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正在氣頭上,哪管這麽多,仿佛自己兒子的死都已算什麽。


    在他心中書院挑戰皇權的憤怒遠遠兒子斯文的悲傷。他冷笑一聲後就命人把這勸諫之人拉出去砍了腦袋。


    眾人中再有勸諫者,隻得把想說的話又咽了迴去。


    但還是有人敢於直言的,邊城防衛軍的總統許賀覺得周皇要打書院的做法很不可取。如果真把書院就此在永安除名,勢必大周以後會受天下人的嘲笑。再者滿朝文武官員中有一半都是書院出身,到時他們會怎麽想?以後還肯安分守己為大周做事?


    更為重要的是,他曾聽聞書院有幾位先生已如仙人一般,布施行雨對他們更是小手段。如果把軍隊調過去,人家招來一陣天雷,把永安城蕩為平地都有可能,區區兩萬軍隊人家又怎麽會放在眼裏?


    想了想,這位粗中帶細的髯須大漢向周皇跪下,將其中利害告訴了周皇。


    周皇聽他說完,內心突然生中一種悵然之感,他心想,書院有幾位先生已經不能等同於凡人,自己調集再多的兵馬又如何?是人的範疇厲害如萬人敵,不過還是人的範疇,可那些騰雲駕霧者呢!他是大周皇帝,又能拿人家怎麽樣?


    想到這些,他內心隨即生出一種無力感,攥著的拳頭,終究還是鬆了開來。


    不過他隨即道:“畢竟朕死了兒子,朕要他書院給我個交代!書院是全天下最講道理的地方,總不可能胡攪蠻纏吧……秦愛卿,既然事情的經過是你看到的,便由你去一趟書院吧!”。


    秦五月領命後,就此離開。


    周皇似乎有些煩聊,擺了擺手示意眾人下去。


    看上去是他大度就此把事情忍了下去,因為讓秦五月去找書院,書院多半也給不出什麽交代。可實際他心中越發想要鏟除書院的想法。


    隻是同樣他想不明白的是,十三年前他做下那些事的時候,書院都沒有管過,近來的事情書院又怎麽會插手呢?


    這其中的蹊蹺他實在想不明白。


    事情就這樣被周皇壓了下去,對外宣稱自己兒子豫王和其王妃董成愛,以及豫王府死去送賀禮的十幾個官員,是由於當天豫王府起了大火被煙熏窒息死的。不單沒提到書院,還把齊安等人犯的事情就此蓋過。


    也由於那天有人在遠處看到華升街起了火,加之不了解內幕便都信了這個理由。


    可細細一想,怎麽這火起的就這麽巧,偏偏是豫王成婚之日那天,偏偏死的還就是豫王……


    但官方既然不說,也沒人敢細細去深究裏麵的原因。


    事情很快傳到了齊安等人的耳朵裏。


    他想不明白的是,周皇為什麽要將此事掩蓋呢?但無論理由是什麽,近來他做事都會規規矩矩,免得被查出什麽。


    也是自這一天,隆景坊除了原有的卓不凡,又多了一個柔弱的小夥計。值得注意的是這小夥計長的白白淨淨,還操著一口濃重的巴蜀音。這人自然就是董成愛,為了防止她被人認出,地瓜幫中有擅長易容的弟兄,教了她簡單的易容術,所以她現在的麵容看起來更貼近男子。


    卓不凡似乎也是自這一天後,臉上的笑容比以往多了許多,齊安再找他的時候,哪怕二人不說話,他一人都能傻樂一天。


    不過想起季青秋要他傳給齊安幫主的話,他神色認真道:“雖然咋們陛下,明麵上把這件事情忍了下去,可私下裏還是派人在查的。你要小心一些……說不得周皇對外這麽說,實際就是在麻痹我們,讓我們放下心神好露出馬腳!”。


    齊安將他話記在心裏,並道:“這話不像你能說出來的……”。


    卓不凡則道:“這是幫主讓我轉告你的,還有,你要尤其小心秦五月。她最近不停在查有關你的過去。”。


    齊安點了點頭,就此離去,離去前還不忘打趣他們小兩口一句“什麽時候生個娃叫他叔叔”,羞的兩個人雙雙都低下了頭。


    迴到華升街公主府,武九凰將一張請柬遞到了齊安手裏。


    說是請柬,不如是教他們去參加豫王的出殯。


    現在豫王府那邊已經設了靈堂,不少人已經趕了過去,按照宗法製度,他和武九凰也應該這個時候過去看看。


    二人沒有多想,坐上馬車就趕了過去。


    隻是沒想到,周皇竟然也來了,他麵容頗為肅穆,隱隱帶著許些哀傷,在給豫王燒了一些紙錢後,他露出許些疲憊,被人扶著上了馬車打算迴宮。


    畢竟是他的兒子,就這麽不明不白去世,他多少還是有些悲傷的。


    看到武九凰後,他道:“明珠……難得你還記掛著你這位堂皇兄,朕倒是深感欣慰。朕問過司儀了,你們的婚事就訂到明天的十月初十吧!那天最合適!哎……你再去看看你拿堂皇兄最後一眼吧!”。


