲質地聖旨。


    她並不去看一係列“毓秀鍾靈,德儀備至”的場麵話,目光掠過皇上的璽印,停駐在皇後的鳳印上,手指反複摩挲著那隻翱翔九天的鳳。


    良婕妤突然改變主意了,她突然不滿足於當初許下的,想當寵冠六宮的貴妃之願了,她要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母皇後。


    反正再過半年,現在的皇後娘娘就要死了,由她繼任也沒有什麽不好,她隻消在榮昭儀進宮前牢牢握住皇上的心便可。


    要知道,那個賤人還有一年半才入宮呢,又或許,有她柳夢瑩在,賤人入不了宮呢?


    良婕妤小心的將聖旨放到沉香木的長盒中,這是自己命運的轉折點,該好好收著才是。


    看著殿內擺滿了各宮送來的賀禮,琳琅滿目晃花人眼,良婕妤隻覺得心中暢快,通身的驕傲自滿,再尋不見從前那個,畏首畏尾的良美人的影子了。


    良婕妤把玩著手指上的鏤金菱花嵌翡翠珠護甲,是內務府那幫見風使舵的狗奴才送來的,從前這樣好的東西哪兒輪的上自己,一見自己得寵了就巴巴送了過來,真叫人看不起。


    “主子,您準備一下,奴婢瞧著皇上朝飛羽殿來了。”


    春梅去千鯉池給良婕妤采蓮子,遠遠瞥見皇上往飛羽殿的方向走去,趕緊一溜小跑來給主子報信。


    春梅深知,皇上喜歡的是主子故意做出來的表象,所以主子的真實性情絕對不能暴露在皇上麵前。


    “快,快將這些收下去。”


    龍炎修到飛羽殿時,正看見良婕妤坐在窗前畫畫,簡單的發式,戴著普通的竹節翠玉簪,沒有戴耳飾,小巧的耳垂在陽光的照映下晶瑩剔透。


    腕間戴著一對兒銀絞絲響鈴鐲,聚精會神的運筆作畫,龍炎修存心想逗一逗良婕妤,躡手躡腳繞到了她背後,突然出聲。


    “愛妃在畫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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