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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學產業不興”和“以金易銀”有啥關係?


    關係大了,幕府的蘭學產業不興,可扶桑不是隻有幕府啊,有幾個藩國的蘭學產業倒是挺興旺發達的,這樣下去,“強枝弱幹”,幕府能不“威權旁落”麽,斯可畏也。


    而以金易銀的話,幕府手裏有了錢,是不是可以多給韭山點,就算不給,那多開幾家蘭學產業壯大實力也好啊。


    “遇到熊的時候,隻要跑過同伴就好了。”


    如果跑不過呢?那就隻能拽同伴的後腿了。


    在長崎奉行小栗忠順心中,米人等西洋諸國就是那隻貪得無厭的熊,而同伴則是所有的外樣大名——當然此時局勢尚不知此,但未雨綢繆麽,小栗打的就是這個注意。


    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他,主要是九州島上外樣大名的膨脹勢頭很是可怕,身為九州探題,熟悉內情的小栗覺得觸目驚心。


    外樣,是和譜代相對應的稱唿。


    所謂外樣大名,就是德川幕府建立前就存在的非德川家嫡係勢力。


    此時,扶桑所領超過30萬石的外樣大名一共11家,其中在九州島就有4家,分別是薩摩島津、肥後細川家、築前黑田家和肥前鍋島家,表高分別是77萬石、54萬石、47.3萬石和35.7萬石,這四家的石高加起來就有二百一十四萬石之多!——幕府的禦領才是四百萬石左右的表高。


    而且這僅僅是表高,加上支藩,再計算算領地實高的話,這四家的實力更是雄厚。


    就拿煉鐵所來說吧,這是公認的蘭學精髓之所在,除幕府外,扶桑目前隻有兩家成功,可這兩家都在九州島——佐賀和鹿兒島。


    嘉永三年(1850年),直秀協助坦庵先生在韭山成功建立了小高爐和反射爐。


    可就在第二年,佐賀也緊隨其後仿製成功,一躍成為天下強藩。


    鹿兒島則慢了些,直到嘉永六年(1853年)才西洋式煉鐵成功——可慢也分和誰比,除了橫濱煉鐵所,扶桑至今也再沒出現過新的西洋煉鐵所,從中可以看出其中的不易。


    除了煉鐵外,其它掙錢的手段,這四家也非常突出:


    佐賀很早就成立了玻璃工場,據說在起初的暴利時期一年下來能掙小十萬兩金,搞的蘭國商館從幾年前就不再往扶桑運玻璃了,現在是從長崎輸出玻璃,聞者無不發笑。而且算盤大名鍋島齊正生財有道,高島煤坑的石炭、陶瓷器“有田燒”、白蠟都已經成為名產。


    而鹿兒島的島津家也不含糊,除了原本日進鬥金的蔗糖生意外,自從嘉永四年(1851年)新家主齊彬繼位後,大力發展各種產業,新建了玻璃工場和朗姆酒產業,擴大了茶葉、生絲、芋頭燒(酒)、薩摩燒(陶瓷器)、白蠟的生產,據說最近還在籌備紡織工場。


    另外島津家獲幕府特許遙控那霸,這密貿易肯定做的風生水起啊,也不知道賺了多少黑錢!


    肥後國物產豐富,稻米、漁業兩興旺,燈心草的質量和產量也是扶桑第一,熊本細川家基本上就是躺贏,但家臣團實學黨依然不知足,在名士橫井平四郎的號召下,大力發展樟腦、白蠟和生絲產業,而且居然通過蘭國商館買到了西洋紡織機,開始大量生產布匹和絲綢——原本好好種地打漁它不香麽,非要搞事!


    最後說到築前國福岡的黑田家——一說到這個,小栗忠順就十分憋氣,因為黑田家的大發展和他自己也脫不了幹係,堪稱是搬石頭砸自己腳丫子的典範。


    前期江川和小栗兩家在關東推廣蜂窩煤,後期韭山煉鐵,用的石炭大部分都出自黑田家領地的築豐煤田,而小栗在其中“功不可沒”——不但石炭礦的位置是他讓人提點黑田家的,連投入他也有份,田川煤礦、飯塚煤礦至今還有他家禦用商人紀伊國屋利八的諸多股份呢!


    你說這石炭礦怎麽就不出現在禦領呢?


    在幕府直轄地有大煤礦多好——小栗就沒想過,禦領都在平原、交通要衝之處,再礦產豐富,老天爺也不允許啊,好事哪裏能都是一家的。


    原本實力馬馬虎虎的黑田家,靠著石炭居然翻了身,小栗忠


    順可記得,直秀和他說過,“有煤就啥都好,上可以煉鐵下可以搞蒸汽機紡織,富的賊快!”