    說罷,他又長歎一口氣後,邊上了馬車迴宮。


    這個時候,他好像表現的不再是個帝王,就是一個普通喪失兒子的長者,對武九鳳凰這個後輩噓寒問暖,更是叫人動容。


    他可憐嗎?死了兒子,白發人送黑發人當然可憐。


    可齊安覺對此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眼前周皇所經曆的這些與他在曾經護國公府一天經曆的東西相比,差的太多。


    也說來極為諷刺的是,豫王活著的時候,成婚時沒多少人祝賀,這迴死了,不止幾個尚書和朝廷一品大員來了,幾個皇子也來了。但從幾位皇子的臉上,齊安並沒有看出多少哀傷。


    如魯王和賢王這對親兄弟,一如既往的針鋒相對,冷嘲熱諷著對方。唯一能合的來的地方,就是兩人都想著怎麽分配豫王財產的問題。


    好巧不巧,周皇把這個問題交給了他們負責。


    自然最好的方法就是將豫王的財產充公,可這怎麽個充法亦有講究。就比如其它都可以充公,可豫王平時收藏的一屋子價值連城的古玩字畫,以及侍奉他的十幾個美姬……該怎麽分配,這就講究大了!


    但明麵上,誰又都不敢獅子太開口,他們更是清楚,這是父皇在考驗他們,誰做的更好,將來誰就更有機會成為東宮太子。


    於是齊安看到了這樣有意思的一幕,兩個兄針鋒相對完後,突然握手言和,互相謙讓了起來。


    一個說要謙讓另外一個……弄到最後他們兩邊都門客竟然就在靈堂章弘吵了起來。


    王祿也靈堂之中,明麵是他們巴蜀四小姐“死”了,他自然得裝出一副難過的模樣。


    看著兩位皇子鬧出的這些,他偷偷走過去對齊安道:“就這兩位皇子的德性,我不覺得他們成了皇帝就是好皇帝。”。


    他這話雖然是悄聲說的,可一點都沒有避諱武九凰的意思,她聽了後無奈長長歎了一口氣。


    她這幾個堂皇兄本是親兄弟,但如今豫王剛剛死,剩下的兄弟卻在商量著怎麽分配他的財產!都說帝王家無情,可真正見了讓人覺得何其悲涼又荒唐。


    似乎是兩方的人商量出了一個讓兩方都滿意的分配方案,魯王和賢王假惺惺相視一笑,終於才想起這裏是靈堂,象征性的給豫王燒了點紙錢。


    “吆!這不是駙馬嗎?本王見你不早是賢王的門下客了?怎麽賢王見了你,不同你說話啊?”魯王看到齊安後,陰陽怪氣又對賢王說到。


    他忽然覺得剛剛商量好的方案有些不妥,憑什麽十三個美姬,他就隻得六個……雖然賢王的意思是可以讓他先挑一個最好看的,剩下的就隨機分,可他現在有些反悔了。


    但他又不好意思再提,如今看到了齊安,便打算借著齊安,再把剛才的事情提一提。


    接著就聽魯王道:“素聽聞賢王愛惜人才,可沒想到就是裝裝樣子!駙馬,本王現在大方賞你幾個下人供你使喚!還有……本王聽聞你有個侍女頗懂音律,就拿七個下人和你換還不好?”。


    他說著,便有人帶著七個女子走到了靈堂外麵。


    這些女子,自然就是豫王生前的那些美姬,隻不過豫王活著的時候,沒給她們給過名分,按照大周律法,所以至多算作是他的私有財產,現在當然可以供人隨意分配。


    但現在魯王指鹿為馬,說這些美姬是他的下人自然就是他的下人,沒什麽人敢說不妥。


    隻是他為什麽又把到手的美姬轉贈給了駙馬呢?


    但實際心思細膩者,稍稍細想這其中的道理,就能明白裏麵的緣由。周皇說了叫魯王兩兄弟去處理豫王的財產,除了明麵上的該充公,私下裏的就可由著他們分配,而無論那一方分配過多,必然都會惹得周皇不高興,罵分的多的那個不顧及兄弟……


    當然,兩兄弟若是把這些私產都充公,那周皇自然更高興。可恰恰兩兄弟都不是這樣的大義之人,誰都想著能多分一點是一點!


    眼前魯王想出的這個主意,把美姬分給齊安,周皇知道了,雖然會罵他不顧及明珠公主,但也會誇讚他能戒酒色,是賢王不能比的,這就比賢王高了一籌,更得周皇喜歡。


    且近來齊安在永安得罪了齊家,跟著賢王也不待見他,算是很難在永安立足下去。若是他懂事,收了那些美姬後,私下給魯王送迴去,那麽他就可借此依附魯王,受他庇佑。


    當然,齊安要是更懂事一些,這個時候可以拿自己的侍女和眼前這七個美姬換。隻是與其說是換,不如說就是送。


    想明白這些,眾人都覺得魯王可真是好算計,簡直一舉三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長淵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係北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係北念並收藏長淵行最新章節