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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戶前藩主德川齊昭的出現,引發了參與風說書討論的幕臣的普遍猜疑。


    齊昭一向與公方樣家慶不睦,有傳聞齊昭私下對心腹評論家慶為百無是處之人,而家慶也對這位作風強硬的禦三家大名一直保持著警惕,認為其“野心昭著”。


    德川齊昭(1800年—1860年)被後世稱為始亂天下之人,這位德川家的親藩大名親自開啟了幕末德川家大亂鬥的序章,而他所在的水戶藩長期推行的水戶學說也發展成為幕末尊王攘夷的旗幟,導致了大批倒幕人士的出現。


    齊昭從繼任水戶藩主時就不走尋常路。


    文政十二年(1829年),水戶德川家八代藩主齊脩突發急病去世,當時家中重臣想要擁護時任將軍家齊的兒子恆之丞繼承水戶德川的家主之位,但當時三十歲的齊昭挑動領地內的武士和領民鬧事,最終幕府拿水戶藩沒辦法,隻好聽任齊昭繼承了死去兄長的家主之位——恆之丞就是德川齊疆,後來成了禦三家中的紀州藩第十二代家主,在位時間是1846年-1849年。


    上任之後,齊昭知道自己不討幕府的喜歡,沒法如其它禦三家一樣占幕府的便宜,隻好努力自力更生:他積極改革藩政,建立了當時最大的藩校弘道館,提拔了大量的下級武士參與藩政改革。


    天保饑饉(1833年至1839年)時,齊昭的動作還小一些,隻是全領檢地、刷新吏治和縮減藩廳的開支。


    天保八年(1837年)七月,齊昭提出了四義的口號,要求實行“經界的義”(大檢地)、“主著的義”(上下和睦)、“學校的義”(給武士以教育)、“總交替的義”(要求幕府廢止對水戶的定府要求)。


    1838年,水戶藩建造了戰船“日立丸”,但因為超過了五百石的載重而違反了“大船建造禁止令”,被幕府勒令拆除。


    自1839之後,齊昭膽子越來越大,他對藩政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其中包括:


    1839年的農業改革:禁止商人經營土地,打擊豪農,扶助自耕農。


    1840年的德政令:免除藩廳和武士對商人的欠款,並以賜予武士領地的方式縮減直屬人員編製,減少藩廳的直接支出。


    1841年擴建藩校,改名為弘道館,積極培養人才。


    1843年大批沒收領內寺廟的特權領地,同時扶助神道以壓製反彈。


    同時他積極進行軍勢革新,以“追鳥狩”名義訓練藩兵,同時對幕府的一係列法令提出了質疑,例如要求廢止“大船建造禁止令”、開拓蝦夷地和破格提拔人才,而且上書公方樣要求縮減大奧的開支和沒收寺廟的特許領地。


    1843年,幕府鑒於英吉利中華南海之戰的結果,為了緩和與南蠻各國的關係,撤銷了文政八年(1825年)的《異國船驅逐令》,發布了《燃料淡水供給令》。對此齊昭火冒三丈,上書公方樣,要求取消此法令,並且在全扶桑廣修台場對所有出現的南蠻船進行打擊。


    當時正是幕府天保改革的關鍵時期,當時的首席老中水野忠邦在6月和9月兩次發布《上知令》要求調換封地,準備將江戶周圍10裏、大阪周圍4裏範圍內的所有非幕府直領的土地收迴,對原有領主包括譜代大名和旗本補償以偏遠地區的領地——一日裏折合大約3.9公裏。


    《上知令》一經發出,幕府內部就分裂了,包括時任老中的阿部正弘在內的大部分譜代大名和旗本都忙於攻擊老中水野,所以德川齊昭眾多言辭激烈的上書也沒得到關注。


    天保14年(1843年)9月,原老中首席水野被罷免,之後被視為水野治政盟友的德川齊昭頓時成了眾矢之的。


    弘化元年(1844年),幕府以水戶藩“鐵炮齊射**”以及之前水戶領內的佛信徒騷動為由,強製齊昭隱居、同時被命令“謹慎”,水戶德川的家主之位被交給了齊昭的嫡長子慶篤——“鐵炮齊射**”就是水戶藩兵大規模演武,當時這種事需要預先征得幕府的許可。