    黑田家現在就籌備著大力推廣博多織品,這不是要暴富的節奏麽。


    可這件事是當初自己做的孽,現在說啥都晚了。


    而且,這四家的實力膨脹都和小栗脫不開關係——黑田家的石炭生意不說,他一手引入的鹹亨洋行,在與扶桑大肆交易中,很多貨物都是九州島的產出,畢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嘛。雖然都是通過幕府控製的豪商賣出去的,但就算刮了一層油之後各家也多掙了不少,真是令人暗自生氣。


    財大就氣粗,這四家都從蘭國商館訂購了大量機械——蒸汽船和軍械比較敏感,容易引起幕府的關注,但引進機械我自己造總可以吧。打著發展蘭學產業的旗號,這幾家向蘭人下了大量的訂單。


    小栗是長崎奉行,職權所在這個瞞不過他,看著四大土豪花錢如流水一般,他那個羨慕嫉妒恨就別提了,因為相比之下,除了軍械外幕府的采購份額不見增多——幕府領地的豪商都習慣依仗權勢,屬於過路拔毛、坐地分金的那種,對發展蘭學產業沒啥興趣,又累又有風險,現在多好啊,旱澇保收。而這四家都是官營產業,隻要決策要幹,投入非常堅決!


    照此下去,四家的蘭學產業會愈加興旺,此消彼長之下,“強枝弱幹”之勢將成啊。


    小栗忠順談到“以金易銀”時,一共舉了四個不得不如此的緣由,“多災多難”、“威權旁落”、“蘭學產業不興”和“強枝弱幹”,“強枝弱幹”就是指的這個,也就是九州島外樣大名的實力開始顯著膨脹。


    按理說,比爛是沒格調的事情,人家發展你也努力啊,比別人發展的更好不就成了。


    可問題是發展要投入,沒錢不成啊!——德川家是家大業大不假,可攤子鋪的廣花銷也多啊。


    黑船兩次來訪,雖然有各大名出兵相助,但人家人都出了,這補給你還好意思一文不掏——下次還讓不讓別人幫忙了。


    細算下來,品川台場和浦賀水道兩側台場的興建、橫濱和橫須賀煉鐵所的籌建,洋學所的擴建、講武場的建立,加上軍械的采購、黑船來訪時米人的招待金及番組的總動員,這一樁樁一件件大把的黃金就流水一樣花出去了。


    而且有的錢花的冤枉極了。


    就拿浦賀水道兩側台場的興建來說吧,品川台場預算是十萬金,最終造價基本如此,可浦賀水道兩側台場被一群海防掛胡搞,最後也花了十萬金,卻成了直秀常說的爛尾工程,最後草草收工,炮台變成了哨所,基本上算是廢了。


    比較起來,自己人還沒有外人靠譜,就說鹹亨洋行吧,提供的軍械物美價廉,嘉永六年(1853年)人家提供了線膛炮四十門、水雷一百個,加上炮彈及附贈的十套炮架和跑車,總計也不到四萬天保小判金。


    不過價廉歸價廉,但架不住數量多啊,這采購金額逐年擴大,到了去年(1854年),幕府從鹹亨洋行采購的金額達到了驚人的十二萬兩黃金之多——比前一年多要了兩艘小型蒸汽戰艦和五百隻後膛槍及彈藥。


    其中,蒸汽戰艦買來是為了成立對馬海軍傳習所,而後膛槍是為了增強江戶的防禦。


    十二萬兩金還沒計算鹹亨洋行找來的八名西洋水軍教官的費用——中介費人家沒收,但教官的費用總不能再免了吧,一年也是金兩千兩啊。


    不過,幕府心痛之餘也覺得這筆錢花的值得,同樣的小型蒸汽戰艦,蘭國商館報價是一艘兩萬五千枚小判金,而鹹亨洋行是一萬,隻有對手的四成,便宜啊。


    可等花錢的激情過去後,幕府上下都開始嘬牙,按這麽下去,四萬變十二萬,再翻下去是三十六萬金、百萬枚小判金,這錢花不起了!


    不花行麽?肯定不行啊。海防不靖,這責任誰擔當的起?


    再說了,人家鹹亨洋行把圖紙、工藝都給了,可自己人就是造不出來,非得花錢買,你說這有多抑鬱!


