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提問,讓鳳筠霄瞬間啞口無言。


    他眉宇間微弱的變化全部都被溫清芷捕捉在眼中,他錯愕的模樣,難得一見。


    溫清芷眉間鬆動,眼中染上點點笑意,她問:“攝政王這是,又有求於我?”


    “……”


    鳳筠霄原以為她會問出什麽驚世駭俗的問題,腦中想著應對的法子,沒成想,她問的竟然是這個。


    原本想好的說辭,瞬間無處說,鳳筠霄覺得有些無語。


    “無妨。”


    溫清芷率先開口,道:“今日常佬一事,王爺幫了我。日後,若有什麽我能做的,我也會幫王爺。”


    說完,溫清芷神色微微一頓。


    這種話,從前她根本不會說。


    心中百般糾結,不知為何,心中漣漪四起,久久不能平複。


    她避開鳳筠霄的如火般的目光,側過頭去,眨眨眼,“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馬車內的溫度似乎有些高,溫清芷覺得臉頰發燙。她左右掃了兩眼,好像沒瞧見他在哪兒放火爐。


    此刻的溫清芷就像是一朵即將綻放的花朵,泛紅的雙眼猶如花瓣上勾人的露水那般輕盈。她不自在的模樣,有了幾分小女兒家的嬌羞,和平日裏那個冷若寒霜的女子完全不同。


    宮裏發生了什麽,鳳筠霄都知曉。不然也不會火急火燎的趕迴……


    想到這兒,鳳筠霄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他嗬笑出聲,帶著對自己的兩分譏諷。


    今日此番舉動,根本不是他平日裏會所為的。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二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還是鳳筠霄最先開口打破平靜。他問:“接下來,你打算如何?”


    看得出來,常佬的死對溫清芷打擊很大。不然她也不會在鳳筠溯麵前裝模作樣,哭哭啼啼的一副小女兒家的做派。


    “走一步,看一步。”


    溫清芷生硬開口。


    眼下,她確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想要查出家人的死因,越查越發現這裏麵的水越深,根本見不到底。線索少的可憐,微乎其微,根本無從查起。


    她在京中沒有人脈、沒有摯友,唯一能夠攀上關係的就隻有鳳筠霄。這也是,她為何會對鳳筠霄一忍再忍的原因。因為二夠清醒,他們都明白,在對方身上能夠得到什麽。


    “你呢?”


    二人難得有這樣的平靜的對話,溫清芷也忍不住多問兩句。


    “去西邊,平定戎狄犯境一事。”


    “北冥不是沒有將領,也不是隻有你一人才能夠處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你我心知肚明的原因,何必再問呢。”


    鳳筠霄言語中帶著無奈,他疲倦的靠在馬車上,身上是難見的鬆懈感。


    溫清芷看向他,沒講話,專注的觀察著他的臉色。


    “王爺,侯府到了。”


    門外傳來慕乾生硬的聲音。


    鳳筠霄這才睜開疲倦的雙眸,眼中泛著血絲,“走吧。”


    二人下了馬車,宮內傳旨的太監也跟了過來。陣仗極大,引來路上一些行人駐足觀望。


    “你該走了。”


    一邊聽著太監宣旨,溫清芷一邊提醒鳳筠霄。


    鳳筠霄站在她身旁,右手微抬,用披風替她當著些許風雪。


    “侯府死人了?”


    不遠處,有人小聲嘀咕,“大過年的死人,太晦氣了吧!”


    “就是就是…這溫姑娘好了之後,侯府就沒消停過,總出事兒。”


    “可不是?自從她好了,咱們北冥接二連三的鬧災……人家都說啊,是她克的,耗光了咱們北冥的福氣!”


    “……”


    台下你一言他一語的,宣旨的太監聽了,麵露尷尬之色,“攝政王、溫姑娘,奴才先行告退了。”


    他轉身帶著人離去,留下溫清芷等人站在風雪中,聽著那些傳言。


    鳳筠霄低頭看了她一眼。


    溫清芷麵色平靜地從他的遮擋下站出來,眼眸古井無波地看著眼前的這些人。


    她緩緩開口,“我不知道你們從哪兒聽說的那些謠言,昨夜侯府遇刺,鬼醫常百草遇害。本是一件令人心痛的事,我本不想和你們爭辯什麽,但現在我覺得……很有必要。”


    溫清芷提高了嗓音:“近日京中種種傳聞,我都有聽說。關於北冥災難四起,全都是我害的這種謠言……”


    她笑出了聲兒,“我原以為,謠言會止於智者。卻沒想到,拎不清的人有那麽多。北冥氣運昌盛,若是僅僅靠我一人就讓北冥如此,那隻能說……北冥的氣運到頭了。”


    “天哪!”


    下麵不少人震驚不已,連連驚唿出聲兒。


    “她怎麽敢這麽說!這不是咒北冥嗎!?”


    “若僅僅因我一個弱女子的幾句話便能亡國,那這個國家也沒有存在的必要,對嗎?攝政王?”


    “正是如此。”


    鳳筠霄開口,替她證明,“天災罷了,和她無關。”


    一句‘和她無關’,簡單四字,卻讓溫清芷的心跟著顫動。


    能夠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不惜貶低北冥也要維護她…鳳筠霄是第一人。


    說完,鳳筠霄讓慕乾指揮人把他籌備好的東西都掛上。他領著溫清芷進府,去看常百草最後一眼。


    常百草的遺體被安排在前廳,是鳳筠霄出宮的時候,特意派了張野過去通知他們迴來的。


    溫清芷拿著聖旨站在他麵前,眼淚也止不住的往外流。


    “皇上說,除夕,不宜吹打。所以——”


    她話音剛落,嗩呐聲瞬間響起。她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看向鳳筠霄,“你——”


    敢這麽做的,隻有鳳筠霄一人了!


    “你這是在公然抗旨!”


    “那又如何?”


    鳳筠霄神色淡然,走到她身旁,“我曉得,你想這麽做。”


    “……”


    心中猶如貓抓撕扯,溫清芷不懂鳳筠霄這是在做什麽。


    今日,他為了自己,抗旨的舉動太多了。


    “嗩呐已響,就算停,也是抗旨。常佬一生淒涼,走,應當走得暢快。”


    鳳筠霄上前,點燃三柱香,叩拜後對溫清芷說:“天色不早,該送常佬上路了。”


    許多東西都是張野去白事鋪子裏湊來的,很多東西都不齊全。就連常百草用的棺材,都不合適。


    看著零散的東西,溫清芷悄然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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