    但因為齊昭之前在水戶藩的革新頗有成效,而且他精力充沛而且敢於發表對幕政的批評,同時齊昭又是禦三家之一的家主,因此影響力非常之大,被時人稱之為“賢侯”,有很多


    迷弟,例如鬆平慶永,作為福井藩的藩主,他在1843年夏季迴越前入國親政之前特意向齊昭請教如何處理藩政。


    齊昭倒而不僵,不但在水戶藩內繼續擁有大批支持者,而且在幕府內部也有不少同情者。


    而1845年成了首席的老中阿部正弘終於體會到了前任水野忠邦的痛苦,當時水野內焦外困,外部有南蠻船不斷叩港,而且外樣大名尤其是西國大名實力不斷增長影響日漸擴大,而幕府內部又是一個爛攤子,財政千瘡百孔不說,幕臣還各行其是,雖然大家合夥打倒了手段激烈的水野忠邦,但之後就忙於內部的爭權奪利,啥正經事都幹不了,幕政根本沒有什麽明顯的起色。


    看著是一團和氣,其實是一片烏煙瘴氣,現在還不如水野在位的時候呢,因此包括公方樣家慶和很多銳意革新的譜代大名、大身旗本都開始或多或少地對他表示了不滿之意。


    不是有句話是那麽說得麽,“內無憂患,外無強敵,國恆亡”,加上隱居的德川齊昭不斷給水野寫信,深刻探討了自己的“過失”,表達了對水野老成謀國的敬佩,因此阿部侍從又將齊昭作為一枚重要的棋子放到了幕政的棋盤上。


    幕府內部有以禦三家、禦三卿為代表的親藩和譜代大名、大身旗本等勢力,這些勢力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並不是完全以出身結黨,彼此之間相互勾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1845年成了首席老中的阿部正弘愕然發現自己成了老中們隱隱針對的對象,因此他急需給持保守態度的老中和幕臣們豎立新的目標和對手,所以他開始激活德川齊昭和江川太郎左衛門。


    江川太郎左衛門是蘭學代表,在以儒學為尊的當下自帶挑釁光環,加上阿部確實需要耿直的江川出來做實事,所以1846年阿部提拔他為勘定吟味役——在直秀原來的世界,江川要到1853年黑船第一次來訪才重新獲得重用,但現在因為直秀的出現,江川家和小栗家結盟,而且功績也比原本耀眼的多,所以提前獲得了重用。


    同時,阿部正弘也開始解除齊昭的處罰,為齊昭複出做各種準備。


    1846年齊昭被幕府解除了“謹慎”的處分。在藩內人望很高的齊昭迅速聯絡原來的親信和心腹,在1849年已經重新掌握了藩內的大權。


    接替齊昭做家主的慶篤當時十八歲,從小到大受到齊昭的嚴厲教育,對父親非常畏懼,沒有家主的幫助,所謂的門閥派家臣根本不是多年苦心經營的齊昭一係對手,這些家臣隻好向幕府求助,但有首席老中阿部在中樞的壓製,這些人根本翻不出什麽浪花,於是齊昭又開始活躍起來——但是齊昭依然不能公開參與幕政。


    直秀於1849年從海外歸來,1850年江川在韭山獲得了煉鐵的大成功。在江川耀眼成就的刺激下,保留的幕臣們終於改變了態度,乘此良機,首席老中阿部提拔了一大批相對進取的幕臣——蘭學的基本盤很小,這些被提拔的幕臣都是儒學背景,但態度相對進取,支持幕府進行進一步的革新。


    幕府二百年來內部聯姻不斷,這些新提拔的幕臣背後有很多親友,得到這些人的支持,阿部的基本盤擴大了不少,讓齊昭複出的條件基本成熟。


    其實,首席老中阿部對齊昭沒啥好印象——阿部正弘是在1841年禦台所德川家齊去世後暫露頭角的,成名之戰是幹淨利落地妥善處理了大奧與僧侶的“私下交往**”。


    1841年禦台所家齊去世後,大奧(將軍後宮)與僧侶的“私下交往**”被發現,當時擔任寺社奉行的阿部,在初步調查後快刀斬亂麻,經過草草審判後將僧侶日啟、日尚處決,把事態控製在極小範圍內,很好地維護了幕府的名譽,他因此獲得了十二代將軍家慶和大奧及高層幕臣的好感,自此踏上了飛黃騰達之路。


    阿部和大奧及佛門交好,而德川齊昭不但公開與佛門交惡而且還曾經對大奧的花費指手畫腳,因此阿部個人對齊昭談不上任何好感,但形式如此,阿部不得不用曾經當過禦三家家主的齊昭來牽製保守的親藩大名勢力和團結傾向於進取的幕臣。