    這也是老中們一直沒斷了韭山煉鐵所資金來源的原因——快買不起了,那咬牙也得自產啊。


    按理說,


    幕府一年的收入超過四百萬金,怎麽會窘迫到這種地步呢?


    除了人員眾多導致俸祿開支大、事務繁雜花費多外,黑船來訪海防費用增加是一塊,另外這兩年破船偏遇頂頭風,天災也是另一大塊——這就是小栗提的“多災多難”。


    颶風、水災、疫病就不說了,這在扶桑是常規現象,可你說這地震越來越多是咋迴事,這是得罪哪路神佛鬼怪了?


    嘉永六年(1853年)和曆二月,東海道豆相參遠地大震。函根足柄諸山崩,小田原城壞。


    安政元年(1854年)六月十五日,近畿諸國地大震。


    同年和曆十一月初四淩晨,東海、東山、扁柏諸道大地震兼海嘯,史稱“安政大地震”。


    第二天,和曆十一月初五,安政南海地震發生,“伊勢灣比四國、九州大地震兼海嘯”,又把沿海地區禍害了一遍。


    幕府的主要禦領在近畿、東海道和關東,除了關東逃過一劫外,另外兩處都是傷痕累累。


    不過,公方樣家定倒是聲望大增——從他繼位的第二年安政元年開始,在每次地震前家定都提前發布了相應防災的指令,因此活人無數,最早因舉止異常而得到的評價“暗弱狂躁”,也迅速變成了“異人有異事”,幕府上下一時倒是安穩了許多。


    連各地的大名領地內,也因為受惠甚多而對公方樣和幕府歌功頌德。


    不過雖然名聲好了不少,但地震海嘯帶來的經濟損失隻是減輕了,但後果依然嚴重,大力賑災的幕府財政一時之間也岌岌可危——收不上賦稅還要倒貼,花銷還因為海防的緣故增多,這誰受得了!


    這就是小栗忠順說的“多災多難”。


    至於“以金易銀”的最後一條理由“威權旁落”,則是以水戶老藩主德川齊昭一係幹出來的好事:


    齊昭聯合水戶德川家的家主慶勝、福井藩主鬆平慶永、宇和島伊達宗城、薩摩島津齊彬、熊本細川齊護、福岡黑田齊溥,加上自己和盟友的一大堆姻親大名,勾結京都的小朝廷,不斷向幕府施壓,要求深入革新幕政。


    其實,參與今天談話的江川父子和小栗都明白,幕府的問題是有,而且還很多,但老中首席阿部侍從等人是真的在努力,換這些人上去也好不到哪去。


    直秀常說,“處於權威危機中的執政者往往會變成最真誠的革新者,對於革新的真誠,源自他們對保住權力的真誠。”——其實這是後世米人塞繆爾?亨廷頓說的,但現在他還沒出生呢,直秀在暗暗禱告後發現亨廷頓先生沒反對,於是就大膽拿出來用了。


    坦庵先生覺得直秀說的非常有道理,老中們確實立誌革新,隻是羈絆太多施展不開而已,而齊昭一係,在批評幕政的背麵是意圖爭權奪利,但天災人禍、外敵入侵,幕臣確實焦頭爛額,這給了齊昭等人發難的理由。


    雖然幕府的權力架構是有問題,譜代大名和旗本掌握大權,德川親族和外樣大名都得靠邊坐,這在如今幕府提出“舉扶桑一致”的口號下顯得越發不合人情,但革新也得慢慢來不是,否則引發動蕩就不好了——江川家和小栗家都是大身旗本,都是此時治政架構的受益者,因此立場不自覺地就歪了。


    “蘭學產業不興”是說幕府的軍械仿製不順利,“強枝弱幹”是憂慮以九州島外樣大名勢力的膨脹,“多災多難”指的是海防不靖、地震多發,“威權旁落”指的是齊昭一係壓迫當今的幕臣。


    以這四條理由,小栗忠順說服坦庵先生同意支持“以扶桑金易海外銀”。


    “日暮而途窮,故倒行而逆施之”。


    當時小栗和江川父子估算到“以金易銀”會有後患,但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件事的後果會超出想象的嚴重,日後西國乃至全扶桑都物價飛馳、時局動蕩,各地大名和幕府離心離德,甚至幕藩體係的徹底破裂都由此而始。


    至於小栗忠順自身,也差點因此萬劫不複。


    而迴顧當年,這卻是順殫精竭慮想出來的妙計,短短幾年中為幕府獲取了價值幾百萬兩金的暴利,幕府由此強盛一時,但旋即隕落,時代大潮的諷刺,一至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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