    禦三家和禦三卿向來是德川家親藩的代表。


    禦三家是尾張、紀伊和水戶三家,禦三卿是清水、一橋和田安。


    當時禦三家


    和禦三卿中,包括水戶都處於新老交替、青黃不接的窘境中,所以齊昭才能作為有分量的盟友對象脫穎而出。


    尾張德川的兩任家主德川齊莊(在位時間1839年-1845年)、德川慶臧(在位時間1845年-1849年)相繼去世,和水戶藩齊昭繼位的形式類似,之後家臣團反對外來的養子繼承家主之位,所以新藩主德川慶恕是支藩高須藩的藩主,剛上任的慶恕還麵臨著家臣團的內鬥,根本沒有精力參與幕政。


    紀伊德川家更慘,兩任家主德川齊順(在位1824年-1846年)、德川齊彊(在位1846年-1849年)暴病去世後,新上任的德川慶福現在還是個小孩子,也指望不上。


    禦三卿之一的清水家原本是有家主的,但原來的家主就是還是孩子的德川慶福,現在已經成了紀伊德川的新家主,所以清水現在是“明屋敷”的狀態——所謂明屋敷是禦三卿的特有現象,就是家主空缺。


    禦三卿和其它所有大名家不同,領地都是十萬石,而且分布的零零散散的,平時都是幕府在直接管理,同時禦三卿的家臣一般也被視為幕府的直臣,所以有沒有家主都沒啥大問題,“明屋敷”現象經常出現——老中首席阿部還不知道呢,這次清水家“明屋敷”的狀態將一直持續到1866年。


    除了水戶,幕末禦三家和禦三卿的厄運不斷,禦三卿中的另外兩家,一橋和田安也沒能逃脫厄運。


    田安本來最安穩。


    三代家主德川齊匡在1848年逝世,享年69歲。但齊匡在1836年就因為體弱多病被幕府下令廢嫡且被隱居,由養子齊莊繼承家主之位。可能是嫌田安家石高太少吧,身為當時將軍家齊的第十二子,齊莊居然在1839年跑去尾張德川家做家主去了。


    諷刺的是,接任齊莊的慶賴是隔代家主齊匡的親兒子,後來一直活到1876年,享年49歲,同父異母的哥哥鬆平慶永活了63歲,兩人的老爹齊匡享年70歲,壽命都超過了於36歲去世的齊莊,真不知道當年幕府“體弱多病”的說法是怎麽來的。


    1845年慶賴十八歲,1852年他二十五歲,按理說可以以禦三卿家主的身份參與幕政,但奈何他年紀比德川齊昭小很多,而且傳聞為人過於隨和,在人望上差的也不是一星半點。


    老中阿部的眼光最後看向了一橋德川家。


    一橋德川家六代當主慶昌,1837年繼位,結果不到一年年僅14歲的慶昌就死了——曾任韭山煉鐵所頭取的勝義邦是慶昌當時遊玩江戶的伴當,受此牽連,勝義邦一直得不到出仕的機會,直到1850年韭山煉鐵成功才被江川坦庵先生舉薦出仕。在直秀的世界裏,勝義邦更慘,要等到1853年黑船來訪時才因為提交的《海防意見書》被授予正式的役職。


    慶昌死後接任他的是慶壽,可二十五歲的慶壽也在1847年去世了,一橋家又沒了家主。


    八代家主德川昌丸繼位,當時年僅兩歲,結果昌丸於1847年9月又不幸去世。接替昌丸的一橋德川家主之位的是慶喜,慶喜是水戶老藩主齊昭的第七個兒子。


    一橋家被外界認為是“禦三卿”之首,第十一代將軍德川家齊就是出自一橋家。而此時的西丸樣將軍世子家祥的身體一向不好且無子,因此針對慶喜繼任一橋家一事在幕臣之間傳言很多,普遍認為慶喜是公方樣家慶的後手,如果世子家祥萬一有了不測那慶喜很可能就任將軍之位。


    因為德川齊昭和當代公方樣家慶的關係一直不睦,所以在1847年慶喜出繼一橋家時又不少人大跌眼鏡。


    對此,首席老中阿部認為是兩者關係緩和的象征,加上1846年齊昭被幕府解除“謹慎”處分時公方樣家慶也沒有阻攔,於是他堅定了拉攏齊昭做盟友的信念。


    而且,齊昭參加風說書大討論也提前請示過公方樣,當時公方樣開始堅決不同意,但後來在大目付堀利堅的勸說中轉變了態度,這才是作為水戶隱居大殿齊昭能在討論會上出現的原因。


    但為何一向討厭齊昭的公方樣怎麽會轉而同意他公開參與幕政呢?阿部了解到內情之後,不禁對大目付堀利堅的說法拍案叫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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